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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偷拍者周叙白 ...

  •   沈知珩坐进出租车后座,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衣领上。他没擦,任由水迹蔓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叙白的消息,他没看,只报了老槐店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没说话,踩下油门。
      周叙白蹲在暗房角落,手指沾着显影液,胶卷刚从定影盘捞出来。他本想拍林砚给沈知珩披外套的照片,结果冲洗时画面不对劲——不是餐厅包厢,而是医院走廊。模糊人影站在病房门口,背对镜头,身形熟悉得让他手抖。他盯着看了很久,把胶卷挂起来晾干,转身从抽屉摸出打火机,在掌心摩挲。
      “这次该烧掉还是发出去?”他低声自语,拇指蹭过金属外壳,没点火。
      他认识沈知珩五年,知道那场意外后他再没进过医院。照片里的人不可能是沈知珩,但轮廓又像极了林砚。周叙白咬开矿泉水瓶盖,灌了一口,冰水滑进喉咙,压不住心里翻腾的东西。他掏出手机,给沈知珩发消息:“谈崩了?林砚刚从会所出来,脸黑得像锅底。”等了几分钟,没回。他又拨了个电话,响了六声,自动挂断。
      周叙白把手机扔在工作台上,重新拿起湿漉漉的胶卷。显影液还在盘底晃荡,他凑近看,发现人影左手无名指有反光——是戒指。林砚现在戴的那枚。他愣住,手指僵在半空。五年前林砚离开时没戴戒指,分手后才开始戴,说是董事会要求。可照片里的时间明显更早,医院走廊的指示牌写着“神经外科”,日期模糊,但月份能看清——是沈知珩住院那年。
      他抓起外套冲出暗房,拦了辆出租车。“去星曜资本总部。”他对司机说。车开到一半,他改口:“不,去老槐的店。”
      老槐正在修一把小提琴,琴身裂了道缝,他用胶水一点点填。门铃响,他没抬头,只说:“自己搬椅子坐。”周叙白推门进来,带进一股雨气。他没坐,直接走到工作台前,把胶卷拍在桌上。“你看看这个。”
      老槐放下工具,戴上老花镜,拿起胶卷对着灯照。看了十秒,他摘下眼镜,放回盒子里。“你从哪弄来的?”
      “偷拍林砚和沈知珩,结果洗出来这个。”周叙白声音发紧,“是不是当年的事?”
      老槐没答,转身从柜子底层抽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票据和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沈知珩,站在钢琴旁笑,林砚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无名指空着。老槐把照片推给周叙白:“你先看这个。”
      周叙白接过,翻到背面,有一行小字:“试音室留念,录音前夜。”日期是沈知珩住院前三天。他抬头:“所以林砚那时候还没戴戒指?”
      “对。”老槐重新拿起小提琴,“戒指是后来买的,分手后第二个月。董事会逼他立形象,他选了最省事的方式——戴戒指,装已婚。”
      “那医院这张呢?”周叙白指着胶卷,“他为什么会在那儿?沈知珩说他当天根本没见到林砚。”
      老槐停下动作,沉默片刻:“你真想知道?”
      “废话。”
      “那就别发出去。”老槐把胶卷塞回周叙白手里,“发了,沈知珩会疯。林砚也会。”
      周叙白攥紧胶卷:“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不是一张照片能说清的。”老槐声音低下去,“当年的事,比你想的复杂。林砚去病房,不是为了见沈知珩。”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签字。”老槐抬头看他,“放弃治疗同意书。沈知珩父母签的,林砚只是见证人。”
      周叙白僵住。他想起沈知珩提过,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老槐,不是林砚。医生说家属签了字,手术风险太高,建议保守治疗。他一直以为是父母做的决定。
      “林砚为什么不告诉他?”周叙白声音哑了。
      “因为沈知珩父母要求保密。”老槐放下琴,“他们怕沈知珩恨他们,也怕他恨林砚。林砚答应了,条件是负责后续所有医疗费,直到沈知珩康复。”
      周叙白跌坐在椅子上,胶卷从指间滑落。他想起刚才偷拍的画面——林砚给沈知珩披外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原来不是冷漠,是不敢靠近。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知珩推门进来,头发还在滴水。他看见周叙白,皱眉:“你在这干什么?”
      周叙白猛地站起来,把胶卷藏进外套内袋:“找老槐修相机。”
      沈知珩没信,但没追问。他走到工作台前,从背包拿出乐谱:“帮我调一下第三页的和弦,弹起来总卡顿。”
      老槐接过乐谱,翻开看。周叙白盯着沈知珩湿透的袖口,突然开口:“林砚今天摘戒指了。”
      沈知珩手指一顿,没抬头:“关我什么事。”
      “他说怕你太好,怕自己配不上。”周叙白盯着他,“你信吗?”
      沈知珩合上乐谱,转身走向门口:“信不信都改变不了过去。”
      “如果过去有误会呢?”周叙白追上去,“比如他当年去病房,不是抛弃你,是替你父母签字?”
      沈知珩停在门边,背对着他:“证据呢?”
      周叙白摸向内袋,指尖碰到胶卷,又缩回来。老槐在身后咳嗽一声,他改口:“没有证据,瞎猜的。”
      沈知珩拉开门,冷风灌进来。他走出去,没回头。周叙白追到门口,看他走进雨里,身影很快模糊。他转头问老槐:“真不告诉他?”
      老槐摇头:“现在不行。星曜在查沈知珩的金手指,苏蔓盯得很紧。这时候掀旧账,只会让林砚更被动。”
      周叙白咬牙:“那就让他们继续互相折磨?”
      “等时机。”老槐把铁盒锁回柜子,“等沈知珩能承受真相,等林砚敢面对他。”
      周叙白走出乐器店,雨小了些。他站在屋檐下,掏出胶卷对着路灯照。医院人影清晰了些,林砚侧脸轮廓分明,手里捏着纸,低头在签名栏写字。周叙白拇指摩挲打火机,这次按下了火石。火苗窜起,映亮他半张脸。他盯着火焰,没动,任由热气燎到指尖。
      手机震动,是苏蔓来电。他接起来,语气轻快:“苏副总,这么晚有事?”
      “周记者。”苏蔓声音冷硬,“听说你最近跟沈知珩走得很近?”
      “朋友嘛,喝个酒聊个天,正常。”
      “别装傻。”苏蔓冷笑,“林砚让你撤合同,你是不是很得意?”
      周叙白笑出声:“我得意什么?合同是林总自己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好没关系。”苏蔓顿了顿,“星曜下周发布会,邀请函发你邮箱了。记得写篇正面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
      电话挂断,周叙白收起手机,火苗还在跳。他吹灭打火机,把胶卷塞进防水袋,揣进贴身口袋。雨停了,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半颗星星。
      沈知珩没回家,拐进巷口琴行。老板睡了,他摸黑打开钢琴盖,手指悬在琴键上。没弹曲子,只按下一个音——C大调主音,干净利落。金手指在胸腔震了一下,频率平稳。他合上琴盖,靠在琴凳上,闭眼听远处车流声。
      手机亮起,是林砚消息:“合同撤了。别谢我,算我还你的。”
      沈知珩没回。他起身走出琴行,夜风凉,吹干衣服上的水渍。路过便利店,他买了一罐热咖啡,握在手里暖手。街角监控摄像头转过来,红灯闪了一下。他没躲,直视镜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周叙白蹲在对面楼顶,长焦镜头对准沈知珩。他按下快门,拍下沈知珩仰头看监控的画面。取景框里,沈知珩眼神平静,嘴角却绷紧。周叙白放下相机,喃喃:“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他收起设备,下楼时给林砚发消息:“你的人在巷口装了三个摄像头,沈知珩全发现了。下次换个隐蔽点的。”
      林砚秒回:“不用下次。让他知道有人看着,反而安全。”
      周叙白愣住,盯着屏幕。林砚又发一条:“胶卷的事,别插手。你扛不住。”
      周叙白手指发颤,回了个“哦”。他删掉对话记录,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到巷口,沈知珩已经不见了。地上垃圾桶旁有个烟头,牌子是林砚常抽的那种。周叙白捡起来闻了闻,没点着,只是捏扁了扔在路边。
      他转身往地铁站走,边走边摸打火机。金属外壳被体温焐热,他按了三次火石,都没点着。最后一次,火苗窜起,他迅速合上盖子,揣回兜里。地铁进站,人群涌上来,他被人流推着往前,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周叙白!”
      他回头,是沈知珩,站在闸机外,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请你喝。”沈知珩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红豆的,你上次说喜欢。”
      周叙白接过,吸管戳开喝了一口。甜得发腻,他皱眉:“换口味了?以前不是爱喝原味?”
      “林砚说你最近熬夜多,补点糖。”沈知珩刷卡进站,示意他跟上。
      周叙白僵在原地,奶茶差点脱手。沈知珩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周叙白跟上去,压低声音,“他连你喝什么奶茶都记得?”
      沈知珩刷卡的手顿了一下:“顺口提的,谁知道他记这么久。”
      地铁门关闭,车厢晃动。周叙白盯着奶茶杯,突然说:“要不我把胶卷给你?”
      沈知珩抬头:“什么胶卷?”
      “没什么。”周叙白改口,“说错话了。”
      沈知珩盯着他看了几秒,移开视线:“你最近神神叨叨的。”
      周叙白没接话。到站时,沈知珩先下车,周叙白跟在后面。出站口,林砚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半。沈知珩脚步没停,径直走过。周叙白落后几步,经过车边时,听见林砚说:“胶卷在我这儿。想要,自己来拿。”
      周叙白猛地转头,车窗已经升起。他追上去拍车窗,林砚没理,车子启动驶离。沈知珩站在前方路灯下,回头看了一眼,问:“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叙白扯出笑,“问我明天几点交稿。”
      沈知珩点头,继续往前走。周叙白跟上,手伸进内袋摸胶卷,却摸了个空。他浑身一僵,翻遍所有口袋——胶卷不见了。他猛地回头,林砚的车早已消失在街角。
      沈知珩察觉他不对劲:“丢东西了?”
      “钱包。”周叙白胡诌,“可能掉地铁上了。”
      “回去找。”沈知珩转身,“我陪你。”
      “不用!”周叙白拉住他,“明天再去,先送你回家。”
      沈知珩狐疑地看他,最终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周叙白手心全是汗。他摸出打火机,在裤缝上蹭了蹭。金属外壳冰凉,火石纹丝不动——没油了。
      沈知珩突然开口:“其实我知道你在查什么。”
      周叙白心跳漏了一拍:“查什么?”
      “五年前的事。”沈知珩声音很轻,“你和老槐瞒着我的事。”
      周叙白喉咙发干:“别瞎想。”
      “林砚今天说怕我太好。”沈知珩停下脚步,“可当年他走的时候,说的是‘你太天真,不适合这行’。哪个才是真话?”
      周叙白张嘴,却发不出声。沈知珩继续往前走,背影挺直。周叙白追上去,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他点开——是那张胶卷的电子版,医院走廊,林砚低头签字。附言只有一句:“明天发布会,记得带U盘。”
      周叙白抬头,沈知珩已经走到公寓楼下。他站在原地,拇指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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