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山沉静》hylinone871

2、第 2 章

　　第二章

　　他原本打算今天与何开心进行一次例行的、非直接接触的近距离观察，并评估其精神状态是否稳定。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那张名帖的暗示未能完全生效，何开心又处于高度专注的工作状态，身边还有韩沉那样感知敏锐的同伴，此时现身并非明智之举。

　　然而，就在他决定暂时离开、改期再访的瞬间，分析室内的韩沉，似乎若有所觉，目光锐利地扫向了走廊的方向。那目光并无实质，却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警觉，穿透了物理的遮蔽，直指居一龙隐匿的方位。

　　居一龙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溢的能量波动，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融入了墙壁的阴影。好敏锐的直觉！这个韩沉，不仅仅是普通意义上的精英警官那么简单。他的精神力场虽然未经系统性的引导和开发，却天然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性和防御性，像未经打磨的钻石原石，粗糙，却坚硬璀璨。

　　不能现在就走。任何微小的空间波动或能量残痕，都可能被这个状态下的韩沉捕捉到，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调查。
　　居一龙静静地停留在阴影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他需要等待一个更自然的时机，等待韩沉的注意力被其他事物转移，或者等待何开心结束工作离开。
　　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郁了，城市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一片无人能懂的、关于时间与观察的静默。

　　韩沉推开何开心分析室的门时，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类似旧书卷混合着冷冽薄荷的气息，这是何开心惯用的提神精油的味道。分析室内灯光调得比外面明亮些，各种颜色的便签纸贴满了白板，上面是潦草的关键词和箭头。何开心正对着三块并排的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得发亮。

　　“来了？”何开心头也没回，指了指旁边的小茶几，“卡片在那儿，我用证物袋装起来了。确实邪门，我刚看了它几分钟，就有点头重脚轻，好像被人强行灌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梦境碎片。”

　　韩沉走到茶几旁，俯身观察透明证物袋里的卡片。卡片约名片大小，质地正如何开心所说，非纸非革，呈现出一种哑光的灰白色，仔细看能看到里面交织着极细的、暗金色的丝线。卡片正面用一种优雅而奇异的暗红色颜料绘制着花纹——那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化图案或装饰纹样，更像是一种抽象化的、不断旋转收缩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一个难以辨识的符号。只是注视片刻，韩沉也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仿佛那漩涡真的要将他视线吸进去。

　　“检测过了吗？”韩沉问，同时移开目光，那种不适感才逐渐消退。

　　“简单的初步检测，”何开心终于停下手，转过身，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常见有毒物质残留，没有放射性，材质数据库里找不到匹配项。金属丝成分未知，非地球常见合金。绘图颜料……光谱分析显示含有某些有机生物成分，以及微量的、性质活跃的未知能量粒子。这玩意儿不像恶作剧。”

　　韩沉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证物袋，对着灯光变换角度。“暗示性极强……你刚才说，它让你感到‘不宜工作’？”

　　“嗯，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类似催眠中的指令植入。但我的职业训练让我对这种外来暗示有一定的抵抗和警觉，所以只是感到不适和困倦，没有完全被控制。”何开心走过来，指着卡片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印记，“看这里，像不像一个变体的沙漏符号？”

　　韩沉凝神看去，果然，在漩涡花纹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线条简练的图案，正是沙漏的形状，但沙漏的上下两部分并非对称，上半部分似乎比下半部分“虚”一些，仿佛正在消散。

　　“时间……”韩沉低声吐出两个字。沙漏是时间的经典象征。这张卡片的出现，与他自己刚才在办公室感受到的强烈不安，以及对面墙上那诡异的痕迹，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一种超越常规刑侦范畴的联系？

　　“还有，”何开心调出了一份刚完成的电子文档，“这是对目前案件嫌疑人的初步侧写。男性，年龄25-35岁，受过良好教育，可能从事与精密仪器、历史文献或心理学相关的职业。性格表现矛盾：实施犯罪时计划周密，冷静到冷酷，逻辑清晰；但在选择目标、处理现场某些细节时，又流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随意性和仪式感，甚至带有模仿学习的痕迹。给我的感觉是，他的主体意识是A，但在关键时刻，会受到另一个来源B的强烈影响或驱动。这个B，可能是一种信仰，一种执念，或者……某种外在的‘声音’。”

　　“外在的‘声音’？”韩沉想起那张卡片带来的眩晕感和暗示。

　　“只是一种比喻。可能是高度自我催眠产生的幻听，也可能是……更难以解释的东西。”何开心耸耸肩，“你知道的，自从‘大觉醒时代’以来，哨兵、向导、ABO性别这些超常态陆续被证实并纳入社会体系后，科学的前沿早就被推到我们难以想象的边界了。有些东西，现有的仪器测不出来，不代表不存在。”

　　韩沉默然。何开心说得对。他自身作为一名未结合但素质优异的哨兵（尽管他对此身份认同感复杂），其远超常人的五感本身就不那么“科学”。而苏眠作为向导，那种心灵感应和情绪安抚的能力，更是常规物理学无法完美诠释的。

　　“那张卡片，”韩沉将证物袋放回茶几，“和这个案子有关吗？还是针对你个人？”

　　“不清楚。”何开心摇头，“案子是韩沉你上午才交给我的，卡片是下午我回分析室时就在桌上了。时间上接近，但不能确定关联。至于针对我……”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自嘲，“我就是一个普通心理分析师，最多精神力比一般人活跃点，谁没事用这种高科技玩意儿针对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和我自己都记不太清的‘过去’有关。”何开心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过去像一团迷雾，某些记忆片段清晰得可怕，某些区域却是一片空白，心理检查显示有高级催眠或记忆干预的痕迹，但他自己无法追溯源头。这也是他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之一——试图理解人心的同时，或许也能拼凑出自己迷失的版图。

　　韩沉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口。他转而道：“我办公室对面的墙，有些问题。你这边忙完，陪我去看看。”

　　“墙？”何开心挑眉，“韩大警官，你该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吧？虽然哨兵感官敏锐，但有时候过于敏感也会接收到环境里的无用‘噪音’哦。”

　　“不是噪音。”韩沉语气肯定，“去看过就知道。”

　　何开心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基本完成的侧写报告，保存关闭。“行，正好我也需要走动一下，换换脑子。不过看完墙，你得请我吃饭，补偿我受到卡片惊吓和精神损耗。”

　　韩沉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两人来到韩沉的办公室。何开心一进门，职业习惯使然，先快速扫视了整个环境，然后才将目光聚焦在韩沉所指的那面墙上。他走近几步，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

　　“嗯……颜色是有点不均匀，很淡的圆形轮廓。”何开心摸着下巴，“像是……嗯，怎么说呢，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压’在这里，不是物理上的压力，更像是一种……能量场或者信息场的残留？非常微弱，正在快速消散。”他的精神力感知比韩沉更偏向于细腻和解析，能捕捉到一些韩沉纯粹依靠五感无法察觉的细微“痕迹”。

　　“能量场？信息场？”韩沉捕捉到关键词。

　　“只是一种感觉描述。”何开心伸出手，悬停在痕迹上方大约十厘米处，闭目凝神片刻。“冰冷，空旷，带着一种……时间的疏离感。和那张卡片给人的感觉，有某种相似的特质。”他睁开眼，看向韩沉，“你刚才在这里，是不是感觉到了强烈的、莫名的危机预警？”

　　韩沉点头。

　　“那就没错了。你的哨兵本能捕捉到了这种异常‘残留物’散发的、极其微弱的‘场’。它对普通人可能毫无影响，但对于感知敏锐的个体，就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微光一样醒目，会引发本能的警觉。”何开心分析道，“这痕迹很‘新’，可能就在几小时到一天内形成。但又很‘旧’，因为它散发的‘感觉’非常陈腐，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时空角落渗透过来的。”

　　“渗透？”韩沉立刻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