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爱》慕扎西

5、游戏的角色

　　2021年10月17日。

　　金泰收到母亲短信。短信说：父亲的药换成进口，每月多加四千。

　　金泰没回复，只是把欠条从日记本里抽出来，在数字后面添了个加号。旧债四万七，新债每月四千，滚雪球。

　　他把欠条重新夹好，给林晚发消息：
　　「书画社的活我接，但三千不够，我要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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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半小时后回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来筑梦文化公司，地址发你微信。不是书画社。”

　　金泰关掉手机屏幕，下床穿鞋。郑西在下铺打游戏，手指没停。

　　下午三点，金泰站在写字楼电梯里，看着数字往上跳。十七楼，筑梦文化公司招牌很新，玻璃门反光。

　　负责人姓王，叫王总，实际是个三十岁的微胖男人。他推过来一份合同：

　　“十五张游戏角色立绘，一周，一万五。”

　　金泰翻开，看见角色设定：女性，服饰暴露。

　　“成人像？”他问。
　　“不违法。”王总笑，“先付定金五千。”

　　金泰盯着合同上的条款，沉默两分钟。
　　“我画。”他说，“今晚开工。”

　　王总递过来一个牛皮信封，厚度刚好五千。金泰把信封塞进书包最里层，拉链拉了两遍。

　　晚上七点，金泰回到314宿舍，推开门。郑西在桌前吃外卖，三份黄焖鸡。

　　“晚饭。”郑西把其中一份推给金泰。

　　金泰坐在上铺画草图。郑西在下铺打游戏，键盘声噼啪。

　　金泰画到十二点，手腕开始发麻。他放下笔，发现郑西还在，手机屏幕亮着。

　　凌晨三点，草图完成三张，金泰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是四点十七分，身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郑西的，有薄荷味。

　　金泰把外套叠好，放回郑西床上。他继续画，画到四点二十九分，郑西翻身坐起。

　　一瓶红牛扔到他脚边。
　　“超市买一送一。”郑西说，“多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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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拧开红牛，喝了一口，甜味腻人。
　　“多少钱？”
　　“忘了。”郑西躺下，“反正你记账。”

　　金泰画到五点，完成了第四张草图。他站起来活动手腕，发现郑西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记事本页面。

　　金泰轻手轻脚爬下床，想帮他关灯。
　　郑西突然睁眼，目光清明。
　　“画完了？”他问。
　　“没。”金泰后退一步。
　　“继续。”郑西坐起来，“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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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回上铺，坐下时膝盖碰到床栏。疼得皱眉，但没出声。他继续画，画到七点，郑西起床洗漱。

　　水声隔着帘子传过来，金泰停笔。他把五千块定金拿出来，数了一遍。

　　抽出五百，放进信封，写上“郑西”的名字。剩下四千五，装在另一个信封，写上“父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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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点，金泰去银行，把四千五汇回家。在汇款单附言栏，他写了两个字：药费。

　　下午，金泰继续画，画到第六张时手腕肿了。他缠上绷带，继续画。

　　郑西晚上回来时，看见他手腕，没问。只是把一瓶红花油扔桌上。

　　“我妈寄错了，给你正好。”他说。

　　金泰说：“谢谢。”拧开瓶盖，味道刺鼻。他涂在手腕上，火辣辣地疼。

　　郑西在下铺吃饭，外卖盒子堆了三个。他吃得很急，像在赶时间。

　　金泰画到十二点，听见敲墙声——三下。
　　金泰回敲两下，意思是“我还好”。
　　墙那边沉默几秒，传来郑西的声音：
　　“合同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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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没问为什么，把合同从上铺扔下去。郑西接住，没开灯，就站在床下看。纸张翻动的声音持续三分钟。

　　“第十五条。”郑西说，“有问题。”

　　金泰探出头，看见郑西蹲在地上。他指着合同一行小字：
　　“交稿后，版权归公司。”
　　金泰的心往下沉。
　　“那怎么办？”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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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西站起来，从书包里抽出笔。他把十五条划掉，在旁边手写：
　　「版权仍归原作者，使用权三年。」

　　“明天拿去让他重签。”
　　金泰没说话，接过笔。
　　郑西转身回下铺，帘子一拉：
　　“我睡了，别敲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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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坐回上铺，把合同铺平。他看着郑西改过的条款，字迹潦草但有力。

　　他继续画，画到第十张，手抖得握不住笔。凌晨三点，金泰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身上盖着毯子，天亮了。郑西已经出门，桌上放着早餐：两个包子，一袋豆浆，还有一张便签。
　　「吃完再画。」
　　便签左上角，有串数字：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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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没懂，直到看见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昨晚四点零七分，他拨出过一通电话。通话时长三分二十一秒，打给郑西。
　　金泰想起自己说过梦话。
　　他翻开账本背面，用铅笔写：
　　「我说了什么都忘了。」
　　然后立刻擦掉，改成：
　　「我没说什么。」
　　但纸面上的橡皮屑，像掩盖不住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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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金泰带着合同去筑梦文化公司。王总看见修改痕迹，脸色变了。
　　“谁改的？”
　　金泰说：“我室友。”
　　“懂法？”
　　“不懂。”金泰撒谎，“瞎划的。”
　　王总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签字。
　　“行，看在你画技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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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把新合同塞进书包。回到宿舍，郑西在下铺打游戏。金泰把合同放他键盘边。
　　“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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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金泰画到第十二张，手腕肿得更厉害。他缠上绷带，继续画。

　　郑西递过来一杯热水，杯子是超市赠品。
　　“我妈说的，热敷。”
　　金泰接过，水很烫，手心出汗。
　　“谢谢。”他说。
　　郑西“嗯”了一声，回下铺继续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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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画到第十四张，还剩最后一张。凌晨五点，他画完了。把十五张草图扫描打包，发邮件给王总。

　　然后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是下午两点，身上盖着毯子。手机上有条短信，王总发来的：
　　「定金五千已付，尾款一万，验收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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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坐起来，发现手腕上的绷带换了新的。下铺茶几上，放着红花油和一张纸条：
　　「别画废了，不然以后没人陪我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