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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北境家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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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与西海结盟,并非全无坏处。
南边的燕齐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却不敢轻易开战。输了,丢几座城池给大周。赢了,燕齐又从未与北疆的骑兵交过手不说,北疆和西海难免不会做那只背后的黄雀。所以燕齐只能从大周皇宫内下手,保证大周的兵权能握在燕齐人手里才有胜算,而皇宫的缺口便是周月清。
等西北两国结盟的消息传出去,在大周拿回建西前,燕齐应该不再会有什么大动作。只是这建西,怎么打回来,就要看秦维桢了。
军报传回临安,周向衡在朝堂上让身边的陈公公一字不落的宣读给众大臣听。
温砚安极快的皱了下眉,又立马舒展开。
大臣们众说纷纭,皇帝的党派举荐三王爷周向知亲征,剩下的人分不清是周月清的还是周向知的,除了反对此举外,没有一人能说出更好的人选。
“好了,吵得朕头疼。”周向衡开口制止了如民间集市般吵闹的场面,目光又盯上了温砚安,“两位丞相有何高见?”
李怀安掬手答道:“微臣认为,等秦将军下一封军报回来再做定夺也不迟。”
“温丞相,你意下如何?”周向衡目光未曾离开温砚安半分。
“倒是有个人选。”
此话一出,朝堂上包括周向衡在内的所有人,眼神都聚焦在温砚安的身上,大周谁不知老将军秦有渝还在昏迷着,秦维桢和刘恒又都在前线,除了周向知,还有什么人能去北境打仗。
“秦家小姐,秦维柔。”
朝堂又恢复了吵闹,周向衡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李怀安想要从温砚安的脸上看出他究竟是属于周月清还是周向知。
总之,这右相不再是以往的中立人。那李怀灵和亲,温南竹为后,这背后是不是还有温砚安的手笔,此前竟毫无察觉。
“退朝。”
乌泱泱的一群人渐渐散去。
陈公公叫住正欲离去的李怀安,塞给他一封信,“李丞相,这是秦将军给你的私人信函。军情紧急,合着军报一起呈到了陛下那儿。”
李怀安微怔,迟钝地接过,给周公公言谢后快步离开。回到府内才敢仔细察看,烛火照着信函的边缘,明显被重新封存的痕迹,周向衡自是看过了。
他与秦维桢不同,他和皇帝没有任何血缘纽带以及共同利益的支撑。稍有不慎,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件小事就能埋下怀疑的种子。
此前李怀灵身世一事,是周向衡对他的敲打。而这次托付秦维桢的话,终归是越过皇帝做事。
信函展开,字里行间像是一封家书。
怀安:
韶春尚寒,莫要贪凉
要记得添衣暖茶
还有,要记得想我
借一句诗送你
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维桢亲笔
短短几行字,李怀安看了良久,又重新折叠归位,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别样的感觉。
这人,确实没个正经,但又盼他平安凯旋。
只是周向衡那里,怕是解释不清了。
秦维桢写下这封信,明知道会先经过皇帝之手,再送去李怀安那里,是障眼法还是心里话,大抵自己也分不清。
断袖之癖是不假,对李怀安心生情愫却是假的,假着假着又还生出了一丝真意,可惜两人都没能抓住这细微的变化。
李怀安叫来李舒阳:“让星言和文松去查一下温砚安,尤其是他和周月清还有周向知的关系。”
“那皇后……”
“陛下会处理。”
在朝政的事上,他和周向衡有着十几年来养成的默契。
温砚安举荐秦维柔一事的消息,被人有意散开,将军府和右相府的气氛截然不同。
秦维柔不顾赵氏反对,想去御前自请前往北境。
右相府的书房内,一人还身着朝服未褪下,一人便衣轻装又不失华贵。
正是温砚安与周向知。
“你疯了吗?把秦维柔推出来替我挡刀。”周向知听闻温砚安在早朝上的举动气急了。
“总不能真让你去。”温砚安的手轻拍着眼前人的后背,似是在安抚。
周向知并不领情,一把打掉后背上的手:“温砚安,不是你告诉我成王败寇,不是你说的各取所需。你现在稳坐高台,正是春风得意时,为我漏出你的尾巴,这不像你,阿砚。”
温砚安一如往常的温柔答道:“你当我问心有愧。”
“好好好!好一个问心有愧!原是我想错了!”周向知被这四个字气得不轻,转身向书房里通往王府的密道走去。
温砚安望着周向知离开的方向,在原地停滞了半晌。
他现在何谈是稳坐高台,周向衡刚继位,根基未稳。三王爷党派被清除是迟早的事,举荐秦维柔不过是先把自己暴露出来,剩下的只等李怀安和周向衡去查。
一向谨慎周密的他,竟也做上了赌徒,赌周向知对他的感情,赌周向知会不会为了他放弃。
隐藏了多年的关系,在短短三日内,被星言和文松查了个干净,除了一件事。
周向衡难得出宫去到左相府上,看来温南竹那边抖落的东西,应当是让这位皇帝也需要透透气。
“什么?”李怀安只觉得这三日内,能查到的东西,应当都是温砚安故意让他们查到的,而温南竹交代的东西,着实惊人。
周向衡有意打趣道:“你和维桢不也是,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我……”李怀安再吐不出第二个字。
在温砚安父亲病逝时,灵堂内真心为温父吊唁的人寥寥无几,温南竹不想参与这官场上的虚情假意,躲在父亲的书房一角,睡了过去。
巨大的撞门声惊醒了角落里的温南竹,刚想开口问是不是温砚安,就听见黑暗中的两人在对话。
“阿砚,伯父的死是意外。”
温南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得更紧。
“周向知,你笼络了秦有渝,又不解决秦维桢,反倒从我父亲下手,是意外还是人为,你不清楚吗?”温砚安讥讽道。
东西落地的碎裂声极大,躲在一旁的温南竹更加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慢慢的听见了不远处传来隐忍又不堪入耳的声音,借着月光向声源处探头,看见了自己的哥哥正被三王爷压在书桌上,做着那种事。
巨大的冲击,让温南竹失了神。
直至两人离去,才缓缓起身,又摔了下去,扶着墙爬到门口,和正巧回书房的温砚安撞了个正着。
自那以后,兄妹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三人只知秦有渝归顺于周向知门下,却不知后面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周向衡更不知道的是,温南竹还隐瞒了一段,她自小就倾慕周向知,温砚安也是早就看出来的,补偿给妹妹的就是这后位。
李怀灵是周向衡主动送去和亲的,不过是拿先帝做了他手中的刀刃。也正是这个选择,先帝最终传位于他,皇家从不需要沉迷于儿女情长不知轻重的人。
“温砚安此举,不见得是在帮周向知,像是真对他动了情,想保他一条命。”周向衡沉着的分析道。
李怀安的想法和周向衡不谋而合,应声说:“这就要看三王爷怎么选了。”
“现在回想起我和三哥做的那些事,在父皇眼里可能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掌控。”这个故事再拼凑上,周向衡更深知自己与先帝的差距。
李怀安点头肯定,又突然发问:“建西那边,陛下打算如何?”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李怀安耳边响起,周向衡笑得开心,又玩笑似的说:“怀安,我说成全你们二人,你又不肯。现下又要担心起维桢来,不如你去祁支找他,解解相思之苦。”
李怀安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周向衡又说道:“放心吧,最多一个月,你的维桢保准胜仗归来。”
或许是温砚安和周向知的事让李怀安的心乱了几分,声音很低也足以让人听清楚,“我明日去祁支。”
周向衡没料到自己一句玩笑话,这李相还真要远赴北境,“怀安,你……你去了临安怎么办,全扔给我?”
李怀安思索了一会,“如果我们猜得没错,温砚安现在有意效忠于你。”
周向衡险些被这无赖给气笑,“若不是维桢对权无意,否则你们搞在一起,朕都要防备着你俩合谋篡位。以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现在你竟要扔下朝堂之事去那苦寒边境。你和那温砚安一个德性?”
李怀安并不打算解释,周向衡误会了他和秦维桢的关系,这也是给了他一个挡箭牌,打算坐实这误会:“那我把师傅季桦扬请来。”
这下是真让皇帝生气了,气自己的左相在情事上如此冲动,但也让之前对他隐瞒李怀灵身世一事的猜疑全然消除。
这世上能让周向衡信任九十九分的人,除了先帝和戚皇贵妃,就只有秦维桢了,但也总得保留一分防备。
周向衡丢下一句“随你”,便怒气冲冲的走出了相府。
春日的冷风穿过敞开的房门悉数灌进里屋,李怀安起身添衣,去往季桦扬的府上,请他帮忙照看一二,又将星言和文松留在府上打理事务。
不等第二日,当夜就带上李舒阳启程去北境了。
祁支的军营里,秦维桢和刘恒正在商议战术,许是周向衡远在临安骂他是个祸水,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怀安日夜兼程,不知疲倦似的赶路,愣是在第九日就赶到了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