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偷拍，香槟塔与红字 ...
-
段言生日的前一周，她去旧书店仓库邀请了陈恒：“周六我生日，有个聚会……你能来吗？”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很无聊，都是我爸生意上的人。但如果你在我会开心一点。”
陈恒正在擦拭望远镜的目镜。
棉布擦过玻璃表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他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我不适合那种场合。”
“没有适不适合，”段言语气平静，“只有我想不想让你来。我想。”
仓库里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飞舞。陈恒抬起眼，看着她。
“好。”
他没有问穿什么，也没有问该带什么礼物，没有问有哪些人。
段言觉得这个秋天所有的光，都落在了这一刻。
周六傍晚，陈恒按照地址找到那片临湖别墅区。
电动门缓缓打开时——
这栋别墅像一座透明的玻璃宫殿，悬浮在夜色中的湖面上。整面墙的落地窗倒映着璀璨的水晶灯与湖光，空气里浮动着雪松与白玫瑰的冷香。
陈恒站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手里旧丝绒盒子的粗糙质感忽然变得刺手。
他看见了车道两侧的银杏，金黄叶片在暮色中像燃烧的火焰，一路铺展到视野尽头。
保安核实姓名后颔首：“段小姐交代过，请进。”
他推着自行车走进去。轮胎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远处有音乐声，笑声和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别墅前的草坪上支着白色帐篷，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
穿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托着银盘穿梭，宾客们衣着精致，低声谈笑。
陈恒停在草坪边缘。
他穿着那件唯一的深灰色连帽衫，洗得很干净，但领口已经有些松懈。
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旧丝绒盒子，里面是他用三天时间手工抛光、镶嵌、调试好的天文望远镜目镜。
像一颗沉默的石子投入华丽的湖面。
段言从人群中看到他朝他走去。
她穿着低调奢华的香槟色一字肩礼服显出锁骨若隐若现的、清冷的美。她的腰肢纤细，精致的盘发和几缕发丝自然的垂落，勾勒出她精致的面部轮廓。
耳垂上是对极小的钻石耳钉。显得端庄优雅。
这是段言在他面前第一次这样打扮，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
向来沉稳的他，此刻思绪变得凌乱起来，心砰砰的跳动着。
“你来了。”
她眼睛亮起来，随即压低声音，“跟紧我，我带你进去。”
但这句话刚落，就有人唤她：“言言，来跟李叔叔打个招呼。”
是段言的父亲段怀信，鹿海市知名地产集团“万捷集团”董事长。
他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酒杯，目光扫过陈恒，停留了一瞬——礼貌，但带着审视。
段言对陈恒投去一个“等我”的眼神，转身走去。
陈恒独自站在原地。
他看见不远处的甜品台旁，站着周予薇。她穿着米白色小礼服，正用手机拍一张马卡龙塔的照片 ，镜头微微移动扫过了他。
对视的一瞬间，周予薇怔了怔，随即礼貌性地微笑点头。
陈恒没有回应。
他只是看着段言在人群中周旋的背影，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和恰到好处的笑容，还有那偶尔投来带着歉意的目光。
他明白：这是她的战场。
礼物环节在切蛋糕前。
段言站在香槟塔旁，一件件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盒：限量款高跟鞋、设计师手链、绝版艺术画册……每拆一件，周围便响起得体的赞叹。
轮到陈恒时，她特意走近两步。
他小心翼翼的递上那个旧丝绒盒子。
段言打开，里面是一枚精心打磨的望远镜目镜，嵌在手工雕刻的胡桃木托座上。
木纹天然，抛光温润，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生日快乐，段言。”
旁观的某位股东之子轻笑：“这手工……挺别致。”
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几个人听见。
段言拿起目镜对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看了看，然后转向陈恒：
“这是我收到过最亮的星星。”
她伸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腕，一个很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触碰。
就在这一刻。
周予薇的手机镜头，正对着香槟塔调整构图。
快门无声按下。
照片最初只出现在周予薇的家庭微信群。
配文是：“段叔叔为言言举办的生日宴，祝我们言言大小姐生日快乐。”
但她读初中的妹妹保存了照片。
周一上学，同桌羡慕地问：“你姐真的去了那个豪门生日宴？”妹妹炫耀地展示手机：“看，还有段言的那个穷同桌——”
截图像病毒般传开。
午休前，校园匿名论坛出现热帖：
《实锤分析：段言&陈恒已进入见家长阶段？！从公交私会到豪门生日宴》
主楼并列两张照片：
1. 雨中公交站：陈恒撑着黑伞，段言走在他身侧，距离近得像倚着他，拍摄人故意把角度错位。拍摄时间：一个月前。
2. 生日宴香槟塔：段言握着陈恒的手腕，两人对视，背景是水晶灯与香槟塔。
发帖人“匿名”细致梳理时间线，最后抛出结论：
“从私下共伞到登堂入室，仅用一个月。据知情人士透露，陈恒已见过段言父母，疑似获认可。”
跟帖在半小时内突破了三百条。
热门评论：
· “但陈恒也很帅啊，学霸爱情我嗑死！！”
· “凭什么他可以？”
· “陈恒是不是软饭男，故意接近白富美吧？”
· “段言居然真看上穷小子？图他成绩好吗？她自己不也是学霸？”
·最高赞的一条：“他俩站一起，像奢侈品广告里P进去的瑕疵品。”
陈恒一整天没有看手机。
直到放学时，他在储物柜前停下，柜门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两个大字：
“攀高”
“枝”字没写完，像是被人匆忙中断。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纸巾，沾了点水慢慢的擦掉。红色墨迹晕开，像血迹一般。
段言在车棚堵住他时，他正在开自行车锁。
“论坛那些——”她声音有些急。
“真的。”
陈恒打断她，没有抬头，“照片是真的，分析是假的，但结论是真的。”
“什么结论？”段言站在那，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结论是，我确实在攀你的高枝。”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他骑上自行车，背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段言站在原地，秋风吹起她的校服衣角。
那天晚上，段言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在班级群发公告。
“@全体成员，今日论坛偷拍照片已侵犯本人与陈恒同学的肖像权，截图均已取证，并已报警处理。网络非法外之地，请传播者自重。
——段言”
群里死寂了几分钟，随后徐雅宁私聊了她：“不是我发的！”
段言回复：“我知道。不过公交站的那张照片，是你拍的吧？”
徐雅宁没再回复。
第二件：她去了旧书店。
店门关着，但二楼小窗亮着灯。她上前敲门，无人应答。
“陈恒，”她对着门缝说，“我知道你在。”
里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后。但他没有开门。
段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下一行字，从门缝塞进去。
然后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后，门开了。
陈恒弯腰捡起那张纸条。走廊声控灯昏暗，他走到窗边，就着路灯的光看：
“别人眼里你在攀高枝。
我的眼里是——
我在等你。
等你也走向高处，
我们要一起站在光里。”
字迹清晰，用力很深，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页。
他站在窗边看了很久。
然后他走回书桌前，翻开那本《天体物理学基础》，将纸条小心夹进扉页。
合上书时，他又听见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压抑破碎的，一声接一声，像永远停不下来的雨。
他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最后，他给段言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但光太亮的时候，影子会更黑。
——陈恒”
周予薇在第二天课间找到段言。
“照片是我拍的，”她语气诚恳，“但我并没有传播。是我妹妹不懂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公开说明。”
段言语气冷漠：“不用了。你越澄清，讨论会越久。”
周予薇沉默几秒，轻声说：“他很特别，对吗？”
时间仿佛暂停了。
“…”
“我指的是，”周予薇说，“他站在那样的环境里，却依旧从容淡定。”
段言抬眸看向她没回应。
说完这句，她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段言站在原地，忽然想起生日宴上陈恒那个旧丝绒盒子，木托底座上有一个极小的刻痕：“CW”。
陈万的缩写。
他把父亲的名字，刻在了送给她的礼物上。
像一种沉默的宣告：我就站在这里，带着我全部的真实。不掩饰也不伪装。
风吹过走廊，梧桐叶沙沙作响。
段言打开手机，回复陈恒昨晚的短信：
“那就让我们一起黑。
——段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偷拍，香槟塔与红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