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音依旧》洋念

5、回声联盟

　　周叙白站在公寓楼下没动，手机屏幕还亮着。沈知珩回头看他：“真不上去坐会？”
　　“不了。”周叙白把手机塞回口袋，“明天还得早起。”
　　沈知珩点头，转身走进楼道。周叙白等脚步声消失，才转身离开。他没走远，在街角便利店买了包烟，蹲在台阶上拆封。打火机还是点不着，他烦躁地拍了几下，干脆叼着没点。
　　老槐的店还亮着灯。周叙白推门进去，老槐正在擦一把小提琴，头也没抬：“胶卷丢了？”
　　“林砚拿走了。”周叙白把烟盒拍在桌上，“他怎么知道我偷拍了？”
　　“你每次蹲点都选同一个屋顶。”老槐放下琴，“林砚的人早就盯上你了。”
　　周叙白咬着烟嘴：“那张照片到底什么意思？放弃治疗同意书——沈知珩父母为什么签这个？”
　　老槐沉默了一会：“医生说手术风险太大，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他父母不敢赌。”
　　“林砚呢？他当时什么反应？”
　　“他跪在地上求医生再试一次。”老槐声音低下去，“没人理他。”
　　周叙白猛地站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沈知珩？让他以为林砚抛弃他五年？”
　　“林砚自己要求的。”老槐抬头，“他说如果沈知珩恨他，至少还能活下去。要是知道真相，可能会撑不住。”
　　周叙白一拳砸在桌上：“放屁！他现在活得像行尸走肉，每天弹琴到半夜，就为了等一个根本不会回头的人！”
　　老槐没反驳，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地下室的门，带沈知珩去一趟。”
　　“现在？”
　　“星曜的人快找到他了。”老槐把钥匙推过去，“让他看看‘回声联盟’是什么。”
　　周叙白抓起钥匙出门。雨又开始下，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老槐店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刚才是不是见过你？”
　　“可能吧。”周叙白靠在座椅上闭眼。
　　车停在巷口，周叙白冒雨跑进店里。沈知珩还在，坐在角落翻乐谱。听见脚步声，他抬头：“忘带东西了？”
　　“老槐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周叙白甩了甩湿透的头发，“现在。”
　　沈知珩合上乐谱：“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周叙白拽他起来，“别磨蹭，赶时间。”
　　两人从后门出去，穿过一条窄巷，停在一扇铁门前。周叙白用钥匙开门，锈迹斑斑的铰链发出刺耳声响。楼梯往下延伸，灯光昏暗。
　　沈知珩跟在后面：“这是哪？”
　　“地下音乐仓库。”周叙白头也不回，“老槐的秘密基地。”
　　楼梯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后空间豁然开朗。墙上挂满画像，每张下面都有名字和日期。沈知珩走近看，第一张是个年轻女孩，标注“2018年，被星曜收购后自杀”。
　　“这些都是共鸣者？”沈知珩问。
　　“对。”周叙白走到房间中央，“星曜盯上的天赋者，要么被收编，要么消失。这些是没扛住的。”
　　沈知珩一张张看过去，突然停下。某张画像的日期是他住院那年，名字被划掉了，只留下半截签名。他伸手想碰，周叙白一把拉住他：“别乱动。”
　　“为什么划掉名字？”
　　“活下来了。”周叙白松开手，“但代价是永远不能公开演奏。”
　　沈知珩收回手，继续往前走。房间尽头有台古董留声机，铜制喇叭布满划痕。他伸手触碰唱针，指尖刚碰到金属，一阵嗡鸣突然在脑中炸开。
　　不是单一的声音，是上百人同时哼唱，旋律破碎重叠，带着哭腔。沈知珩踉跄后退，撞到身后的架子。乐谱散落一地，他捂住耳朵，那声音却钻得更深。
　　周叙白冲过来扶住他：“听见什么了？”
　　“合唱……很多人……”沈知珩声音发抖，“他们在哭。”
　　周叙白脸色变了：“情绪织网——你的金手指升级了。”
　　沈知珩慢慢放下手，嗡鸣声减弱，但没消失。他盯着留声机：“这机器怎么回事？”
　　“不是机器的问题。”周叙白压低声音，“是你的能力突破第二境界了。现在你能接收群体情绪，不只是单个人的。”
　　沈知珩弯腰捡乐谱，手指还在抖：“有什么用？”
　　“能救人，也能杀人。”周叙白帮他整理散落的纸页，“星曜要的就是这个——把你的能力武器化，操控大众情绪。”
　　沈知珩把乐谱抱在胸前：“他们怎么找到我？”
　　“苏蔓在查你最近的演出记录。”周叙白踢开脚边的空琴盒，“她发现听众听完你的曲子后，情绪波动异常稳定——抑郁症患者症状减轻，焦虑症患者睡眠改善。这不符合常理。”
　　沈知珩冷笑：“所以盯上我了？”
　　“不止。”周叙白从口袋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是监控截图，沈知珩在街头弹琴，周围围着十几个人。每个人头顶都有个红色光点，连成一张网。沈知珩皱眉：“这是什么？”
　　“情绪织网的可视化。”周叙白放大图片，“星曜的AI系统捕捉到了。他们管这叫‘天籁雏形’。”
　　沈知珩把手机还给他：“老槐知道这事？”
　　“他知道的比我们都多。”周叙白收起手机，“当年你住院时，他就开始组建回声联盟，专门保护像你这样的共鸣者。”
　　沈知珩走向出口：“我要回去。”
　　“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周叙白拦住他，“苏蔓明天发布会，肯定会派人盯着你。”
　　“那就让她盯。”沈知珩推开他，“我又没做违法的事。”
　　周叙白急了：“你弹琴影响别人情绪，这在法律上算精神操控！星曜只要举报，你立刻会被带走研究！”
　　沈知珩停下脚步：“那你说怎么办？”
　　“加入回声联盟。”周叙白抓住他肩膀，“老槐能教你控制能力，避开星曜的追踪。”
　　沈知珩挣开他的手：“我不需要躲躲藏藏。”
　　“这不是躲！”周叙白声音提高，“是反击！你知道墙上那些人为什么死吗？因为他们单打独斗，被星曜逐个击破。只有联盟才能对抗资本！”
　　沈知珩沉默片刻：“老槐在哪？”
　　“楼上等你。”周叙白松了口气，“他有办法帮你隐藏情绪织网的痕迹。”
　　两人返回地面，老槐果然在店里。看见他们进来，他指了指工作台：“坐下。”
　　沈知珩坐下，老槐递给他一杯热茶：“听见百人合唱了？”
　　“嗯。”沈知珩捧着杯子，“怎么关掉？”
　　“关不掉。”老槐摇头，“能力一旦觉醒，只会越来越强。你现在需要学会屏蔽不需要的情绪。”
　　沈知珩皱眉：“怎么屏蔽？”
　　老槐从抽屉拿出一个金属盒，打开，里面是几枚纽扣大小的装置：“贴在耳后，能阻断部分外界情绪输入。但治标不治本。”
　　沈知珩拿起一枚：“副作用？”
　　“你会暂时失去读取他人情绪的能力。”老槐看着他，“等于废掉金手指。”
　　沈知珩把装置放回盒子：“不要。”
　　“那就学控制。”老槐合上盖子，“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来店里，我教你‘情绪过滤法’。”
　　沈知珩没答应也没拒绝，低头喝茶。周叙白插话：“发布会怎么办？苏蔓肯定设了陷阱。”
　　“去。”老槐说，“但别弹琴。”
　　沈知珩抬头：“为什么？”
　　“让他们以为你能力没进化。”老槐眼神锐利，“星曜最怕的是不可控的力量。如果你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他们反而会放松警惕。”
　　沈知珩放下茶杯：“林砚知道这些吗？”
　　老槐和周叙白对视一眼。老槐开口：“他知道星曜在找共鸣者，但不知道具体目标是你。”
　　沈知珩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等等。”老槐叫住他，从柜子取出一个信封，“拿着。”
　　沈知珩接过信封，没打开：“什么？”
　　“保命的东西。”老槐转身继续修琴，“遇到危险就拆开。”
　　沈知珩把信封塞进外套内袋，推门离开。雨已经停了，街道湿漉漉的。他没打车，慢慢往家走。路过便利店时，买了罐咖啡。店员笑着打招呼：“又加班？”
　　沈知珩点头，扫码付款。走出店门，他撕开拉环喝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蔓延。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相信老槐。他隐瞒了更重要的事。——关心你的人”
　　沈知珩盯着屏幕，拇指悬在删除键上。片刻后，他按了删除，把手机揣回口袋。咖啡喝完，他捏扁罐子扔进垃圾桶。转身时，看见街对面站着个人，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伞。
　　是林砚。
　　沈知珩没动，林砚也没动。两人隔着马路对视，谁都没说话。红灯转绿，车流涌过，隔断视线。等车流停歇，对面已经没人了。地上留着一把黑伞，伞柄刻着星曜的logo。
　　沈知珩走过去，捡起伞。伞骨完好，没有折痕，像是特意放在这儿的。他握着伞柄站了一会，最终把它靠在墙边，转身离开。
　　回到家，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从内袋取出信封，放在床头柜上。没拆，只是盯着看。手机又响，这次是周叙白：“林砚刚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安全到家。”
　　沈知珩回：“到了。”
　　周叙白秒回：“他让你明天别去发布会。”
　　沈知珩没回这条，转而问：“胶卷真是他拿走的？”
　　周叙白回复很快：“对。他还说……如果你想看，随时可以去他办公室。”
　　沈知珩放下手机，躺到床上。天花板有道细缝，他盯着看，脑中又响起那阵百人合唱。这次声音清晰了些，能分辨出几个音节——是首未完成的安魂曲。
　　他闭上眼，旋律在脑海中自动补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手机再次震动。林砚发来消息：“伞拿了吗？”
　　沈知珩没回。他翻身侧躺，把信封压在枕头下。窗外传来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他数着鸣笛次数，数到第七次时睡着了。
　　梦里没有钢琴，没有观众，只有无尽的走廊。他追着一个背影跑，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人始终不回头，左手无名指有道反光——是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