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微尘》肥兔爱吃狗

5、第 5 章

　　金融是个赌性极强的行业，对于从业者的德行要求似乎没有那么严格，这几乎成了业界公认的准则。
　　苏博文刚入行的时候听到前辈如此教导深以为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一直不高，靠着小聪明和长辈铺路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就开始焦虑。
　　相同家世背景的子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表亲家的孩子们，无论从级别到职位一个个的都超越了自己。甚至一个诛九族都论不上的远房亲戚，也在父亲原来的部队里担任了高级将领。只有他卡在那里五年不上不下。
　　如何突破事业瓶颈期成了他的心魔，他开始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符箓法术上，对于推命相术深信不疑，尤其是被法师点拨后飞升一级就更是对这个正一真人言听计从。
　　至于这扯淡的八十一难，一开始他对那一层突破感带来的征服欲还有些兴趣，慢慢的开始厌烦那些羞涩的面孔和颤抖的身体。在他内心，这些无趣的小青蛙不是一个一个的人，而是一个数字，一个即将被划掉的任务清单上的条目，一个助他渡劫的、必要的法器。
　　他从来不强迫对方，哪怕临阵脱逃他也无所谓，只是今天意义特殊，这荒唐的任务即将结束，今晚一过就可以摘下头顶的紧箍咒。
　　晚上的宴请气氛融洽，酒喝得恰到好处，被一席人追捧的他有些飘飘然，女伴送他上来的时候娇嗔着，周围的一切都美好和谐。
　　他换了一身家居服走出浴室，在吧台倒了杯水送下了那颗蓝色小药丸。
　　转身后，目光落到沙发上的刘焕景身上。她在宽大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恐和苍白。他漠然的扫视，一丝极淡的厌倦，飞快掠过他的眼底。
　　“去把吹风机拿过来给我吹吹头发”他的声音透出一种冷硬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刘焕景抬起头，看到他的目光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没有预想中的淫邪或急迫，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刚送达的、需要确认的“物品”。这种平静，比赤裸的欲望更让刘焕景胆寒。
　　她机械地站起身取了风筒回来，看到他握着酒杯坐在高脚凳上望着窗外，像是惬意的欣赏着城市夜景。他的平淡与松弛让刘焕景的恐惧和羞耻，显得如此可笑。
　　她找到电源，推开旋钮，开始工作。镜子反射出他的脸，那上面没有欲望横流的丑态，也没有征服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将一切都工具化的淡漠。
　　热风的嗡鸣中，她的思绪陡然漂移——

　　上次给男人吹头发是在医院。那时候弟弟刚刚出徒，能够独立在4S店中开展修车工作，她有一搭无一搭的挣些碎银子。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不过距离太远，只是偶尔能聚上一次，每次在一起都轻松愉快的讲着趣事，刘焕景对美好生活的期许仅仅是维持在那种状态就好。
　　不久后父亲就被确诊为尘肺，他们俩当时一致认为一线城市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可惜在最权威的医生那里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勉强维持。父亲出院前，她借来吹风机吹干了他洗过的头发。

　　她一手摸着苏博文的头发，一手举着风筒，神游间没有注意到他转过来面向自己。
　　“差不多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还是把刘焕景吓了一跳，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扔掉吹风机的同时跌坐在了地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没伸手扶她，也没出言嘲讽，只是把杯中的酒饮尽后放下酒杯，朝卧室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说“进来吧”
　　她看着他的背影，艰难的迈着步子，仿佛穿越一片布满荆棘的荒野。萱萱的话响在耳边“给自己留点儿” 留点儿什么？尊严？清醒？还是……对未来的那点可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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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结束，终于解脱了，两个人同样的心态。
　　苏博文拿起手机打给吴景阳，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后就挂断“带她走”。
　　那弃她如敝履的态度再一次将刘焕景狠狠的刺痛，她从祭坛上下来，颤抖着穿上衣服，像逃跑一样刚刚冲到大门口。茶几上，她那部屏幕已有裂痕的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此刻死寂的、奢华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寒酸。
　　是吴景阳，他告诉刘焕景，自己就在门外等她。她抬起头，天花板明亮的反射出自己的脸，可惜那看起来扭曲失真、茫然空洞，眼泪毫无征兆的流进了鬓角。
　　半夜两点，他们回到车上，一进来吴景阳就递给她一粒药片。刘焕景扭头看向他，他平淡的说“事后药，吃了吧”
　　她胃里一阵翻腾，这件事还没恶心到尽头，她苦涩的笑着，再也不顾及脸面，出言讽刺道“呵呵，吴经理您可真是条忠犬啊”
　　吴景阳递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习以为常的冷漠覆盖。
　　车子平静的滑出去，之前流光溢彩的街道此刻已经完全陷入黑暗，三个人沉默着，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突然刘焕景喊道“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赶快靠边停了下来，还没完全停稳，刘焕景就拉开门，冲到路边大口的呕吐了起来。不知道是Angel的零食还是刚刚的药物，她弯着腰，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她蹲在那里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踉跄的回到车旁。
　　看到刘焕景扶着车门看向马路对面发呆，吴景阳走下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是一间派出所，蓝色背景下‘公安’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钉进了吴景阳的眼睛里。
　　“喝口水压一压”他拧开盖子递给刘焕景一瓶矿泉水，顺势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柔和得像在安慰自己的孩子“好点儿了吗？小刘”
　　刘焕景的咽喉被酸涩的滋味灼烧，她拿起来喝了几口，仍旧没有挪开目光。
　　吴景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解释不清的，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我不需要解释”
　　吴景阳没明白她的意思，心里面盘算着她不会真的要去报警吧，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好容易卸任的工作又要加码，他语带威胁“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你不知道他的背景有多可怕”
　　刘焕景直视着吴景阳，午夜的微光下，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井，所有情绪都被吞没，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清醒。她突然挤出一丝极其古怪、近乎破碎的笑“这个点儿宿舍已经关门，请吴经理帮忙找一间跟刚刚那个酒店类似的房间，我要好好休息”
　　吴景阳愕然的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看到刘焕景上车他才急忙跟上来。这个点儿去五星级酒店开个商务套间不会有一分钱折扣，他被反套路了。
　　他和司机交代了一句，黑暗中看到刘焕景挺直了脊背。吴景阳望着对面派出所冷清的灯光，心头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不安，这不安很快把算计压下。
　　他们在前台办好手续，刘焕景拿着房卡离开的时候对吴景阳说“明天一早让Angel把我的衣服送到房间来”声音平淡的像在吩咐助理。
　　吴景阳再次被震慑住，本来他看着手里的刷卡单肉疼，这句话让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最初的错愕和那点不安，逐渐被一种混合着讥讽和释然的情绪取代。
　　他想。也好，钱能摆平的事儿，最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