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光落在不同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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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光慢慢沉了下来。
窗外的天色被云层压低，空气安静得过分，连远处翻动纸张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左清晗的那句话落下之后，没人立刻接话。
“那个……你们……认识？”
她问得很轻，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确定，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踩到了一条不该越过的线。
段言先动了。
她的视线从陈恒手里的文件夹上移开，转向左清晗，神情平静像是在回答一个与情绪无关的问题。
“以前是同学。”
她停了一下。
这一停并不长，却足够把一句话切成两段。
“现在只是碰巧遇见。”
话音落地，走廊再次恢复了安静。
左清晗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点了下头没再去追问。
她知道该把好奇心收回去了。
“哦……那我就先去报告厅了。”
她对着段言笑了笑，又补了一句，“一会见。”
脚步声渐远。
人走之后，空间反而显得更空。
段言没有立刻看向陈恒。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纸张对齐，动作一丝不乱。
陈恒站在原地，文件夹被他握得有些紧。
“你——”
他开口，却在第一个音节处停住。
段言这才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很短的一瞬，没有审视，也没有躲闪。
“培训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陈恒怔了一下，低声答：“下周一。”
“挺好。”
段言点点头，“别迟到。”说完这句话，段言像是已经完成了此刻全部该说的内容，转身往报告厅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不快，却很稳。
陈恒站在原地，也没有追上去。
他意识到一件事——刚才那句话，不是划清界限。
而是把过去妥善地收好。
报告厅里灯光明亮。
段言在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坐下，平板放在膝上，页面还停留在刚才整理过的资料上。
台上正在调试投影。
有人低声交谈，杯盖轻响，座椅被拉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切都和她熟悉的学术场合别无二致。
她却迟迟没有点开下一页。
“以前是同学。”
那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完整，没有漏字也没有多余。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说谎，只是没有继续的说下去。
屏幕上方的时间跳了一分钟。
段言这才抬手，把资料往后翻了一页，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落回公式和图表上。
前排嘉宾开始发言。
是她熟悉的领域，逻辑严谨，数据扎实。她听得很认真，甚至在某一处模型假设上微微点了下头。
可在记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一条横线。
很短却很直，就像一道被人为截断的路径。
段言停下笔，看了那条线两秒，随后将它涂掉。
她也意识到，刚才的回答并不是为了左清晗。
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确认：
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不需要任何人来替她解释过去。
中场休息的提示音响起。
段言合上平板，没有立刻起身。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完成一次不动声色的调整。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走廊的那一端，有一个人正第一次站在“未来”这件事的门口。
而那扇门，不再需要她去推。
段言站起身，随着人流走向出口，脚步融入人群没有停顿。
培训资料很重。
陈恒把它夹在左臂下，右手拎着那只牛皮纸袋，站在报告厅外的长廊里。
人来人往，谈笑声被高高的穹顶反射回来，显得有些空。
他没有立刻离开。
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在等自己的心跳慢下来。
“以前是同学。”
那句话传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轻，语调很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恒听见了。
他甚至比左清晗更早意识到她已经替两个人，把位置划清楚了。
不是否认也不是回避。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袋。
封面上那行字再次映入眼帘：“古籍数字化项目培训资料”
字迹规整，油墨还新。
这是他现在该握住的东西。
陈恒调整了一下站姿，把纸袋换到更顺手的一侧，迈步走向出口。
外面的风有些凉，银杏叶在脚下碎响，他走得很稳，没有回头。
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很清楚，那已经不是他该站的位置了。
陈恒走到台阶下，停了一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时间显示下午四点零七。
他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左明渊那句看似随意的安排：
“项目第一阶段，你负责底层校勘逻辑。
做得好，后面可以跟我一起改算法。”
陈恒当时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现在回想，却觉得那两个字落得很实。
不是被施舍的机会，也不是被怜悯。是他自己走到这一步换来的资格。
手机屏幕暗下去。
陈恒把它放回口袋，抬头看向远处的街口。
车流缓慢，天色尚亮。
他第一次没有在“她”的世界边缘停留。
而是站在了，属于他自己的起点上。
陈恒继续往前走，脚步落在地面上，很轻，却很实。
培训在第二天正式开始。
陈恒比规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他坐在古籍部最里侧的工位，电脑屏幕亮着，系统正在加载项目数据库。
界面很干净。
没有多余装饰，只有编号、年份、扫描版本和校勘记录。这是他熟悉也愿意沉下去的世界。
他点开第一份资料。
页面右下角弹出一个信息框，是项目说明页的自动备注。
【本项目部分资金来源：社会公益文化修复基金】
陈恒的视线在那一行字上停了一秒，那几个字排列得太过工整，命名方式克制而理性，像是被人反复斟酌过。
他继续往下翻。
说明页的最末端，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基金设立初衷：用于修复被忽视、被中断的文化路径】
陈恒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停住，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是在讲文化，而是在讲人。
那时她的语气很轻，却很笃定。
陈恒合上页面，没有点开基金详情。
他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校勘表格上，开始输入第一行修订记录。
键盘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而规律。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多了一点无法命名的东西。
像是一道尚未被证实的光落在远处，提醒着他——
有些路，可能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光落在不同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