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可悲可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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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的沉默持续发酵，像酝酿着一场暴雨。
陈薇娅终于转回脸，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极力克制的职业性冷静：“许溺，下次，没有我的示意，一个字都不要说。你的失忆现在是保护色，不是让你开群嘲的许可证。今天这些话，够营销号编出八十个版本的黑通稿了。”
文再也撇撇嘴，想说什么，被陈薇娅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依旧闭着眼，只在喉间发出一个模糊的、代表“听见了”的哦。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我有些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只是睡眠并不安稳。
那张带着红痣与浅笑的脸，混杂着记者尖锐的提问、刺目的闪光，以及《青史烬》剧本上暴雨倾盆的文字，在意识的底层搅拌、翻腾。
我仿佛一会儿是那个跪在殿外的史官，冰冷的雨水浸透骨髓，怀里护着的不是竹简，而是某种灼热到烫手的秘密；一会儿又变回自己，站在一片虚空里，对面是淮安川模糊又清晰的身影，他嘴角那抹弧度不变，眼下的红痣像两滴未干的血，安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却已让烦躁的毒藤蔓般缠紧心脏。
昏沉中，似乎有机械的电子音断续闪过，像接触不良的广播，听不真切，只捕捉到几个冰冷的词，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拖入黑暗。
我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和车门开启时灌入的凉风弄醒的。
睁开眼，视线有几秒的模糊，随即聚焦在车窗外熟悉的建筑物轮廓上——这是我住的公寓楼下。
地库的灯光苍白冰冷，将一切都照得清晰而缺乏温度。
“到了。”陈薇娅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她已经下了车，正示意小吴拿东西。
文再也打了个哈欠，推开车门：“赶紧上去吧，你这脸色跟鬼似的，再睡会儿。”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梦境的残影和那张脸带来的滞闷感依然盘踞在胸口。
推门下车，地库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淡淡机油味的空气涌入鼻腔，稍微驱散了车厢内凝滞的压抑。
电梯上行，数字跳动。
陈薇娅在一旁划着手机屏幕，指尖飞快，眉头紧锁，显然正在处理因我出院引发的舆论余波。
文再也靠在轿厢壁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陈薇娅忽然开口，眼睛没离开屏幕，语气是不容商量的部署，“你就在家休息，哪里也别去。”
“《青史烬》那边，张导知道你的情况，开机时间可能会微调，但剧本你必须尽快吃透——用你现在的状态去理解。其他的商务和邀约，可以暂停的我会全部暂停。”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补充道：“关于淮安川回国的消息，无论谁问，包括你突然想起什么，对外统一口径：不予置评，专注休养和工作。记住，你现在失忆了，许溺，过去的恩怨纠葛，对你而言是空白。空白，就意味着没有态度，也没有破绽。明白吗？”
“恩怨纠葛”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像冰锥落在心上。
我点了点头，没力气也不想争辩。电梯“叮”一声到达。
走出电梯，走向那扇熟悉的入户门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感掠过心头。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体内——仿佛某种沉寂的、冰冷的机制，因为“淮安川”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和“恩怨纠葛”的定性，被轻轻触动，发出了只有我自己能感知到的、低微的启动嗡鸣。
是那个系统吗？还是别的什么，更深层、更本能的东西？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了，属于家的、略带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切陈设似乎都没变，却又处处透着陌生。像闯入了别人的房间，连呼吸都觉得小心翼翼。
我踏入门内，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窗外，城市的灯火已次第亮起，勾勒出另一个喧嚣世界的轮廓。而这间屋子，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文再也帮着把东西拿进来，陈薇娅又站在门口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风风火火地带着小吴离开了，她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房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脑海里那张挥之不去的、含着笑意的美人面，和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无名无由的厌烦。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倒影里，那个叫许溺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茫然与挥之不去的尖锐。
他失去了过去，却被过去的幽灵紧紧缠绕。
而那个最重要的幽灵，名叫淮安川。
我可能确实小心眼，且无耻。
因为此刻，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我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意愿：但愿永远，不要再见。
这个愿望有多脆弱，我比谁都清楚。只是没想到，它碎得这么快。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陈薇娅的名字。
我接通，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她压抑着焦灼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砸过来：“许溺，听着，出事了。《青史烬》原定男主赵临，昨天深夜急性阑尾炎穿孔，现在人在ICU，至少三个月绝对下不了床。剧组等不起，张导刚才和资方开了紧急会议，刚刚敲定——换男主。”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心里却莫名一紧，像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电话那头，陈薇娅罕见地停顿了一下，呼吸声清晰可闻，然后她才继续，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新男主……是淮安川。半小时前，他的团队已经正式和剧组签完约了。”
窗外的光线忽然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由于失忆的人设，哪怕听到了这三个字，我也只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因此哪怕答案显而易见，但我还是要装装样子。
于是我听见自己很平静地问：“为什么是他？”
果不其然，陈薇娅说道：“因为最大的投资方之一姓淮。而现在淮家的话事人，就是淮安川。赵临的违约金，淮家会负责。对剧组来说，这甚至算因祸得福——淮安川的票房号召力和话题度，比赵临只高不低。张导……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淮安川空降《青史烬》男主。
我要和他在同一个剧组，演对手戏。
演那部我本以为是避难所，如今却即将成为风暴眼的戏。
胸口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又涌了上来，比昨天更甚，像被灌满了铅。
“我知道了。”
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稳，甚至有些空洞，完美符合一个失忆者面对突如其来的、涉及陌生“故人”的变故时应有的、带点茫然的镇定。
“那……我该怎么办？”
陈薇娅叹了口气：“剧本围读下周照常，地点改到淮安川工作室附近的私人会所，说是为了方便他协调时间。”
“许溺，你记住。不管过去你们之间有什么，现在你就是你，一个记不起前尘往事的许溺。网上任何有关你们的舆论你都不要信，尽量也不要看。把他当成一个新合作的、需要谨慎对待的顶级同行。绝对，不要流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
“我明白。”
挂断电话，客厅里重回寂静。
阳光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其中飞舞。
我站在光斑边缘，却觉得有些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冷。
一片柔和的微光在身旁亮起，那个光球系统静静悬浮着，光泽温润。
“消息收到了？”
它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语调平直，却莫名让我听出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或许只是我的过度解读。
我没理它，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本沉甸甸的剧本。
指腹划过封面凹凸的烫金字，触感冰凉，像摸到了一块墓碑。
光球慢悠悠地飘过来，悬停在我视线前方，光芒忽明忽暗，像在眨眼睛：“怎么不说话？被这‘惊喜’砸懵了，宿主？”这次的声音里，调侃的意味更明显了些，尽管依旧没什么波澜。
“惊喜？”
我终于抬眼瞥了它一下，“惊吓还差不多。这就是他主动接触的方式？直接把桌子掀了，换张新的，还非请我上桌？”
“效率高且无法拒绝。”
光球上下浮动了一下，似乎在点头，“很淮安川的风格，对吧？你虽然很久没和他接触了，但这种感觉应该还在吧？”
感觉当然在。
那股熟悉的、被强行安排的不爽感，正随着这个确定的消息，在胸腔里不断膨胀，像要炸开一样。
我甚至能清晰记起，过去每一次被他这样主导节奏时的不快，那种无力反抗的憋闷，几乎要将人溺毙。
“现在怎么办？”
我把剧本摊开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台词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下星期就要围读，对着他那张脸，演这种对手戏……”
我皱了皱眉，没再说下去。
“演啊。”
系统的声音理所当然，“宿主，你是演员，获得过最佳男主角和影帝的演员。”
“倒也正好，戏里戏外，你都需要演。”它顿了顿，光晕似乎更亮了一点，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而且，这不挺有意思的吗？你演一个忘记过去的史官，他演一个掌控一切的君王。多应景。我都开始期待了。”
“……有意思个鬼。事情没发生到你身上，你当然无所谓。”
我低声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在担心？”
系统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光球飘低了些，几乎凑到我眼前，“别忘了你的任务。攻略的第一步，就是接触。他现在把路铺到你脚下了，虽然方式霸道了点。宿主，这可是你观察他、了解他的绝佳机会。近距离的，合法的，还能拿片酬。”
它说得轻巧，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观察？我怕我多看两眼，会控制不住把剧本摔他脸上，然后上去和他干一架。”我实话实说。
那种生理性的抵触和厌恶，在得知要朝夕相处后，不仅没减弱，反而像被浇了油，烧得更旺，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尖锐的麻意。
“那就控制。”
系统的声音难得认真了一点，虽然还是那种平板的调子，“控制情绪，是攻略的基础课。想想你的角色，林烬。他在君王面前，不也得藏起真正的想法，秉笔直书的同时，也要权衡保命？你就当提前入戏了。”
我沉默着。
系统的话不无道理，但执行起来的难度，几乎是在挑战我的本能。像要我亲手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还要笑着说不痛。
光球绕着我转了一圈，又说：“还有一周时间。你现在的失忆人设，反而是你的保护层。你可以用空白的态度去对待他，任何异常都可以推给记忆缺失。甚至……”它光芒闪烁了一下，“你可以利用这份空白，去试探他。看他面对一个忘记了一切的许溺，会是什么反应。这不比你瞎猜有意思？”
试探淮安川？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落入我烦躁的心绪，奇异地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是的，我记得一切，他却以为我忘了。
这是一个信息差，一个或许可以利用的……缺口。
尽管想到要主动去接近、试探他，依然让我本能地抗拒，胃里甚至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
先前强行压下的所有情绪——被记者围堵的无力、被舆论审视的屈辱、对未知过去的恐惧、对淮安川这个名字条件反射般的厌憎，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无法逃避的朝夕相对——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它们不再是单一的烦躁或抵触，而是拧成一股肮脏的、咆哮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脆弱的堤防。
脑子里像有无数台收音机在同时播放杂音，尖锐、混乱、喋喋不休。
心跳重得像捶鼓，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胸口那块巨石不再只是压着，而是生出无数带刺的藤蔓，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里扎，疼得我蜷起身体，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呼吸开始不受控制，急促而浅，吸不进足够的空气，窒息感扼住喉咙。
视线里的东西开始晃动、重叠，窗外的灯火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又来了。
那个黑色的漩涡，又张开了口。
“够了……”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像破旧风箱的抽气声。
可那漩涡不听，它只是越转越快，要把我脑子里最后一点清明都绞碎。
我需要停下来，必须停下来，不然我会疯掉，我会砸碎眼前的一切，或者……毁掉自己。
毁掉自己。
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身体仿佛被另一套更熟悉的程序接管了。
甚至不需要思考，左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茶几的抽屉里——因为家里时常放着刀片，泛滥成灾，此时此刻倒也方便了我自己
我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崩溃”都这么有准备，这么可预测。像个蹩脚的演员，永远在重复同一场戏。
我甚至没怎么挪动位置，只是将身体更深地陷进沙发角落。
右手握住那枚薄薄的刀片，左手手腕自动递到眼前。
左手手腕那片的皮肤上早已布满层层叠叠的旧痕，有些淡得几乎看不见，有些依旧凸起狰狞。它们像一本无法合上的日记，记录着所有我曾无法承受的时刻。
我怕痛，非常怕。
每一次刀刃贴近皮肤，恐惧都会让指尖发麻。
可矛盾的是，正是这份清晰的、可预期的锐痛，能刺破那团包裹着我的、更庞大更窒息的混沌。
疼痛是具体的，有边界的；而情绪是弥散的，能吞没一切的。
刀片压上去，微微嵌入皮肤，然后一划。
“嘶——”细微的抽气声从齿缝漏出。疼，清晰的、火辣辣的一条线。
血珠几乎是瞬间就渗了出来，沿着那道新鲜的红痕迅速汇聚，然后滚落，在苍白皮肤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最后滴在深色的家居裤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世界，忽然安静了。
脑子里那些喧嚣的杂音，胸口的藤蔓，喉咙的窒息感，像是被这一道清晰的疼痛给否定了，然后缓缓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平静，空洞，但至少不再翻滚搅动。
呼吸渐渐平缓，虽然带着颤，但总算能吸进足够的空气。
我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那道伤口。
血还在慢慢往外渗，看着它，心里那股快要爆炸的躁动奇异地平息下去。
淮安川。
舌尖抵住上颚，无声地滚过这三个字的音节，像含着一块冰，凉得刺骨。
没有连贯的画面，没有具体的事件，只有一张脸，在脑海里清晰得近乎残忍。
那是一张……很难用简单的“英俊”二字概括的脸。
线条并非全然属于男性的硬朗，反而在眉眼与轮廓的转折处，微妙地糅合进一丝水墨画般的清隽与精致，如同上好的白玉被匠人精心打磨，保留了玉石本身的温润，又被赋予不容错辨的男性棱角。
矛盾，却又奇异地和谐。
他的眼睛很亮，并非那种灼灼逼人的锐利，更像浸在深潭里的星子，清澈底下藏着难以测度的幽邃。
眼尾天生带着些许上扬的弧度，总像含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让人看不透深浅。
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边眼睛下方，并排缀着两颗极小的、朱砂般的红痣，像是不经意间被笔尖溅落的殷红墨点，点在冷白的肤色上，无端添了几分秾丽的妖异感，冲淡了那份清隽，搅动起一丝不安分的、活色生香的涟漪。
他的嘴角似乎天然就含着一缕笑。不是热烈的，也非虚伪的，而是一种近乎习惯性的、温和又疏离的弧度。
可当他真正笑起来时，右边脸颊便会陷下一个浅浅的酒窝，那笑容瞬间就多了几分毫无阴霾的、甚至可以说甜润的少年气，极具欺骗性。
这张脸，无疑是极为出挑的。
它融合了介于性别之间的美感，却绝不会让人错认其主导的男性特质——那是一种美人式的、却绝无阴柔脆弱的攻击性。是可供观赏，却更让人意识到其本质危险的，典型的美人相。
然而，望着这张在脑海中分毫毕现的脸，那股生理性的抵触与厌烦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鲜明。
像被藤蔓缠上了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
就像是对某种美丽却致命的事物的本能预警。
尖锐，紧绷，混杂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被这张脸轻易搅动情绪的恼怒。
只有一种感觉，强烈到几乎形成生理反应：厌烦，尖锐的抵触，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类似条件反射般的紧绷。
我自然而然地把这一切归咎于我讨厌这张脸的主人。
我对自己的评价是，一个无耻或者说小心眼到了极致的人。
因为，在提到这个名字和这张脸的那一刻，某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阴沉而锋利的情绪，便自动从废墟般的记忆深处浮起，瞬间篡夺了主导权。
它无关失忆与否，更像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反应，如同野兽对天敌气息的识别。
无耻吗？或许。
对一个可能与我过去有着深刻纠葛、如今却被我全然遗忘的人，抱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深刻的负面情绪，难道不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卑劣？
小心眼吗？那也肯定。
仅仅一个名字，就能让我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舆论围剿后，仍旧心神不宁，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扯住了某处脏器，轻轻一拽，就疼得蜷起身子。
这种自我评判并未带来多少反省的清醒，反而让那股烦躁愈发鲜明。
我厌恶这种被莫名情绪左右的感觉，尤其当这情绪似乎指向一段我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窥见的过往。
又来了。许溺。
心里有个声音冷冷地说。
你还是老样子。除了伤害自己，你还会什么？
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浮现——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刀片，抽屉里、书本夹页、甚至手机壳后面。
为了应对随时随地可能降临的崩溃。
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自己证明我还“活着”，还能“控制”点什么，哪怕控制的是伤害。
挺可悲啊。
在外人看来，我是演员许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关上门，我只是个被情绪奴役、只能用疼痛与自己对峙的囚徒。
忧伤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我。
一股深重的疲惫和厌弃席卷，不是为了某件事，而是为了这周而复始的、看不到出口的循环。
为了这具习惯了用疼痛求救的身体，为了这颗总是把自己逼到墙角的心。
然后，厌弃转向了更广阔的范围——我厌烦即将搅乱一切的淮安川，厌烦必须面对的局面，厌烦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和失忆的谜团。
但最终，所有箭头都折返回来，指向我自己。
这个懦弱到只能用疼痛来应对世界的自己。这个哪怕记忆清零，行为模式却依然固化的自己。
无耻，小心眼，且脆弱得不堪一击。
裤子上的血迹慢慢变暗，凝成硬痂。手腕上的刺痛持续传来，一下，一下，清晰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连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意愿都提不起来，只是看着血慢慢止住，留下一道新鲜的红痕，与那些旧的并列。
我靠在沙发里，望着窗外沉下去的夜色，一种冰冷的清醒浮现出来。
系统光球不知何时又悄然浮现，停在茶几上方，散发着恒定微光，沉默如一个洞悉一切的旁观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可悲可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