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她像一场晴天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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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雨后初晴。
段言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
她睡在一张宽大的四柱床上，身上盖着真丝薄被。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她惯用的白茶香薰气息。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昨晚那条只有“谢谢”两个字的短信。她没有回复，他也没再发。
像一场心照不宣的沉默较量。
段言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洗过的城市，天空是清澈的蓝。
她想起昨天车内他紧绷的侧脸，想起他说“我不想要倾斜的关系”时，眼睛里那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又想起了那把伞，那把黑色朴素的折叠伞。
她忽然很想看看，他今天会不会带着它。
下午三点，段言准时推开了“时光二手书店”的门。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开衫，里面衬着一件白色圆领针织衫，下半身是米白色刚好到脚腕的长裙，配着一双小白鞋。
她将黑色的长发梳理成蓬松的半扎发，其余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后，耳垂上是一对珍珠耳钉。
看着干净整洁，整个人像是裹着一层秋日的柔光。
铜铃响，柜台后有人抬起了头，是书店老板。
“小姑娘来啦？”老板笑眯眯的看了看段言“这身好看，适合读书。”
段言笑了笑，目光投向那空荡的台柜。
没人。
“找小恒？他今天请假了。”
段言一怔：
“他怎么了？”
“说是家里有点事。”老板指指窗边第二排书架，“不过他说如果你来，书还给你留着。那个位置今天不漏雨。”
段言走到窗边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了那本深蓝色的诗集上。她拿起书，翻开扉页。
“给婉如，1962年春。”
钢笔字依旧清晰。她忽然想：1962年的春天，写这句话的人和那个叫“婉如”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她开始读。诗集很薄，但每一首都需要慢慢咀嚼。读到某一页时，她停了下来。
那页的页边，有一行极小的铅笔写的字。字迹清瘦工整，和数学笔记上的字一模一样，像是刚写上去不久的。
“她像一场晴天的雨。”
没有署名和日期。但段言知道是谁写的。
他在说她。
心脏毫无预兆地重跳了一拍。
她合上书望向了窗外。街道很安静，偶尔有自行车铃声响过。
晴天的雨。
段言在书店待到了黄昏。
她放下书时，老板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小姑娘，要是见到小恒，请帮我把这个给他。”
那信封很薄，能摸出里面是纸币。
“他上个月的工钱。”老板叹气，“这孩子，多给一点都不要，非得算得清清楚楚。”
段言接过信封，想了很久——
他太清醒。清醒到连善意都要衡量是否还得起。
走出书店时天色已暗。秋风带着一丝凉意，她拢了拢开衫，想一个人走走，不知不觉走向了旧棉纺厂家属院的方向。
一直走到那个灰扑扑的药店门口，她看见了陈恒。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袖子有些短露出手腕。手里拎着白色塑料袋，能看见里面药盒的棱角。
他转身时也看见了她。
两人隔着几米对视。
陈恒的目光从她浅蓝色的开衫，移到米白色的长裙再到干净的小白鞋。那眼神很静，睫毛却轻轻颤了一下。
“这路不平，”他低声说，“小心裙子。”
说完，他侧身走进昏暗的楼道，声控灯没亮，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段言站在原地，手里那个装着工钱的信封突然变得滚烫。
周一的校园，陈恒准时出现在教室。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没睡好，但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课间，段言把信封放在了他的桌上。
“老板让我转交。”
陈恒只看了一眼，没碰：“谢谢。”
“你周六没去书店。”
“家里有事。”
“什么事？”段言眉毛紧锁，仿佛担忧又好似深思着什么。她细细的眉毛稍稍有些孤独，长的过分的睫毛下是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清澈又好看。
他只是微微抬眼，目光平静：“私事。”
两个字，划清界限。
段言愣了一下没再问。
一直到放学，她才开口：“伞呢？”
陈恒从书包侧袋拿出那把黑色折叠伞递了过去。
段言看了看没接，“竞赛还没结束，可能还会下雨。你先拿去结束再还我。”
陈恒握着伞，手指收紧。他看着她，像在评估这个理由的真实性。
“好。”
他把伞重新放回书包，动作很慢。
段言知道，他又接受了一场“有期限的债务”。
图书馆里两人并肩做题。
陈恒解题的速度比平时更快，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有些急。
段言做完一套题，抬头看向他：“你第三步少写了一个过渡公式。”
陈恒笔尖一顿。
“你心情不好。”段言低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没有。”
“有。”她在草稿纸角落写下一行字，推到他面前：
“如果需要，我可以当听众。”
陈恒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他猛的一下合上书，站起身：
“今天先到这里。”
他收拾书包，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段言低头看书的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安静。
像一场晴天的雨。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晚上，段言收到短信。
打开手机看还是那个号码，内容多了几个字：
“谢谢。伞我会保管好。竞赛加油。”
她盯着屏幕，忽然想起诗集页边的那句铅笔字打开了搜索框，输入“晴天的雨”。
没有结果，那是他原创的句子，只属于她的比喻。
段言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空清澈，能看见星星。
城市另一端，陈恒站在狭小的阳台上，手里握着那把黑色折叠伞。父亲在屋里咳嗽，声音压抑。
他抬头看天，星星同样稀疏。
有些债，欠下了就还不清。但有些人，遇见了就会忘不掉。他不知道哪一样更沉重。
但他知道，那把伞，他暂时不会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她像一场晴天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