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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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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风雪日来人
塔外风雪大作,敞开的门内,地砖上落下一层晶莹白雪。
“这风雪好大!”有人惊道。
“若一直下,得落好厚的雪吧。”
又有人说。
众人关上了大门,将风雪阻在了门外的同时,也将光亮隔绝了去。
塔内的照明之物唯有一些蜡烛,黄色的烛光影影绰绰,不见增加几分亮堂,反给人几分阴暗。
对于修士来说,酷暑严寒都不算什么。
但能抗归能抗,体表的不适却是不能免除的。
少年们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不由抱紧了双臂。
“雪是挺大的,但挡不住执着的心啊。”
老妪此时似感叹似嘲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执着的心?
郁辞品味着这个词,对方似意有所指啊。
他视线转到那个奇怪的神位之上。
‘但有所求,无有不允’。
这是什么善良的神明,这么好说话?
郁辞心中添了几分郁烦暴戾。
这世间怎么哪里都有妄想不劳而获的人?
警觉到自己内心情绪过激,他赶紧平复心神,默念几遍清心咒。
当年的事情还是影响了些心性,心性有损便极易走火入魔,要是魔性上来控制不住可就糟了。
他缓和了下情绪。
想着等将这些少年平安送走就万事大吉。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再管。
不管有冤有孽,都是人自找的,轮不到他来追究。
没有人说话,空间陷入了沉静。
本是处在最聒噪年龄的那些少年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被郁辞刚刚散发的些许戾气给影响了。
幼崽的直觉让他们心中生出莫名未知的恐惧。
那些恐惧,亦或是那个奇怪神位之后代表的某个强大存在,亦或是别的什么。
而此时,老妪又开口了,眼神似笑非笑。
“公子就不问问此地发生何事吗?”
“老人家若想讲讲,我便洗耳恭听。”
郁辞语气平淡。
“大家来到此地,同居一室,便是缘分,权当个故事听听,不要当真。”
老妪娓娓道来,语气似在讲古。
“话说,远古有一位神明,他喜爱这八叠山脉和这九龙玉湖的钟灵毓秀,便停下了游历的步伐,将行宫落在了这八叠山中。
这位神明喜爱独居,便于这山中布下重重迷雾,拒绝有意无意闯入的人们。
神明身带恩泽,所往之处风调雨顺,渐渐就有人在山下定居。
代代传下来,便有了如今的西山村。
西山村地处偏僻,陷于八叠山脉之脚,虽居近于梁城,却因隔着高山迷雾,鲜为人知晓,因此躲过了不少战乱,又因此地气候适宜年年丰收,过的颇为惬意。
村民世居此地,口耳相传着,这八叠山脉中居住着的神君,他善良美好,他悲悯众生。
于是这位神君便成了村民的世代信仰。
山中有迷雾,村中老人告诫勿要打搅神君休憩,年轻人和孩童便也不敢擅闯。
偶有调皮孩童误入,也被迷雾原路送回。
时间久了,村民们便很是感念着这份慈悲。
村民长久受其恩泽,见山脚下正好有一座无主高塔甚是雄伟,便请了神君神位供奉于宝塔。
近十年来,如有所求,无不应允。”
无不应允?
郁辞心中轻叹,暗生恻隐。
“这神君也太好说话了吧,我伯父疼我也不会事事应允,是不是有诈?“
白抟柔第一个惊讶出声。
“应该是有代价的。”
灵犀点头,声音有些沉。
其他人也很快想到了这点。
神明实现凡人的各种愿望,会收取什么代价?
郁辞心中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十年,为什么是十年呢?
既然是世代供奉,那为什么对方特地提到十年前?
难道是以十年为分界点?
十年之前,拜神君祈愿只是村民的一种美好憧憬,而在此之后,那就不再是憧憬,而是成了欲望的奴隶了。
那么这个时间节点,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最终郁辞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十年呢?”
少年们循声看过来,被郁辞的问题提醒也反应了过来。
对啊,难道十年之前不能有求必应吗?
老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视线转移到紧闭着的大门,也不知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来。
“那公子觉得,十年前的哪一件大事,会影响这偏僻庙宇的祈愿灵验与否呢?”
她的眼睛是眯着的,加上空间的昏暗,更加看不清对方眼神里隐藏的情绪。
“十年前发生的唯一可称的上大事的,就是鬼王落入不尽渊,尸骨无存,公子你觉得会与神君有关吗?”
郁辞沉默了,他怎么回答?
难道要他说,我就是你口中的鬼王,此事与我无关。
“老人家说的,可是与下界无数修行世家宗门为敌的,鬼王郁辞?”
灵犀一众人早已憋不住。
但有些人却是不解。
“鬼王郁辞,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对啊,按说以此人几乎与世为敌的行径,不该没人提起啊?”
关于鬼王,有些人知道,有些人连听都没听过。
下界拜入山门的少年,一般都听过鬼王的传说,小时候因为不听话还被吓唬过。
上界出生的反倒是不知道的居多,只有那么一两个各大仙府的继承人才听师尊提起过一二。
唯有天机的庄真真知道的最多,但面对众人普遍的疑问,他却不知为何,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时一个气质温和的青衣少年突然问道,“这里的神君,真的与十年前的鬼王有关吗?”
“没有。”
面对询问,老妪却这样回答。
“啊?!”
这个回答出乎了众人意料,他们还以为对方特意提起这人,是因为与他有关呢。
“我提起他,是因为我想看看,当年如此风流恣意的人,如今却还有多少人会记得他,毕竟,呵呵......”
老妪突然笑了起来。
少年们悚然一惊,这老人家沙哑的嗓音笑起来,可真有些吓人。
“老人家,为何发笑?”
那青衣少年握紧了手中的青色玉笛。
“我笑他,救下一色人间,落下一身骂名,这人间死不死,何关于他?”
老妪笑声渐低,沙哑的嗓音更加低沉。
“传说,黄泉之主郁辞统御万鬼,成就幽冥王座,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能将他从地下唤醒,重回人世。”
“你们说,此刻他会知道,有人正在谈论他吗?”
看着对方故作神秘的样子,郁辞尴尬地要抠脚。
“老人家,那许多年前的事,大家都不记得了,再说鬼王早就不在人间,何必吓唬这些小辈?“
郁辞话题转的很快。
”看您对世事了解颇多,那么可知晓这村中死人之事?又是否与那位有求必应的神君有关呢?“
老妪不再笑。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白得的。”
一众少年听到这话,一脸果然如此。
“果然是邪神!”
老妪却是摇摇头。
“什么是正邪,不求回报就是正,收取代价就是邪?少年郎这不是邪,这是等价交换。”
见众人不服,她又开口:
“上古之时,第一位天帝重华,与神明签订了一份契约,才保得世间万年安稳,连天人一族的王者都是如此,你们既皆知此事,又为何会将此等价交换视而为邪呢?”
少年们无言以对。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认为,以人命为代价,都是不被世间规则所允许的。
“这也不是你们的错,是你们生来所接受的教育如此,这是好事,说明你们现世安稳,不需要看见那些挣扎中的残酷。但你们需知,有些人或许是因为贪欲,但更有些人是因为无法在现世寻找到一种方法,去解决他们面临的问题。这个问题或许渺小,或许伟大,却是执念,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放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再过十年,你们就能明白了。”
老妪的话循循善诱,似是在教导这些后辈们。
郁辞心中苦笑,这些道理,他在他们这个年纪也没有明白。
总是认为,若有些人放不下屠刀,那自己就拿剑架在脖子上逼着他们放下。
可后来他才知道,有些人拿起屠刀的时候,早就已经无视生死了。
世间的快乐千篇一律,痛苦却有千万种。
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对方走向深渊的感觉,郁辞经历过许多次。
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着高塔的石壁,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
老妪说完那番话,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番推心置腹的教诲,不过是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转瞬即逝。
这不是普通的老妪。
郁辞心中想着。
对方身上毫无灵力波动,要么是普通凡人,要么就是修为深不可测。
郁辞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而且,不知为何,对方说话的方式总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可他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老人家您呢,您看尽世事,那您自己,又有没有执念呢?”
一直没说话的庄真真突然开口。
“少年郎,你叫什么?”
老妪眯起了眼睛。
“我叫庄真真。”
少年直接了当地报出名姓。
“姓庄,是天机一门啊。”
老妪眼神有些冷,似乎对天机一派没有什么好感。
她用她沙哑的嗓音冷冷开口。
“我当然也有执念,正是因为如此,有个人告诉我此地能完成我的夙愿,我才守在这座塔里,当了二十年的守塔人。”
守塔人?二十年?
郁辞正琢磨着这句话,还没想出什么来,此时却又有意外发生。
只听哐的一声,塔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开来,一个灰衣青年带着一身风雪缓缓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响动吸引了过去。
青年估计是没想到门内站了这么多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才朝一个没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因着青年打开塔门,众人又被门外的大风夹着白雪扑了一脸,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烛光也熄灭了。
灵犀几人连忙上前去将大门关上,才又点起蜡烛。
蜡烛点燃后,众人朝来人看过去,却被吓了一跳。
那青年面容俊朗,虽有些憔悴,却还是个正常人模样。
不正常的,是他背在身后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具黑色的棺材。
天机门内虽有御尸之术,却只是在尸变之时,用作降尸之用,若非得师门应允,并不会御尸外出对敌。
而近年来,因着这御尸风险颇大,且易招来凡人恐慌,已少有弟子在外行走了。
且御尸都听从指挥,自行活动无碍,故也无需用棺木装尸。
所以,这个青年出门在外,却背了一个巨大的棺材,看起来就颇为奇怪诡异了。
“庄,庄真真,你们天机门学御尸术的,都,都像这样带着尸体出门的吗?”
白抟柔被吓了一跳,冲旁边一个小少年叫道。
庄真真翻了个白眼。
“你哪只眼睛瞧见他是我们天机一门的了?”
那背着棺材的青年见众人都瞧着他,知晓众人是被他背上的棺材给惊到了,局促地就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连棺材都忘了放下。
因背上的棺材甚重,青年艰难的拱手行了一礼,“诸位道友,打扰了。”
老妪眯着眼没说话。
郁辞似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灵犀走上前去,回了一礼。
“无事,我们也是进来躲避风雪的。”
见青年背着棺材甚重,又说,“先放下休息一会吧。”
青年闻言说了声好,便小心将背上的棺材轻轻放在身边,连众人想帮忙都拒绝了。
看起来这棺材对他颇为重要。
一时间塔内安静下来。
郁辞也不知在一旁想着什么,先前被打断的话题,也没有再提起。
倒是那后进门的青年先开了口。
“诸位道友,在下何询,请问各位可也是来见神君求愿的?”
这一句话顿时又一次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雪扶澜忍不住开口。
“看你也是修行中人,你可知这有求必应听起来是好,可这背后却有诡异之处不甚分明,你也敢来许愿?”
谁知听了这话,那何询不以为异,反而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觉得神君定是灵验的。”
众人听了却更为不解了。
何询又接着说,“若是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我反而疑惑这神君是否真能满足我所愿。你情我愿,一交一换,正是世间常理。”
郁辞在一旁听着。
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不仅仅是难得清醒,更是要经历得足够多才行。
只有入红尘江湖时日够久,才会明白一个道理,看起来白得的好处,往往付出的是更昂贵的代价。
“可是,什么愿望值得你用一切去换取,连性命也不在乎了?”
白抟柔清脆地声音响起。
自小在云水宫长大,白抟柔遇见的最大的难题或是这个术法怎么这么难学,或是伯父总是拦着不让自己出门,亦或是今日又没能做完功课熬到深夜。
他或许了解人性的复杂,也明白境况的无奈,但因为非他亲身经历,所以从他人听来的一切更像是一个个别人的故事,不会有设身处地之感,也理解不了当局者迷的执着。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何询轻抚着手下的棺木。
灵犀见状,说道,“何道友既如此说,想必也是思虑过了,我们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也不好干涉你的决定。”
顿了顿,又说,“只是,既然大家有缘聚在这里,何不将你的难处说出来,我们这许多人,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呢?”
“多谢道友,只是不必了,没人能帮得了我。”
何询苦笑一声。
“这不是我推脱之词,也不是我小瞧诸位,此前我也曾求助过几位修士,均是没有结果,不,也不是没有结果,只是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这话听起来就颇为奇怪了。
帮得了就帮得了,帮不了就帮不了,这句‘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是个什么意思?
雪扶澜在一旁听了这许久,早已憋不住了。
“你这人真是,话也不说明白,再说了,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帮你?”
其余少年听了,也赞同地点点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刻,天老大,我老二,你说我不行,那更不行。
何询面露苦涩。
“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诸位听了,一定也会当我是个疯子,以为我偏执成狂。”
“只要你不是要让死人复活这么离谱的事,我们都能帮你,你们说对吧?”
雪扶澜索求着同伴的赞同。
少年们称赞雪扶澜这话说的大气,连声附和。
一群半大的少年逞着义气,拍着胸脯,仿佛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到底怎么死的,我总要弄个清楚。”
何询终于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你说的,可是这棺中之人?”雪扶澜问道。
“这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妹妹何依,我来到这里,就是想为她的死求得一个真相。”何询说。
“那你妹妹,是怎么死的?”灵犀问道。
“是被人害死的吗?”白抟柔也问。
“肯定没那么简单,否则这天底下如此多的修士,一个都瞧不出来不成?”雪扶澜反驳道。
“她是自杀。”
没想到何询竟然如此回答。
“所有的修士都告诉我她是自杀。”
少年们面面相觑。
“那你是不信你妹妹是自杀吗?”灵犀问道。
“不,我信,正如这位小公子所言,若是被人谋杀,不可能这么多修士都瞧不出来,所以我信我妹妹是自杀。”
何询看向刚刚说此时没那么简单的雪扶澜,回答道。
“那可是被人胁迫,被人控制?”白抟柔说。
“笨,那也是谋杀,玄门怎会查不出来?”雪扶澜敲了下他的额头。
何询摇摇头。
“并无胁迫,也并无控制,我妹妹的的确确是自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何询脸上显露一丝激动,“选择活着难道比选择死亡还要艰难吗,一个活人,为什么好好的要选择去死?”
是啊,选择活着难道比选择死亡还要艰难吗?
想起当年自己的选择,郁辞摇摇头,将以前的事清出脑海。
灵犀想着何询刚刚所说,思考了一会,说道:
“一个人自愿去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别人去死,另一种是为自己去死。为别人去死的人,是因为自己活着会危害到那人,那这种也算是被胁迫,既然并无胁迫,那令妹应该是就属于后者,她是为了自己而死。”
很少说话的庄真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为自己而死,是因为活着比死亡更让她痛苦。”
闻言,何询落下了泪。
“是啊,为什么活着会比死亡更痛苦呢?我求了许多高阶修士,也调查了妹妹认识的人,可也只得出了一个结果,爱而不得,自尽而亡。”
“爱而不得?”
少年们听到此处,想象着一个情深的少女,爱慕他人却得不到回应,因此伤心地自尽,想着就有些悲凉。
爱情是那么伤人的事情吗?
“就为了区区一个男子,得不到便要去死,他们信,我却不会信!”
何询嗓音中带着一缕恨意,也不知是对着谁。
“妹妹虽说性情敏感,却不是那么容易交心的人,对她来讲,自父母去后,我这个兄长便是她最重要的人,我离开家之前,她曾对我说,要早点回来为她送嫁,说兄长你一日不回来,她便一日不出嫁,纵使是快死了,不见到我也绝不肯去死。
她既说了这样的话,又怎会为一男子而弃我不顾?”
“那也许,你这个兄长在她心中,没你想象得那般重要呢?”
庄真真在一旁扎心。
雪扶澜拐了庄真真一下。
“你瞎说什么?”
“我就问问,万一呢,不是没这种可能。”
庄真真小声嘀咕。
“你妹妹应该是有个未婚夫的吧,否则不会说让你回来为她送嫁。”
灵犀琢磨着对方话中之意。
何询垂下眼帘,看不清此时的他眼中是何情绪,只听他说道:
“确实如此。可是,等我回来却发现,她的未婚夫在她死后,与一个名叫方芳的女子成了婚。”
“而这个女子,却是我离开之前因担心妹妹孤单,收留的邻居家的孤女。”
“我家祖上曾是玄门弟子,因着修行不易,家中更有父母老迈无人奉养,便辞了师门回了家中,到我这一代便也积累了一份家业,而世交薛氏与我家同在一城,平时来往不少,父母去世前见妹妹与薛家子薛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便与薛家主商议,定下了两人的婚事,只待两人成年便成婚。”
“我出门日久恐妹妹孤单,见邻居家孤女无依无靠很是可怜,便让她常住家中陪伴妹妹。”
“我本想着,我此去三年,而那方芳比妹妹年长一岁,两人相伴更有未来夫家照顾,生活也容易些,没想到三年后我赶回来为妹妹筹备大婚,回到家旁人却告知我妹妹死了。“
“我去找方芳,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发现她早与薛直成婚三月余。”
“我当时便有些疑心,质问方芳为何妹妹死了,她却活着还嫁给了她的未来丈夫?旁人听了都劝我,说不要因为失了妹妹太过伤痛,因此而迁怒与她。”
这些话何询或许是早已对人说了许多次,说话时情绪并没有很激动,异常平稳。
灵犀想了想,问道:
“你问这话的时候,那薛直是什么反应?”
何询语气依旧平静。
“那薛直虽说一直护着方芳,却表现得很是愧疚,对我说没照顾好妹妹对不起我家,说方芳与妹妹的死没有关系,我也是同薛直一起长大的人,我知道他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也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话。”
说到这里,何询不再平静,眼中带着厉色。
“但是,那方芳是否无辜,旁人说的我不信,我要自己去查。”
灵犀又问:
“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何询声音有些沉。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找了许多修士,都说没有异常,更没有玄术痕迹,我什么都没有查到。”
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鼓励?
或是直接说他的想法错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庄真真这时开口了。
“但你还是坚持你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你的直觉,觉得是方芳害死了你的妹妹?”
“旁人都说我是因悲痛而迁怒他人,这样说的人很多,我偶尔也会疑惑自己真得是对的吗,可是一觉睡醒,我又清醒过来,旁人都不是我,有谁能比我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妹妹。更何况,在我妹妹的死这件事上,只有她是得到了最多好处的人。”
何询有些无力。
“但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方法可以杀死一个人,却又不被判定为谋杀?”
“那方法可就多喽。”
忽然一道老而沉的嗓音插了进来。
“没有任何一种法子能让死人复活,但要让一个活人去死,这世上却有千百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