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微尘》肥兔爱吃狗

4、第 4 章

　　刘焕景目不转睛的瞪着转账页面，瞪到眼睛充血，眼泪充盈。她想要把钱再转回给吴景阳，手指迟迟无法按下，吴景阳怎么可能收？这肯定是徒劳且可笑的行为。她退出界面，熄了屏。车窗倒映出她模糊的脸，像一副苍白的面具。
　　一路上她不停的复盘，这道无解的题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呢？大概是被吴景阳评估完之后。
　　她诘问自己她有的选吗？吴景阳用“林老师”和“李总”织成了一张网，“帮助”和“机会”是诱饵，贫穷是最终把她拉下水的铁链。
　　反抗？她试过了，微弱的挣扎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Angel的温柔陷阱，那杯让她昏睡的“香槟”，那件无法穿回的旧衣，还有手机上那个在她无知无觉时完成的收款记录……铁证如山，退路已断。
　　心理上这一关过不过的去？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样是自己点头同意的，她这算不算是被胁迫。她咀嚼着这个词。明显底气不足。只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辩驳，如果一切都是被设计、被推动，那最后的堕落就不是自己的责任。她自欺欺人的想着，如果是被威胁，那今后的午夜梦回中就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车窗外，商业街前竖起了璀璨的圣诞树，这里的四季已经简化到两季，城市里新年将至的喜庆都是硬凹出来的氛围。不像在老家，新年意味着严冬将尽，意味着刺骨如刀的北风会转为轻柔，意味着一望无际的雪原会悄悄萌发绿意，意味着她手上的冻疮有了愈合的希望。那才是真正值得期盼的“换景”。可如今……她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回忆里的冷，还是眼前的迷惘。
　　车门拉开，吴景阳的脸上堆着过于热络的笑，看到她下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小刘，可算到了。啧啧，太瘦了，看你这胳膊，还没我闺女的粗呢”
　　刘焕景全身僵硬，她的声音干涩，压抑着愤怒“吴经理，你们···太过分了”
　　吴景阳看她只是站在原地没动，扫视过去那反抗的苗头已经微弱不堪。就继续笑着道“你不是想通了吗？”
　　司机沉默地跟在一侧，形成无形的夹击，两个人一左一右和刘焕景一起穿过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吴景阳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的劝着“这一关迟早要过，和谁过不是过？我比你难，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电梯停在二十五层，走廊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安静得令人心慌。
　　吴景阳刷卡进了这个顶层的大套间，窗外是沉睡中的半个城市，灯光阑珊，遥远而冷漠。他轻车熟路的从吧台取了瓶红酒打开倒了两杯。
　　司机把刘焕景轻轻的推到沙发上就离开了，那沙发软得仿佛能将她吞噬。
　　吴景阳自己先喝了一杯，之后坐到她对面，胳膊撑着膝盖，将另一只酒杯推到她面前，示意刘焕景可以喝点儿酒压压惊。
　　同样的场景重复了太多次，他确实如同他自己抱怨的一样，身心俱疲，这肮脏的差事今天终于要结束了，他在心里敬了自己一杯。他举起酒杯似乎想要和对面的女孩儿碰杯，动作做了一半又觉得荒诞，索性仰起头一饮而下，之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吴景阳开门的时候从大门的漆面上看到了身后的人，他赶快转身堵住门口。他看到女孩仰起的脸上，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近乎绝望的委屈和最后一丝挣扎的亮光，那目光让他心里某处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不是摇给刘焕景而是摇给自己，他要把那一丝动摇从脑海里赶出去。
　　刘焕景终于开口了，她有些哀婉的声音再次让吴景阳心头一颤“吴经理，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绝境，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
　　就在两个人拉扯的时候，楼道里另一个女人娇媚的笑声传了过来“下次一定要让人家陪你啊，苏哥哥”
　　“好的，没问题，明晚，还是这，回去吧”一个低沉带着些慵懒的男声已经到了耳边。
　　他们同时转头看过去，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明艳动人的女人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走过来。她的真丝连衣裙柔软地贴着身体曲线，随着腰肢轻摆，在灯光下闪着幽微的光泽，她妆容精致，眼波流转，美得极具攻击性。她太过于耀眼以至于刘焕景竟然疏忽了旁边的男人。
　　直到对面两个人都在上下打量自己，刘焕景才注意到这个在她心里面超级变态的‘苏哥哥’。
　　他和自己想象中脑满肠肥的‘老登’形象截然不同，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三四颗扣子，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价格不菲的手表。他的身高比吴景阳略高，体态还保持的不错，只是眉眼间的英气已经被酒色和权势浸染得有些模糊，他接过吴景阳递来的烟，低下头点火。
　　女人很快明白了状况，她保持着妩媚的笑容，轻盈两步走过来，很自然的插进吴景阳和刘焕景中间，握住她冰凉的手腕道“妹妹，我们进去喝一杯”
　　房间外面，苏行长似乎还要跟吴景阳交代些什么，朝着她们挥了挥手。
　　大美女拉着刘焕景往里面走，侧着头用极低的声音在刘焕景的耳边道“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忍一忍，就当是做了一个小手术。今晚过去就把这些都忘掉，回去过你正常的日子”
　　刘焕景猛地睁大眼睛，震惊得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今天遇到的奇葩超过了过去二十三年里见到的总和。
　　她们走回到沙发，女人拿起吴景阳倒好的那杯酒，自己抿了一口，示意刘焕景坐下。她坐到对面，翘起腿，真丝裙摆滑开，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小腿。
　　刘焕景感觉她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的悲伤似乎沉重得要溢出来，她带着物伤其类的怜悯，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萱萱，你呢”
　　她看到对方的美甲镶满水钻，又长又尖的有些吓人，只轻轻的握了一下对方温暖的手，勉强挤出些声音“刘···刘焕景”
　　萱萱看着眼前这个青涩、恐惧、满身都是生活碾轧痕迹的女孩，微微挑了挑眉毛“换景？”
　　“火字旁的焕，我爷爷起的，希望···能换一幅风景” 刘焕景下意识地解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比起招娣、盼娣，焕景似乎含蓄了一些。
　　萱萱微皱着眉毛，轻叹了口气，她的目光复杂难辨。她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给自己留点儿”说完放下酒杯离开，走的时候脚步明显不如来时轻盈。
　　浴室的水声停了。刘焕景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扶手。套房的隔音很好，她能听到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