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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乌镇篇(2) ...

  •   ——轰隆。

      山腰爆发出一阵雷鸣,学校炸醒百盏灯。

      周遭树被炸出好几个窟窿,震得树叶狂响,夜色中一道黑影来回穿梭,他速度极快,眨眼间又不知消失在暗处哪个方向。

      简乙剧烈喘息着,咳嗽了好几声,两指间即将燃灭的符纸被他一甩而烬。

      四下寂静,残翼蝶在眼前一晃而过,翼端鳞粉簌簌往下落,旋即飞至左上空,下一秒,简乙眼神骤变,迅速往左上方扬手——那张脸如梦魇般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腕骨断裂,帮他硬生生挡下了那直取性命的一击!

      “反应挺快。”解寰似笑非笑,黑瞳深不见底,“但没用。”

      攻势愈猛,力道撞得简乙受不住后仰,天旋地转间,后背“咚”地抵到土面上。碎石子咔咔作响,他持续往里陷,腰后蓦地碰到什么,钝痛瞬间顺着脊骨攀爬……

      残翼蝶到处乱飞,直到一阵刺耳尖鸣响彻深山。

      解寰手指一顿,忽然收了力。

      他几缕黑发垂在简乙的颈侧,身形几乎要将他笼罩,目光一寸寸下移,掠过简乙腰部染血的衣料时,眉稍挑了挑:“找到了。”

      一种尖状物刺进了后腰,也不知是痛感引发的精神错混乱,简乙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问:“…什么?”

      解寰低笑一声,掌心按在他的腹部戏谑般往下压——尖状物又往里深进几寸,简乙弓起脊背,控制不住地溢出闷哼,只听他慢悠悠道:“救你命的东西。”

      没等反应,随着“砰!”一声巨响,简乙被砸进树干被炸出的窟窿里,腾起灰土。

      解寰从土壤中取出一支两端呈锥形尖刺、中间层叠环绕的古铜金物,勾起唇角,吐出三个字:“金锥锁。”
      他抬眼瞥向灰雾缭绕的窟窿,似有笑意,眼底却如同寒潭:“这么久没找见,你来它就出现了。是说,它跟你有缘,还是说……是你引它出现的呢?”

      窟窿没有动静。

      解寰转着金锥锁,踩过碎土往树下那副奄奄一息的躯体走,冰冷的金属声在死寂中尤为刺耳:“不吭声?死了吗。”

      “……”

      依旧没有动静。

      解寰自上而下地睨着他,黑瞳散发着幽光。全身打量一番后,脑中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让他不耐烦地“啧”了声。

      ……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停在发梢上的残翼碟动了动。

      蝶翼轻轻扫过身下人的眉骨,他眼睫小幅度颤了下,缓缓掀开眼皮。
      木屑零散而落,落到他眼睛里。他也不眨眼,也没反应,没有聚焦地盯着前方,跟死了没区别。

      直至翌日。
      下山的路很陡。某棵树旁倒着三位青年,一个靠在树上,两个瘫在地上,沉睡不醒。

      天还没完全亮,早餐店也没开。简乙头发乱糟、衣服脏兮,黑衫后面还染了大片血渍。好在街道没人,谁也注意不到他。

      他顺着乡村小道往南走,墙皮大块脱落的自建房外,禾秧早就坐在那儿。

      她低头掰豆角,头都没抬,撇了撇嘴,一看就攒着气。在简乙走到跟前的前一秒,把手里没掰完的豆角扔进篮里,转身“啪!”地把门摔上了 。

      简乙与紧闭的铁门对视了会儿,默不作声地坐到小板凳上,开始掰篮子里剩下的豆角。

      清晨,空气清新,能闻见些许干净的草味。

      十分钟后,门开了。

      “你咋不死山里呢!”她骂道。

      简乙垂着眼,脸颊上的血迹衬得皮肤苍白,语调也很虚弱:“差点了。”

      禾秧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夺过他手中的豆角:“我呸!”扔进篮子里,拎小鸡似的拎起他:“进屋!”

      ·

      简乙后腰贴了张叶状的白纸,已经被染红,撕下来就烂得不成样。

      禾秧将纸撇进冰桶里,斥道:“有什么用?都不要命了,贴这个给谁做样子?我告诉你,简九,息纸只能延缓不能治疗,是我给你留一口气来找我救命的,不是让你——”

      话没说完,简乙“嗞嗞啦啦”拖过冰桶:“禾娘,我这不是来找你救命了。”他手伸进去时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以至于尾音都是抖的。

      “还好意思——”

      “赤穗上的白烟我没找到,进山之后什么都没有。”

      禾秧被打断两次话,表情发生变化。她问:“没找到,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简乙认真回道:“不知道。”

      禾秧“——哗”地用力勒紧纱布:“那你就去!”

      金锥锁刺伤的皮肤表面敷了层白花花类似浆糊的药膏,不会掉下来,但禾秧还是缠了纱布。简乙脸颊滑下一滴冷汗,望着禾秧往水池去的背影,问:“是什么?”

      禾秧洗去手上的血迹,道:“引香。”

      药膏散发出热气,同暖流般漫进伤口周围的每一处骨髓,悄然无息地缝合着损坏的神经。

      禾秧抄起池边的菜,边洗边说:“全名迦命·引。”

      “乌镇的东西。那里供邪像,进香不必点,立住就燃,飘出来的烟就是引香。是迷心窍的,不过只能迷得动些未经世事、或者是神虚的空壳子,对寻常人没用。”

      简乙抬眼:“那放假失踪的那个学生?”

      “那孩子,迦命还误打误撞给他捡了条命呢。”
      禾秧说到这儿从鼻腔哼出气,笑得很短促:“他去山上寻短见,叫那引香钻了空子,稀里糊涂在山上绕了一晚上,不知道被谁打没牙,引香也吓跑了。等他逃下山时撞见我,我问他怎么从山上下来,他说话断断续续——刚开始还能听懂,到后面突然疯笑起来……该是那引香没完全散干净,傻里傻气的,好在是不寻死了。”

      简乙蹙了蹙眉:“乌镇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在赤穗身上?”

      “那儿出问题了呗。”禾秧把洗好的菜往菜篮里一撂:“山上估计是有什么让它害怕的,不敢回去,不然它也不至于沦落到附身在赤穗身上。”

      简乙低头安静了会儿:“乌镇在哪?”

      禾秧听闻,眉头一皱:“在哪你不需要知道,这地方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她说完消声片刻,回头瞥他:“要是你还像昨晚一样不听我话,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简乙:“……”

      “够了。”禾秧走过来提走冰桶,踢了踢他身下的椅子:“滚滚滚,身上脏死了,去冲个澡。”

      “哦。”简乙看了下他恢复如初的手腕,道:“那我待会儿走了。”

      禾秧:“不吃饭?”

      “有课。”

      ——

      课是真的有,不过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吃个早饭再去。
      但大学生的时间太宝贵,早晨的时间宝贵,中午的时间宝贵,晚上的时间宝贵。可时间溜得太轻松,以至于,还没注意,就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占据。

      比如说,脑残学校大清早的又搞事,要导员一个个召集学生开级队会。

      简乙的导员是一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皮肤油黄,黑眼圈很重,此时正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底下坐的是乌泱泱的学生。

      确认人来差不多后,他撂下手机,开始要求班长录视频。

      “我知道大早上要你们起来,你们唉声叹气没睡够。但这件事很重要,我也没办法,学校下的通知。”
      “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不允许去后山,昨天又有三个学生去后山探险,刚才才被发现,现在送去医院躺着呢。我就搞不明白了,后山那些野花野草,有那么神秘吗?有那么好看吗?毒植物那么多,是大学生胆大,真不怕死还是怎么。”
      “虽然我们专业的都比较听话,没人去,但我还是要说一下……”

      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临了时扫了眼教室,看见什么,眼神逗留片刻,嘴没停:“现在学校处罚下来了,三个学生记过,要是再发现谁去后山,直接开除学籍处理……哎!那边趴着是谁!”

      一声喊给带着困意的学生都喊没了,齐齐往后看去。

      只见角落搭着个乱蓬蓬的头,睡得太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点名。旁边的人也不喊他,看过去时才发现——也在睡。只不过是坐着睡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前桌好心人拍了拍他俩,这才有些活过来的迹象。

      “嗯!?”楚和昂惊醒,发出一声牛叫。

      简乙靠在椅背上,慢慢睁开眼。下一秒,导员叫道:“楚和昂!刚才我说什么了,站起来复述一遍!”

      “啊?”楚和昂在众人一阵低笑中,磨磨蹭蹭站起身,“没听清啊黄哥。”

      黄哥是对导员的称呼,不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这么叫他。

      他没好气地笑道:“今天我就奇怪了,你这尊大佛怎么还来听级队会?考试全挂了,专业倒数第一!这学期不敢再逃了是吧。我跟你说,你像这样继续睡,没用!这学期还得挂,等着再修一年昂! ”

      “……”楚和昂一点平时的精神气没有,像被僵尸吸干了阳气,不,就活像只僵尸。他嘴角抽了抽,说道:“我昨晚复习的太晚了,真不是故意的。”

      黄哥不听,拿起手机:“你留下!其他人去上课。”

      大二早课尤其多,今日好不容易没节早八,几位班长被导员一个电话突袭,扛着前后夹击、怨气冲天的起床气,硬生生拽了一半人来级队会。

      此刻教室里连灯都没开,歪七扭八倒在课桌上,全在补觉。
      简乙却像刚才眯够了,埋在一摞书边,唰唰写字。写了二十几分钟,门口处传来轻响,紧接着灯开了。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一堆人中只抬了两三颗头。
      老师很年轻,没过几秒便知道情况,坐到前排空位没出声打扰。

      可惜老师有好心没用,这世上缺德的人多了去了——来了个人一下给门踹开,声响巨大,连门都被震得反弹了回去。

      众人埋怨地抬起头,想看缺德的人是谁,嘀咕抱怨和大骂“神经吧”同时出现,却又在同一时刻全部噤了声。

      那人比他们的怨气还大。

      解寰褪去了他的黑袍,穿着件黑t,头发也剪成了短发,全身黑衬得肤色愈发苍白,臂侧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不对劲。
      ……没见过。
      ……不像来上课的,像来索命的。

      杀气简直要灌满教室——
      肇事者却浑然不知,依旧埋头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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