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爱》慕扎西

6、那张卡

　　郑西翻开金泰的画本，看见里面全是游戏角色草图。

　　“你接私活？”他问，语气平常。

　　“嗯。”金泰没隐瞒，“还债。”

　　郑西没再问，只是指着画纸：“这个角色的肩甲透视错了。左肩应该低两度。”

　　金泰凑过去看，郑西身上有薄荷味。

　　他没退开，只是用笔改。

　　两人头挨着头，像普通室友讨论作业。

　　“谢了。”金泰改完。

　　郑西递过来高数书：“第三章，重点划一下。”

　　金泰翻开书，看见郑西在页角画的火柴人——执剑的战士，骑着滑板。

　　他笑了，第一次觉得郑西是个普通男生。

　　也会上课走神，也会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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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金泰除了画画，就是给郑西讲题。郑西除了直播，就是帮金泰改画。

　　他们像齿轮，咬合得越来越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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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金泰收到书画社通知：「周六下午，社团聚餐，必须来。」

　　林晚在群里发消息，后面跟着一排感叹号。

　　金泰本不想去，但林晚私信他：「有赞助人想见你。」

　　他盯着“赞助人”三个字，心跳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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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金泰到餐厅时，书画社的人已经坐满。

　　林晚招手，他过去坐下。

　　“赞助人临时有事，不来了。”林晚说，“但礼物到了。”

　　她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一套画笔。国产牌子，价格标签撕了一半，能看见“套装”二字。

　　“谁送的？”金泰问。

　　“匿名。”林晚眨眼，“也许是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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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没拆，把纸袋放进书包。

　　回到宿舍，郑西正在直播。他瞥见金泰书包里的纸袋。

　　“买新画具了？”

　　“不是。”金泰说，“社团发的。”

　　郑西没再问，继续打游戏。

　　金泰把画笔收进抽屉，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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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画完最后一张立绘，发给王总。

　　王总很快回复：「验收通过，尾款已打。」

　　金泰松了口气，靠在床头算账。

　　一万五，减去给父亲的四千五，还剩一万。

　　他转了一千五给郑西，备注：高数补课费。

　　郑西退回：「补课一节五十，共八节，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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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重新转四百，郑西收了。但发来消息：「多退少补，下次继续。」

　　金泰盯着消息，在账本正面写：「欠郑西：高数课八节。」

　　上铺的床板传来郑西翻身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墙很薄，薄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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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金泰接到母亲电话。电话那头很吵，有人在哭。

　　“你爸的工地出事了。”母亲说，“脚手架倒了，砸到人。要赔二十万。”

　　金泰坐起来，手机差点掉下床。

　　“二十万？”

　　“嗯。”母亲的声音在抖，“老板说赔不起，跑了。现在家属堵在家里。”

　　金泰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账本。

　　“金泰，你能想想办法吗？”母亲问。

　　“能。”金泰说，“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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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他打开账本。在父亲的名字下面，写下新数字。

　　加号后面，是二十万。

　　他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很久。

　　然后合上本子，爬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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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西在下铺睡觉，呼吸均匀。金泰站在床边，想叫醒他，又停住。

　　他最终没开口，只是从郑西桌上拿了根烟。走到阳台，点燃，呛得直咳嗽。

　　他不会抽烟，只是需要点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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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金泰回头，郑西站在帘子边，睡眼惺忪。

　　“没事。”金泰把烟掐灭，“我爸工地出事了。要赔二十万。”

　　郑西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里面有五万。”他说，“拿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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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没接。

　　“不是小数目。”他说，“二十万。”

　　郑西把卡放在桌上：“先拿着。剩下的，再想办法。”

　　金泰看着那张卡，没动。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郑西反问。

　　“为什么帮我？”金泰声音有点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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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西沉默几秒，说：“你是室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郑西躺回下铺，拉上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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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泰站在原地，攥着那张卡。

　　卡是热的，还带着郑西的体温。

　　他回到上铺，打开账本。在正面写下：「欠郑西：卡一张，五万。」

　　翻到背面，他写：「室友的帮忙，要还。」

　　他立刻擦掉，改成：「室友的帮忙，要还。」

　　但铅笔印记还在，纸面起毛。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把卡放进抽屉，没动。

　　窗外，天亮了。

　　但金泰觉得，还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