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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学习 ...

  •   少顷,屋顶的几片灰瓦被揭起,一个用霭青色发带束着马尾的脑袋偷偷摸摸的从屋檐下探了出来。   那脑袋先是露出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溜溜的转了一圈,在观察到周围没人后,一个撑身才从里面彻底窜出。   这里到底还是侧殿,那群热情的弟子走后便再没什么人。   还是这里宽敞。周溯居高临下,满意的左右望了望四周。
      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周溯立在檐角,只见树林遮蔽下,不远处主殿前的广场上,整整齐齐正的站了一片弟子,台上只由一个师父教学。他们嘴里好像念着不同的话术,纷纷在尝试着驯服自己面前的剑。   他望过去,心道自己还没怎么见过这么庞大的场面。   这剑算是各门派中最重要的武器了。   一般大部分的修道之人命中都是不带的,只能由自家师父传承或是亲手打造,而后便常年带在身侧,寸步不离。不过还有些功力深厚的人,就比如那离长墟余召,浮忘山沈令,还有这寂命山的林爻,这几位作为掌门,所用的法器便不止为剑了。   至于他师尊莫徊舟………   鸦青衣角翻飞,周溯一边用轻功在屋檐上点着瓦片向前飞身跃进,一边思来想去。   可他在脑海里苦苦挖了许久,都不记得这人曾召出过什么。
      也许好像从来也没有?   因为这人就算教他们练剑,不过也只是随手从树上折下的树枝罢了。   他思索着,在主殿对侧的屋檐上落定。   如此站的近了些,脚下那群练剑的弟子口中吼的东西,便飞快的钻进了刚刚站稳脚跟的周溯耳朵里。   什么“这难道就是万里挑一的废铁吗”“哈哈看我人剑合一”“你再不动我就死给你看”“求求你动一动吧”乱七八糟的全都来了。   周溯:“…………”   他怎么记得这个地方应该是三大门派之一的寂命山,不是上重都戏楼,对吧?   他站在风里刚想到这儿,这时,那挂在腰间的银杏金饰忽然颤动起来,周溯疑惑的收回目光刚低下头,就看到孟陨的身影就如雷一样的炸在了他的眼前。   “周溯!”影中的孟陨提剑正在对抗着什么,背景不知是哪个阴森森的鬼地,他气的大吼:“你到底能不能把你的脑袋关一关!”   “嗯?”周溯却似乎没听见似的仔细瞧那人身后的地方,不禁十分疑惑,“怎的是鬼地?你不是下山卖书去了吗?”   “……还不是半路上遇到的。”孟陨边挥剑格挡边气冲冲的道,“这东西真扰人兴致。”   周溯了然,他刚还心说,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无聊,竟然半路跟恶魂勾搭在一起,到这儿给自己放皮影戏来了。   “…………”只见那影中的孟陨面色一黑,将最后一丝恶魂收进掌心碎石,转而愤然痛心疾首道:“你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你家师兄都快折在这儿了,你小子还有心思看戏?!”   “不是还没死吗。”   “……周妄聿!”   这人很少叫他的字的。   “哎呦二师兄,”于是周溯立马眨巴眨巴眼装出无辜,“你也知我这道锁识术也是刚学,还不熟练嘛,你多担待担待。要不这样,你学学大师兄,先把你自己封了?”   孟陨气的一剑劈飞了眼前恶魂,他倒是想。   可要是把神思封了,不仅做不了美梦,还没法想象他看到的任何东西。他就是经常在人间看话本取乐的,如此对他来说也太没意思了。   眼前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拥有的能力。   自从十二岁拿剑那年起,他就能随意入侵他和钟尘任何一人的神思甚至灵识。   不论是他脑子里想的,还是他和钟尘脑子里想的,这三者就好像有一道桥,这么互相传递,甚至不用传音符,就把三个人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刚开始,他和钟尘还以为那莫名其妙的念头是心魔,便吓得天天练完剑就去修书堂后院打坐静修,清心咒整日整日的念,却一直无用。   直到他们将此事告知莫徊舟,他们才发现这“心魔”竟是他们的三师弟。   而那人被莫徊舟抓过去,却还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觉得每天下了堂,都能“到处”游玩。   当时这人还小,便是莫徊舟帮他锁的识。直到三年前,莫徊舟才把锁识术教给了他。   可也不知是不是这人故意的。
      他明明学什么都快,偏偏这道识术,稀里糊涂的学到如今,都几乎没什么成果。还到处骚扰他和钟尘。   于是钟尘一气之下就直接把自己锁了。   孟陨现在都顶佩服这人。   他边想着边处理完鬼地,随后才有空看了眼周溯周围,这才发现这人竟站在房顶,身后满目林海,显然并不在上重都外。   “?你又去哪了?”孟陨收了剑。   “噢,寂命山。”   “寂命山上有恶魂?”孟陨一听,好似早已料到什么似的,抱了臂就咂咂嘴道,“好几年前我就给钟尘说了这寂命山不对劲,他死活就是不信——”   周溯摸了摸鼻梁打断他:“我是被抓进来的。”   “?”   “他们敢抓你?”   “我闯了人家的禁地。”周溯说着轻轻踢了一脚瓦片,“……林掌门已经通知师尊了。”   孟陨声音当即一卡,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紧接着皱了眉道:“禁地?你好好的闯人家禁地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周溯嘟嘟囔囔,“我不是小时候了,自然是误入了。”   “………啧啧说的你好像现在就守规矩了似的。”孟陨晃着头依旧熟练的挖苦他,可话落还没等周溯再说话,他不知一下想到什么,突然就嚎了一嗓子。   “?”   “误入——”只听他故意把尾调拖的长长的,而后忽然低声道:“小时候好几次师尊不在,你和我偷偷溜下山把各个门派都逛了个遍,也没见被抓着几次吧?有隐情?是下山一趟看上谁家姑娘了?还是终于被英明神武的我影响,发觉寂命山有鬼了?”   …………   这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什么隐情,什么姑娘,要说师尊他老人家看上哪家姑娘还好。他如今还没那个心思。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周溯忍着被这人说的浑身发麻,咬了咬牙这才想起询问道:“行了,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些年总是给师尊送话本,知道师尊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吗?”   “啥?你说谁??师尊??”孟陨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做什么梦呢,师尊七情二十年前已锁,能看上哪家姑娘??”   “什么?七情……已锁??!”
      他师尊锁了七情?
      怎么没一个人告诉他??
      只见周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原地愣了愣,随后转而盯向孟陨,终于问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那他案前总是放那么多情情爱爱的话本做什么?竟然不是追姑娘吗??”   “你一天都瞎想什么,自然是学习啊。”孟陨道,“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不懂事,吵过他几句木头,师尊虽然当时一句话没说,但事后他却把我屋里所有的话本都收走了,我还缠了你好几天呢。”   这他怎么不记得。   他小时候不过十岁,在那个冬天兴致冲冲的给师尊准备了生辰礼。那是他模仿好多门派给自家师尊刻的“掌门印”,断断续续的刻了许久,废了他好多力气,虽然上面的“莫徊舟”三个大字刻的歪歪扭扭,但好歹也是能印出来的。   可那日他兴冲冲的早早跑上无涯殿,把这个印章极为欣喜的举到莫徊舟眼前时,那人接过后,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立马就有些失落,虽然知道这人的脾性,却还是不依不饶的缠着人问了许久“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之类的话,但那人从始至终只是淡淡点头,淡淡应声,甚至几近漠然的看着他闹脾气。   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他当即就认为这人根本不喜欢,一下就恼了,从莫徊舟怀里跳下去,不过刚张口就喊了一句木头,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钟尘一把捂着嘴拖了出去,嗷嗷叫着打了半个钟头。
      事后这印章就不知所踪。   …………   他没想到这么小的事,师尊还记到了心上,而这些话本,还真的是………学习?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不索性直接解了七情呢。
      周溯面上无端有些僵硬,心里也莫名发闷。
      见这人不知为何愣站在原地,孟陨还没问什么,就感到掌中恶魂涌动,他立马决定不能再跟他这个三师弟多说。   “好了,话本若你也要看,我晚上给你带点回去。”孟陨晃了晃手,“这寂命山的事既然有师尊解决。我也就管不着。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把这几条恶魂交给钟尘,让他关进地渊牢,再晚来不及了。走了。”   话毕孟陨也不等回应,冲他一挥袖,那影就倏的散了。   周溯听着那坠在腰间的银杏金饰轻轻晃了晃,发出一阵脆响。   这人其实会好好说话。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间那些形形色色的话本毒害,所以近几年越来越不怎么正经。   风穿林动,周溯脑中思绪依旧错综混乱。   他没想到师尊还真是学习,那他今日在无涯殿看似好心的问询,实在是过于冒犯了………
      那人平日一直对他们纵容,反观他,却总是得寸进尺。   抿了抿唇,周溯忽然间就有些无地自容。   脚下的广场还在一刻不停传来喧闹的声音,然而就在他心想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跟师尊道歉时,就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道警惕的声音。   “你是谁?”   ?   “喂?”   那声音带着点轻微的沙哑,听起来好像是个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但又好像不是。
      寂命山真是人多,就这地方也有人来?周溯没敢动作。   要跑吗。可他又不是什么逃犯,只是……还在禁足!   犹豫片刻,身后瓦片轻踩的声响已经越来越大。
      此时就算再想溜也来不及了。   于是就在那道声音在身后半寸止住时,他心下百转,刹那间掐诀给自己落了道易容,转过了身。
      ——?还真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   周溯手快,丝毫没意识到他给自己没轻没重的易容了个极其猥琐的阔面粗眉大叔。   他自己倒是松了一口气,却把那人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   没料到这人突然叫喊,周溯惊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是喊什么!!”   “……放,放开!……”那十五六岁的少年被钳制着,口齿不清,囫囵话落张嘴就咬,他力气极其的大,而周溯为了不让他出声,一个避之不及,一排整齐的鲜红牙印就印上了他的虎口。   痛痛痛痛痛!   周溯差点没跳起来,他“面目狰狞”的一把将手抽在空中甩着。眼前少年眉目青稚,长着一张圆脸,身上一袭素白弟子服,虽然被吓,但他纵身后退,眉一横,站在梁上就对他亮出了剑。   意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周溯顾不得再疼了,匆忙就落了道隔音咒。   “大胆贼人!!青天白日就敢闯我寂命山!看我不把你抓住!”   只见那满脸正气的少年架势极大的大吼一声,说着就挥舞着剑朝他砍了过来。   ………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周溯今天刚换了一身新袍子,此鸦青色袍子绣着金边和暗纹,十分好看,因此一点儿也不乐意打架。   于是眼前少年剑尖逼上,他便灵活的侧身躲开,紧接着一个闪身就落到了他的身后。   这寂命山的剑法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破绽太多又没有剑该有的美感。而眼前这位莽撞的少年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显然也有这个通病。   周溯的移动速度比他快,那少年显然对他瞬时的身位没有反应,于是匆忙扭身时一个不稳,又在瓦片上崴了脚。   ………   哦………甚至还要丑陋。   不过谁知那少年也执着,张牙舞爪的提着剑就要继续斜斜的劈来。   见过屠户双手举过头顶杀牛吗。眼前场景简直比那还要精彩。
      周溯简直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扶额,干脆单掌卸了这人的力,顺利的从头顶抽了这人的剑,绕了个圈又转回这人眼前,用那张猥琐的脸冲他扯了个苦笑。   “算我求你。快别打了。”   那少年脸色一黑:“…………”   “别打了,”周溯将剑重新扔回给他,“看得我眼睛疼。你叫什么?”   那少年自知败了,但察觉到这人并没有恶意,于是将剑愤愤的收进剑鞘:“林天思。”   周溯一顿:“你爹难道是林泛?”   “不算是。”   “什么叫不算是?”   林天思扬起还挂着些婴儿肥红扑扑的面庞,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朝他反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   “噢,在下周溯。”因为周围有隔音咒,周溯没犹豫,也就当即解了易容。   要说林天思方才没怎么注意到这人的衣着打扮,等周溯话落,他脑中轰鸣之际,又下意识的看向眼前这人的腰际饰物。   “!!你是真,真真神弟子?!!”   林天思吞了吞唾沫,眼皮几乎僵硬的从周溯鸦青暗纹衣袍下的银杏金饰上抬起,随后又指着这人额前那道金印,几乎破音:“还是三,三三三三弟子?”
      只见这人说着,右手的剑此刻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掀起几片青瓦,当场石化了。   周溯掰下他的手指,笑嘻嘻的冲他弯了弯眼睛。   所以他刚才是在跟真神弟子过招??   “?林天思?”周溯没想到这人这么惊讶,走过去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不远处广场上练剑的声音此时已些许减弱,周溯见这人没反应,便索性弯下腰,帮他从一旁捡起了剑,想着左右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坏,这才注意到这人剑柄上刻着的素银双圈。   不过是这寂命山上最普通弟子的标识。   原来只是名平常弟子。   他把剑递过去,有些疑惑了:“普通弟子,我还以为你是内门弟子,你为何来檐上?”   林天思这才从惊诧和惶恐中回神,他急忙接过周溯手中的剑,道:“我,我乱跑呢。”   “喔。”周溯点点头,抱臂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人,“倒真是乱跑,都能跑到这房顶上来了。”   这林天思站在周溯身侧,没回答,他满脑子都是画像上的人此时竟然就在眼前,鼻梁高挺,眉目清秀深邃,甚至长得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不是在做梦吧!于是他就像看不够似的,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   直到把周溯盯的浑身刺挠。   他抖了一个激灵实在忍不住:“………看什么。”   “活的天下第一符师。”   “…………”   真是好极了。   所以这天下有谁能把我的尸体搬出来我看看吗。   周溯实在无语,摆摆手独自坐了下来。   而林天思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激动,才坐下挪到他的身侧,好奇的问:“大人,你既然来寂命山一趟,为何不禀报二掌门?是偷偷来的吗?来找谁?需不需要我帮你通传一声?”
      他管叫自己什么?   “别,先别叫我大人,”周溯忽然有些呛,“其他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是被禁足在这儿的。”   “禁足?”   “偷闯你们寂命山的禁地。”周溯说着,垂下的指尖习惯性的拨着腰间玉佩的玉穗。   “……你是说后山那片桃花林吗?”林天思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其实也不算禁地。”   “?不算?”   那这家伙把他关在这儿做什么。   吃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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