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微尘》肥兔爱吃狗

3、第 3 章

　　吴景阳车里的香氛浓得发腻，是某种甜腻的花果混合调，却依旧盖不住经年累月渗进皮革缝隙里的、顽固的二手烟味。这气味让刘焕景有些反胃。
　　她想起第一次坐李慕然的车时，连安全带都不会系，下车时手忙脚乱怎么也解不开卡扣，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来这座城市后，类似的困窘不胜枚举，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身体还记得那种火烧火燎的羞耻。
　　没等到刘焕景表态，吴景阳就收到了领导的指示，他像接到了军令状，一刻不敢耽误，不容分说地拉着刘焕景出来“边走边想吧，时间不等人”
　　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一家外观并不起眼的美容院门前，他把刘焕景送了进去，临走的时候跟老板娘低声交代着，对方对他的这套方案已经谙熟，送他出来的时候嗲声嗲气“放心吧吴经理”
　　近距离看到对方和自己打招呼，刘焕景心想不愧是开美容院的女人，瓷白色的皮肤吹弹可破，火辣的体态，尽显身材的连衣裙，和她在写字楼里见到的那些优雅克制、用名牌包装到牙齿的精英女白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朵带刺的玫瑰是另一种生存法则浇灌出来的。
　　对方夹着嗓子热情的招呼着“小妹妹，你好瘦耶”，她自称Angel。一上来就亲热地挽住刘焕景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既显亲密又不容挣脱。在她一套熟练的皮肤检测和话术铺垫后，她惋惜地表示刘焕景的皮肤“严重缺水，需要深度清洁和密集护理”她挤着眼睛故意耳语，好像分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小妹，你放心，吴经理是我们这里的钻石会员，今天我们好好敲他一笔”
　　Angel带着她一路往里走，像个认识了多年的闺蜜一样说笑，一会儿塞给她一片切好的奇异果，一会儿又和她共同分享小包进口零食。她这半真半假的姐妹情，对于习惯了冷遇和戒备的刘焕景，陌生而难以招架，晕乎乎的被她推进了沐浴间。
　　当身体沉入飘浮着玫瑰花瓣、香气氤氲的热水里面，刘焕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她紧绷的神经仿佛“啪”地一声断裂。温热包裹住每一寸冰冷的肌肤，舒缓的音乐流淌、香薰的蜡烛摇曳，手边还有冰镇过的、冒着细密气泡的香槟和鲜切果盘，这无以伦比的奢侈的松弛感，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贫瘠生活筑起的所有堤防。
　　须臾，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进来，扶着她进入另一间更私密的房屋。精油温热芬芳，手法专业轻柔。最初的受宠若惊和羞怯，渐渐被席卷而来的舒适感淹没，随着轻松的感觉上头，她进入了梦乡。
　　刘焕景被清脆的咔嗒声吵醒，这声音特别耳熟。她想起自己在宠物店里打工的时候，宠物美容师给小狗修剪毛发时使用的剪刀就会发出这种精准利落的咔嗒声。
　　她抬头看到身旁这个年轻的美容师正在修剪自己□□的毛发，一丝凉意和强烈的被侵犯感瞬间炸开！她猛的坐了起来，把女孩儿吓了一跳，工具也应声落地。
　　Angel听说刘焕景裹着浴袍出来，要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她赶快过来打圆场，脸上还是那幅无可挑剔的笑容。她亲昵的解释着刚刚只是做了身体按摩，面部护理还没做，卡里的钱已经划走了，退无可退。
　　“妹妹，是Tracy服务不好吗？我帮你换一个美容师”
　　“这个··，Angel姐姐，你误会了，我··”
　　容不得刘焕景解释，Angel再次把她推进屋“好了啦，做个护理用不了太久哦”
　　新来的美容师麻利的包起刘焕景湿漉漉的头发，这次Angel再没有离开，拉过凳子守着她的旁边，拿来乳液慢条斯理地帮刘焕景按摩着手指。两人一唱一和，话题从娱乐圈光怪陆离的潜规则，聊到金融圈衣冠楚楚下的肮脏交易，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到了这时候刘焕景才明白这一局的套路，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恐惧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混合着一种更深层的、对自己轻易沦陷的愤怒和悲哀。她想起了网上的那句话‘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刚进大学校园刘焕景就被同学们的多才多艺震撼，每个来自城市里的同学都有些特长，难怪自己会被她们称作小镇做题家，她除了刷题确实什么也不会。
　　那时候父亲还没被确诊，她还不用为了生存拼命挣钱。她怀揣着一点点融入城市的幻想，学习着城市里的生活技能、观察周围同学的生存状态。笨拙地学习穿衣打扮，心惊胆战地了解那些天文数字的奢侈品牌，渴望毕业后能真正留在这里。
　　大一的下半学期，这一切嘎然而止，她不但要把自己的学费生活费挣出来，还要帮着弟弟负担父亲的治疗费用。他们俩算了一下，如果想要维持的好一些，一年的费用在五到十万。
　　一开始她做的都是脏活累活，奶茶店摇到手酸，快餐店站到腿肿，宠物店沾满毛屑，教培机构陪尽笑脸。慢慢的她勉强能用上课堂里学的那点东西，帮小餐馆记流水账，去事务所跑腿打杂。
　　学校里也有挣‘快’钱的同学，那里面甚至有不缺钱的人。陪酒、气氛组和当公主，不过那些词离她的世界太远，对于她就像城市对于农村，巨大的鸿沟完全不可逾越。
　　终于熬过了Angel的款待，她想要赶紧逃离却被告知自己的衣服被拿去洗了。“小妹妹，真不好意思，我看你的衬衫有些脏了，就让阿姨拿去洗，偏偏烘干机坏掉了，你看先穿这个行吗？明天我亲自把你的衣服送过去，姐姐对不起你啦，明天请你吃饭赔罪啊”
　　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一条红色的格纹百褶裙，质地廉价，款式···充满暗示。刘焕景在更衣室里盯着镜子发呆，浴袍总不能穿出门，这一身衣服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刻意包装起来的商品。
　　Angel眯着微微吊起的丹凤眼拍着巴掌“年轻就是好呢，妹妹穿这一身又纯又欲，好可爱啊”，她再次挎起哭笑不得的刘焕景，欢天喜地的送她出来。
　　门外，夜色已浓，华灯璀璨。刘焕景看了一眼手机，快晚上八点了。周五晚上，本是她允许自己唯一稍作喘息的时光。
　　一辆商务车的侧门呼啦呼啦的打开，穿着白衬衫面无表情的小伙子做出一个请她上车的手势。刘焕景以为搞错了，转身要离开，Angel一边推她上车一边说“我这里太偏了，不好打车，妹妹自己回去我不放心的，让司机送你吧”
　　两个人半拉半拽，刘焕景踉跄的跌进车厢，车门迅速关上落锁。司机上车后从后视镜里看到刘焕景试图开门就冷冰冰的说“吴经理让我送你去酒店”
　　刘焕景抱着胳膊微微的颤抖，她想要争辩几句，却知道跟司机说什么都是徒劳，就打开手机想要给吴景阳发微信。
　　然而她刚点开吴景阳的头像，瞳孔就骤然一缩，手指僵在屏幕上方。下午那条未接收的转账记录，状态赫然已经变成了“已收款”。收款时间正是在她于美容院陷入昏睡的那一个小时。
　　不是诱惑，不是选择。这是一场早已布好陷阱、算准每一步的、精准的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