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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沈墨的巴黎画展邀请和肖宴工作室发来的合作邀约,几乎是同时送到了林漾手里。

      前者是一封扫描版PDF邮件,透着艺术气息的手写邀请函,附有详细的行程安排、工作职责和一份相当优渥的薪酬说明,末尾是沈墨私人号码的附言:“期待与你共赏塞纳河畔的秋日。” 平和、尊重,给他留足了考虑空间。

      后者,则是通过他刚刚在平台建议下签约小型工作室的经纪人微信转达的正式文件。

      文件有两份,一份是著名导演陈锋新电影《无声之境》中一个拥有姓名、且有重要情感戏份的少年角色试镜邀请,推荐人一栏赫然写着“肖宴”。另一份,是参与肖宴个人公益纪录片《寻迹》最后一期录制的嘉宾合同,时间就在下周,地点偏远,条件注明“可能艰苦”。

      捧着这两份截然不同的“机会”,林漾坐在床边,感觉像被两股汹涌的暗流同时拉扯,几乎喘不过气。一边是沈墨描绘的安稳、高雅、远离是非的避风港;另一边则通往那个充满未知的星光世界,推荐人是肖宴,就这两个字,就能让无数人闭眼冲,可是那个带给他热度,同时也将他炙烤过的星路,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应付的过来,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点怕。

      他的小经纪人,一个刚入行、比他还紧张的年轻人,兴奋得语无伦次:“漾哥!肖宴!是肖宴推荐!陈锋导演的戏!我的天!还有他的纪录片!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必须去!巴黎那个……那个以后再说!”

      林漾却犹豫了。肖宴的世界太危险,太不可控。上次的“青睐”已经让他遍体鳞伤,这一次呢?会不会是更深的漩涡?而沈墨那边……至少是清晰的、安全的。

      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沈墨留给他的那个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沈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悦耳:“林漾?收到邀请了?考虑得怎么样?”

      “沈先生……”林漾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还收到了肖老师工作室那边的邀请,是关于电影试镜和一个纪录片……”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沈墨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果然……阿宴还是这样,他总是这样。”

      林漾心头一跳。

      沈墨继续说,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林漾,我没有立场替你做决定。但我必须提醒你,《无声之境》那个角色我略有耳闻,戏份吃重,情感爆发力要求极高,陈导是出了名的严厉,很多科班出身的演员都吃不消。你现在毫无经验,一旦试镜表现不佳,或者进了组无法胜任,之前积累的那点关注,瞬间就会变成嘲笑的利箭。至于那个纪录片……”

      他顿了顿,“肖宴很看重,去的地方偏僻,条件也辛苦,而且全程镜头跟随,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审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沉淀,是学习,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找到自己的节奏,而不是再次被推到放大镜和聚光灯下,接受更严酷的考验。”

      每一个字,都敲在林漾最脆弱的神经上。他想起颁奖礼台上的窘迫,想起这些天网络上的恶意揣测,指尖发凉。

      “巴黎那边,”沈墨的声音放得更柔,“工作内容明确,环境单纯,你可以接触到顶级的艺术资源,开阔眼界,也能暂时远离国内的纷扰,这是一个缓冲,一个机会。而且,我向你保证,在那里,没有人会因为你像谁,或者因为谁推荐了你,而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只是你自己,你就只是林漾。”

      这句话,充满了诱惑。林漾动摇了,他想摆脱已经陷入的舆论,虽然这样感觉对不起肖宴,但自己真的也搞不清肖宴到底因为什么会帮自己,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换一个环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从头开始。

      “我……我想去巴黎。”他听到自己小声说。

      沈墨似乎并不意外,温和地笑了:“好。那我让人尽快帮你办理手续。国内这边,如果经纪公司有压力,我可以帮你沟通。”

      挂断电话,林漾看着那份电影试镜邀请和纪录片合同,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让经纪人以“个人原因,需要时间沉淀学习”为由,婉拒了肖宴工作室的邀约。经纪人捶胸顿足,但林漾态度坚决。

      消息传出,小范围内又是一阵议论。大多数人觉得林漾不识抬举,错失良机;也有少数人认为他清醒,知道脚踏实地。肖宴工作室那边,只回复了一句冷冰冰的“收到,尊重个人选择”。

      林漾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准备巴黎之行。沈墨那边效率极高,签证等事宜快速推进。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时,变故陡生。

      先是网络上突然爆出一组模糊的照片和所谓“知情人”爆料,直指林漾早期家境尚可时在学校里“性格孤傲,不合群”,“疑似有暴力倾向”,甚至附上了一张被刻意截取和解读的他当年与同学争执、脸色难看的旧照。紧接着,他父亲公司破产前一些未经证实的、涉及灰色地带的商业传闻也被翻出来,与他“落魄贵公子”的形象捆绑,暗示他家教存疑,底蕴虚浮。

      水军下场,节奏带得飞起。刚刚因“婉拒肖宴”而收获的一点“清醒”评价瞬间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人设崩塌”、“黑历史起底”、“难怪肖宴不再搭理”的喧嚣。他原本谈好的两个小品牌推广合作,火速宣布“因档期原因”暂停。

      打击接踵而至,林漾懵了。他试图解释,但那点微弱的辩白在汹涌的恶意面前不堪一击。经纪公司能力有限,急得团团转。就在他孤立无援、几乎要被这波突如其来的黑潮吞没时,沈墨再次出现了。

      没有多问,沈墨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平稳而有力:“别怕,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准备去巴黎。”

      沈墨说到做到。就在第二天,几位在业内颇有公信力的艺术评论家、林漾母校的几位教授,其中一位正是沈墨和林漾都认识的那位艺术史教授,以及两位颇有声望的文化界人士,陆续在社交媒体上发声。他们或以专业角度赞赏林漾在直播中偶尔流露出的对艺术品的独特见解,或回忆林漾在校期间安静好学、尊重师长的过往,或从教育者角度呼吁“对年轻人给予更多包容和成长空间”。这些声音理性、克制,却有效地对冲了那些情绪化的黑料。

      同时,关于林漾父亲公司的负面传闻,也开始出现“信息不实”、“破产程序合法合规”等澄清贴,虽然传播力度不如黑料,但至少扭转了一边倒的态势。

      沈墨没有动用激烈的公关手段,而是用了更巧妙、更符合他“艺术家”身份的方式,四两拨千斤地将一场可能毁掉林漾的舆论危机,化解为一场关于“年轻人成长”的讨论。林漾的声誉虽然受损,但并未彻底崩盘。

      经此一役,林漾对沈墨的感激和信赖达到了顶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沈墨伸出了手将他从泥潭中拉出,还为他挡住了明枪暗箭。相比之下,肖宴的“青睐”带来的好像只有麻烦和后续的冷漠。

      巴黎之行,再无犹豫。

      出发前夜,林漾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固定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接起。

      “林漾。”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压迫感,是肖宴。

      林漾浑身一僵,心脏骤停。

      “明天下午三点,西汀咖啡馆,地址发你手机。”肖宴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甚至没有寒暄,“单独来。如果你不想让沈墨为你精心安排的巴黎之行出现任何‘意外’的话。”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林漾握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肖宴怎么知道他明天就要走?沈墨不是说行程保密吗?“意外”……他在威胁自己吗?

      有点心虚,有点恐惧,更多的是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当时选择的时候是告知过肖宴的,选择是自由的呀,但是为什么心里有种被抓包的恐惧,肖宴的动机从一开始就不单纯,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林漾,只是因为我长得像程野而已,所以,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选择,都没关系,对,从这次也看出来了,还是沈墨更靠谱一些。

      第二天下午,林漾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位于老城区僻静街角、门面低调的咖啡馆。下午时分,店里几乎没有客人。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靠窗位置的肖宴。

      肖宴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没有戴墨镜,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窗外的天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林漾。

      那目光太具穿透力,林漾几乎不敢与他对视,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发紧:“肖老师。”

      肖宴没应声,只是将手边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他面前。

      “打开看看。”

      林漾迟疑地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是几份复印件,一份是五年前某次小型艺术沙龙的人员名单和部分合影,其中一张,是年轻些的沈墨,手臂亲昵地搭在一个笑容灿烂、眼神明亮的男孩肩上——那个男孩,林漾在肖宴家的旧照片里见过,是程野。另一份,是当年程野出事前几个月,与沈墨频繁的通话和见面记录摘要。还有一份,是几家境外空壳公司与沈墨名下某个艺术基金存在隐秘资金往来的复杂图表,林漾家毕竟有过破产经验,所以看不太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异常。

      “沈墨和程野,曾经关系很好。”肖宴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程野很信任他,甚至超过信任当时的我。”

      林漾拿着纸张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肖宴。

      “程野出事前,最后几次情绪崩溃,见的几乎都是他。”肖宴继续道,目光如冰锥,钉在林漾脸上,“事后,很多关键的调查线索,断在他那里。我查了五年,有些东西,始终隔着一层。”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迫人的气场让林漾几乎要窒息。

      “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因为你像程野。他当年没能完全控制程野,现在,他想控制你这个‘替代品’。”肖宴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帮你摆平黑料?那黑料是怎么来的,你查过吗?巴黎?那是一个更精致、更难以挣脱的笼子。等他觉得你足够依赖他、信任他,你会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他的‘庇护’,就像……”

      他顿住了,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眼神里的痛楚和寒意交织,令人心颤。

      “我不是程野!”林漾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甚至还有些颤抖,“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话吼出口,林漾自己都愣住了,随即被巨大的后怕淹没。他竟敢这样对肖宴说话。

      肖宴看着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还有一丝……受伤?但那情绪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嗤笑一声,指了指那些文件,“看看这些,再想想你最近遭遇的一切巧合。林漾,你太天真了。”

      他将一份新的文件,推到林漾面前。那是一份短期经纪约,甲方是肖宴个人控股的一家文化公司,条件优厚得不像话,承诺的资源包括专业的演技培训、形象打造,以及……“在本人可控范围内,提供安全保障,澄清不实传闻”。

      “签了它,取消巴黎行程。电影试镜和纪录片,我会重新安排。”肖宴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跟沈墨走,你会后悔。”

      林漾看着那份合同,又看看手边那些关于沈墨和程野的复印件,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愤怒、被摆布的不甘、对沈墨的信任、对肖宴的隐隐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吸引力……各种情绪撕扯着他。

      肖宴在逼他选择。沈墨给了他温柔的港湾,肖宴却撕开温情的面纱,露出底下可能狰狞的真相和另一个更加强势、却也更加危险的选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馆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良久,林漾慢慢抬起头,看着肖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肖宴眸色骤然转深。

      林漾拿起那份经纪约和那些复印件,推回到肖宴面前,手指还在微微发颤,眼神却固执地迎着肖宴的目光:

      “我的路,我自己走。巴黎,我会去。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肖宴瞬间冰封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馆。推开门,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他知道,自己可能彻底得罪了肖宴,也可能……错失了看清某个真相的机会。

      但他真的,不想再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当成棋子或替代品,摆布自己的人生了。

      窗内,肖宴看着林漾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追。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咖啡杯壁,眼底沉郁的墨色翻涌,最终化为一片近乎寂灭的深寒。

      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寻迹》纪录片导演的信息:“宴哥,西南那边山区天气突变,原定路线有塌方风险,是否调整拍摄计划?”

      肖宴盯着那条信息,又抬眼望向窗外林漾消失的街角,许久,回了一个字:

      “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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