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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蔓的棋局 ...

  •   沈知珩睁开眼,手机还压在枕头下。他摸出来看了一眼,凌晨四点十七分。屏幕自动熄灭前,最后一条是林砚发来的:“伞拿了吗?”他没回,把手机扔回床头,起身去厨房烧水。
      水还没开,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门,周叙白站在外面,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拎着两个纸袋。“给你带了早餐。”周叙白挤进来,把纸袋放在桌上,“老槐让我盯着你吃。”
      沈知珩没说话,转身回去看水壶。周叙白自己拆开袋子,拿出三明治咬了一口:“苏蔓今天九点开发布会,主题是‘艺术与资本的共生’。星曜那边放出风声,说要签约一位‘能治愈情绪的街头艺人’。”
      水开了。沈知珩倒进杯子里,热气腾腾。“她想逼我现身。”
      “不止。”周叙白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打算在会上播放你最近的演出视频,证明你影响观众心理状态——然后申请精神干预许可,把你送进实验室。”
      沈知珩端着杯子坐下来:“林砚知道吗?”
      “应该知道。”周叙白又拿出一杯豆浆推给他,“但他没阻止。董事会施压,要求他公开表态支持苏蔓的提案。”
      沈知珩喝了一口豆浆,没接话。周叙白盯着他:“你真打算去?”
      “去。”沈知珩放下杯子,“但不弹琴。”
      “老槐也是这个意思。”周叙白松了口气,“你只要坐在台下,让他们以为你能力没变就行。”
      沈知珩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深色外套。“帮我个忙。”
      “什么?”
      “发布会开始前,把老槐给我的信封送到林砚办公室。”
      周叙白愣了一下:“你不自己去?”
      “我不见他。”沈知珩扣上纽扣,“你去。”
      八点五十分,林氏集团大楼一层已经挤满记者。沈知珩从侧门进去,乘员工电梯直达二十三楼。会议室门口站着两个保安,看见他出示邀请函后放行。他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低头翻看会议资料。
      九点整,苏蔓踩着高跟鞋走上台。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到场。”她开口,声音清晰有力,“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艺术如何服务于社会心理健康。”
      投影幕布亮起,画面是沈知珩在街头弹琴的片段。镜头扫过围观人群,每个人的表情都被放大——有人闭眼微笑,有人眼角含泪,有人神情放松。“这位街头艺人,”苏蔓指向屏幕,“他的演奏能显著降低听众的焦虑指数,提升幸福感。这是科学测量的结果。”
      沈知珩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装置。那是老槐给的屏蔽器,但他没贴。
      “然而,”苏蔓话锋一转,“这种能力如果不受监管,可能被滥用。我们提议,由专业机构对这类特殊人才进行评估和引导,确保其能力用于正途。”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沈知珩终于抬头,看向主席台。林砚坐在最右侧,面无表情,手指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敲。
      苏蔓继续:“我们已收集到足够数据,申请启动‘天籁计划’第一阶段——对目标个体进行为期三十天的观察与测试。”
      投影切换,显示出沈知珩的银行流水、演出记录、甚至医疗档案。沈知珩皱眉,这些资料本该是保密的。苏蔓怎么拿到的?
      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画面扭曲成雪花点。会议室灯光忽明忽暗,投影仪发出刺耳的电流声。苏蔓愣住,技术人员冲上台检查设备。
      下一秒,一段钢琴旋律从音响里流泻而出——是《月光》第三乐章,沈知珩常在深夜独自弹奏的曲子。
      全场哗然。苏蔓脸色变了:“关掉!快关掉!”
      没人能关掉。旋律越来越清晰,带着某种穿透力,直抵人心。沈知珩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又响起那百人合唱的声音,这次更响,更密集。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林砚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他大步走向控制台,推开慌乱的技术人员,直接拔掉了电源线。
      音乐戛然而止。
      会议室陷入死寂。苏蔓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看来设备出了故障,我们稍作休息,十分钟后继续。”
      人群骚动起来,记者们交头接耳,闪光灯此起彼伏。沈知珩坐在原位没动,盯着空荡荡的屏幕。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情绪波动触发了金手指,远程干扰了电子设备。这是第一次。
      林砚走回座位,经过沈知珩身边时脚步微顿。沈知珩没看他,林砚也没停,径直回到主席台。他坐下后,手指不再敲击桌面,而是紧紧握成了拳。
      休息时间,记者们涌向苏蔓提问。沈知珩起身离开会议室,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他站在角落,等周叙白的消息。
      手机震动,是周叙白:“信封送到了。林砚拆了,看完脸色很难看,然后锁进了抽屉。”
      沈知珩回:“知道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看见林砚从专用电梯出来,径直走向他。沈知珩没躲,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你不该来。”林砚先开口。
      “我想看看她能做什么。”沈知珩回答。
      林砚沉默片刻:“下午董事会投票,我会反对她的提案。”
      “为什么?”沈知珩抬眼,“你不是一直支持星曜的收购计划?”
      “有些事比商业重要。”林砚声音很低,“你不需要被研究,也不需要被控制。”
      沈知珩盯着他:“五年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砚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接话。沈知珩转身要走,林砚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别再去街头演出了。”
      沈知珩挣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蔓不会罢休。”林砚声音更沉,“她拿到了你的医疗记录,知道你父母签过放弃治疗同意书——她会用这个逼你就范。”
      沈知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知道那件事?”
      “我知道所有事。”林砚看着他,“包括你为什么恨我。”
      沈知珩没说话,转身离开。走出大楼,阳光刺眼。他站在台阶上,摸出手机给周叙白发消息:“告诉老槐,能力失控了。”
      周叙白秒回:“收到。晚上来店里,他有新方案。”
      沈知珩收起手机,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过便利店时,店员探头打招呼:“今天不买咖啡?”
      “不了。”沈知珩摇头。
      他拐进小巷,老槐的乐器店就在尽头。推门进去,老槐正在调音,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坐。”
      沈知珩坐下,老槐递给他一杯茶。“能力突破物理限制了?”
      “嗯。”沈知珩接过茶,“远程干扰了投影设备。”
      老槐放下工具:“情绪共鸣越强,对现实世界的影响越大。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怎么控制?”
      “学‘情绪织网’的反向运用。”老槐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旧笔记本,“把溢出的情绪收回来,而不是放出去。”
      沈知珩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乐谱和注释。“这要多久?”
      “看天赋。”老槐看着他,“你当年学琴三个月就能登台,这个应该更快。”
      沈知珩合上笔记本:“苏蔓拿到了我的医疗记录。”
      老槐动作一顿:“她想用你父母的事打击你?”
      “嗯。”
      老槐沉默了一会:“当年的事,林砚没告诉你全貌。”
      沈知珩抬头:“什么意思?”
      “手术风险太高,医生建议保守治疗。”老槐声音低沉,“你父母签放弃书那天,林砚跪在手术室外求了六个小时。没人理他。”
      沈知珩握紧笔记本:“为什么不早说?”
      “他说如果你恨他,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动力。”老槐叹气,“要是知道真相,可能会崩溃。”
      沈知珩站起身:“我要见他。”
      “现在不是时候。”老槐拦住他,“董事会下午投票,苏蔓会全力施压。你去了只会让情况更糟。”
      沈知珩没动。老槐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拿着这个,关键时刻能保命。”
      沈知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徽章,刻着音符图案。“回声联盟的标识?”
      “对。”老槐点头,“戴上它,星曜的人不敢动你。”
      沈知珩合上盒子,揣进兜里。“晚上我再来。”
      他推门出去,阳光依旧刺眼。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别相信林砚。他隐瞒的比老槐更多。——关心你的人”
      沈知珩盯着屏幕,拇指悬在删除键上。片刻后,他按了删除,把手机揣回口袋。街角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半开,露出苏蔓的侧脸。她没看他,车子径直开走了。
      沈知珩站在原地,摸出兜里的徽章。金属冰凉,音符纹路清晰。他攥紧它,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晚上七点,他准时出现在老槐店里。周叙白也在,正趴在桌上吃泡面。“董事会结果出来了。”他抬头说,“林砚投了反对票,但其他董事支持苏蔓。提案通过了。”
      沈知珩脱下外套:“什么时候执行?”
      “明天早上。”周叙白吸溜一口面,“他们会派人‘请’你去研究中心。”
      老槐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今晚学会控制情绪织网,明天你就能避开他们。”
      沈知珩接过琴:“怎么练?”
      “拉这首曲子。”老槐递给他一张乐谱,“每拉错一个音,情绪就会外泄。必须零失误。”
      沈知珩架好琴,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第一个音刚落下,店内所有玻璃制品同时震颤,发出嗡鸣。老槐皱眉:“收着点。”
      沈知珩咬牙,继续拉。第二个音,第三个音……到第七个小节时,琴弦突然崩断,刺耳的断裂声中,店里的灯泡接连爆裂。
      黑暗降临。沈知珩放下琴,喘着气。“不行。”
      “再来。”老槐点燃蜡烛,“这次想着‘收回’,不是‘释放’。”
      沈知珩重新调音,再次开始。这一次,他闭上眼睛,想象那些溢出的情绪像丝线一样被拉回体内。音符一个接一个,平稳流畅。蜡烛火焰不再晃动,玻璃也不再震颤。
      最后一个音落下,店内一片寂静。老槐点头:“可以了。”
      周叙白鼓掌:“牛啊!明天他们抓不到你了!”
      沈知珩放下琴,擦了擦汗。“还不够熟练。”
      “够用了。”老槐递给他一杯水,“记住,情绪是武器,也是枷锁。用得好能救人,用不好会伤己。”
      沈知珩喝水,没接话。周叙白凑过来:“对了,林砚下午找我了。”
      沈知珩动作一顿:“说什么?”
      “问你去哪了。”周叙白咧嘴笑,“我说你在我家打游戏。”
      沈知珩放下杯子:“他还问什么?”
      “问你有没有拆那个信封。”周叙白眨眨眼,“我说没有。”
      沈知珩没吭声。老槐插话:“信封里是什么?”
      “不知道。”周叙白耸肩,“他没让我看。”
      沈知珩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等等。”老槐叫住他,“把这个带上。”他递过来一个耳机模样的东西,“比屏蔽器高级,能主动过滤情绪输入。”
      沈知珩接过,塞进耳朵。世界瞬间安静了,连周叙白咀嚼泡面的声音都消失了。“副作用?”
      “暂时听不见真实声音。”老槐说,“但安全。”
      沈知珩点头,穿上外套往外走。周叙白追到门口:“明天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沈知珩推开门,“我自己能应付。”
      夜风凉飕飕的,他沿着街道慢慢走。耳机隔绝了外界噪音,却挡不住脑海里的旋律——又是那首未完成的安魂曲。他边走边在心里补全音符,走到家门口时,正好填完最后一个休止符。
      掏出钥匙开门,玄关灯自动亮起。他脱鞋进屋,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黑伞——伞柄上星曜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沈知珩走过去,拿起伞。伞骨笔直,没有折痕,和昨天那把一模一样。他握着伞柄站了一会,最终把它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
      手机震动,是林砚:“伞看到了?”
      沈知珩没回,径直走进卧室,从抽屉里取出那枚银色徽章,别在了睡衣领口。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耳机里一片寂静。但脑海中,安魂曲的旋律仍在回荡,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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