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容我择日疯，来年撞日死》梧桐叶又落

2、长雨不终朝

　　距离镝木绯正式上学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
　　午后的阳光铺满了喧闹的街道。
　　银时特地拉着绯去到买糖的地方。
　　“小绯，我跟你说，这里买的金平糖可好吃了！”
　　绯无语望天。
　　“银时…你忘了上次拔蛀牙的疼了吗？”
　　银时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哎……银时你啊。”
　　空气里浮动着各种小吃摊传来诱人的香气。
　　银时直奔那个挂着彩色幡子的糖果铺子。
　　他那头显眼的天然卷都因为期待而显得格外蓬松，变成一个泛着暖阳的银色毛球。
　　“老板，来一份金平糖。”
　　银时还没完全挤到铺子前，声音就先到了。
　　他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塞进那些装满五彩糖粒的玻璃罐里。
　　绯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伸手拍了拍银时的后背。
　　“喂银时，口水要流到柜台上了哦？老板会嫌弃的。”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银时头也不回，含糊地反驳。
　　“啊啊，小绯真是啰嗦，我这是对糖分致以最高的敬意！”
　　老板被银时的样子逗乐了，笑着将包好的糖递给银时。
　　银时塞进嘴里几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活过来了~这才是人生啊！”
　　绯好心地帮忘乎所以的银时挡开了旁边挤过来的行人。
　　“你不买吗，小绯？”
　　银时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总算还记得身边有个同伴。
　　绯摇了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
　　“不了。”
　　“家里的糖够多了，我打算买点梅子让母亲帮我做点饭团。”
　　他说起酸味时与银时对糖分的执著如出一辙。
　　“哈…小绯真是不懂享受。”
　　他甚至在银时专注于品尝甜蜜的时候，自己溜达到旁边的一个水果摊，挑拣着几颗梅子。
　　绯从怀里掏出零钱付账，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あめあめ ふれふれ かあさんが
　　じゃのめで おむかい うれしいな
　　ピッチピッチ チャップチャップ
　　ランランラン
　　当银时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准备慢悠悠晃回私塾继续享受他的糖分时光时，一转头，才发现绯已经买好了梅子正站在不远处等他笑容明媚。
　　“走啦，银时！”
　　绯笑着招呼他，扬了扬手里装着梅子的小袋子。
　　“再磨蹭下去，上课真要迟到了，松阳先生说不定会没收你的糖哦？”
　　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那时的镝木绯，真的就像这夏日阳光本身，明亮，温暖，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银时愣了几秒才跟着绯回了村墅。
　　下午的课平稳度过。
　　松阳先生温和的讲解声，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混着书本的墨香。
　　银时打起了瞌睡。
　　绯坐在窗边，偶尔走神，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觉得这样的平静日常或许能一直持续下去。
　　只可惜。
　　天色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
　　厚重的乌云迅速吞噬了湛蓝，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已经是梅雨季了啊。
　　绯收拾好东西走出私塾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
　　绯喜欢雨天，尤其是梅雨季。
　　虽然衣服不容易干吧……
　　雨，越来越大了。
　　看来，他要独自走这条回家的路了。
　　雷声轰鸣，惨白的电光撕裂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冲刷后的腥气，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雨水疯狂击打万物发出的哗响，淹没了其他所有的杂音。
　　绯独自在暴雨中奔跑。
　　“再快点吧，我想回家了啊……”
　　雨水冰冷地打在身上，很快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回到家就好了母亲他们在等着我呢。
　　绯想着脚步更加快了不少。
　　屋檐的水流早已汇成急促的瀑布，砸在下方的石阶或水洼里，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在石板路的缝隙间肆意奔流，汇聚成一条条短暂的小溪。
　　あらあら あのこは ずぶぬれだ
　　やなぎの ねかたで ないている
　　ランランラン
　　终于，院子出现在雨幕中。
　　只是……院门奇怪地虚掩着。
　　一种冰冷的不安瞬间包围了他。
　　镝木绯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暴雨冲刷地面的哗哗声。
　　太安静，也太不寻常了。
　　雨丝细密，连绵不绝，织成了一张无声的网。
　　远处的景物失了轮廓，融化在一片水汽中。
　　唯有院中那棵枫树的叶片，被雨水洗得发亮，在灰暗的背景中透出一点深沉的绿意。
　　……
　　“母亲？”
　　绯晃了晃头，看向水面。
　　这是……梦吧？
　　水面中，绯那身影被雨滴打乱，拼成了一道新的身影。
　　‘这样才对嘛…我的右手早就没了。’
　　绯用仅剩的左手抚上右眼竖向的疤。
　　他已经记不清家人的样子了。
　　自那之后绯就开始逐渐忘记了家人的样子。
　　镝木绯静立着，雨水顺着他黑色的发梢不断滴落，流过左眼那道旧疤时，带来一丝熟悉的刺痛。
　　潮湿的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而沉重。
　　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微微仰头，望着这片灰蒙蒙的世界。
　　那次事情以后他对雨季谈不上喜欢，也并非纯粹的厌恶。
　　只是一种…怀念。
　　怀念某种早已被这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点感觉的东西。
　　“我已经多久没做梦了？”
　　绯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就这样站着，仿佛要站成这雨景的一部分，与这湿漉漉的庭院、这无边无际的沙沙雨声，一同沉入一场永无止境的潮湿梦境。
　　“虽然很怀念，但是，梦也该醒了。”
　　绯拔出腰间别着的刀砍向自己的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以正常的方式醒来，只有自尽才能从现实中清醒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迟疑。
　　左手握着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下一刻，温热的液体猛地从脖颈处裂开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涌而出，鲜红的颜色刺目，在空中泼洒开一片红色的雨雾，与周围灰蒙蒙的雨幕形成诡异的对比。
　　炽热的液体溅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不同于雨滴，更为沉闷的声响。
　　迅速将周围染上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又很快被无情的雨水冲刷、稀释，蜿蜒流淌开来，像一条逐渐淡去的红色溪流。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它压过了雨水的清新和泥土的气息。
　　在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中央，绯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
　　他的表情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那是一种漠然。
　　‘不过，确实好疼。’
　　那双青色的眼眸中，最后映出的或许不是喷涌的鲜血，而是窗外那片下不完的雨景，又或者，是更遥远的，早已模糊的什么。
　　“……”
　　他把刀插在地里，单膝下跪，最终融入那片不断扩大的暗色之中。
　　所有的声响，似乎都被更宏大的雨声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