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二十多岁正是中二病的年纪 ...
-
镝木绯就在这片寂静中,背靠着一摞散发着霉味的木箱。
他右肩以下的空荡袖管被随意地放着,此刻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左臂的衣袖挽起着,小臂上缠着的新绷带渗出一点隐约的暗红,与旧日留下的无数淡色疤痕交织在一起。
他微蹙着眉,并非全因疼痛,更多是一种对麻烦本身的烦躁。
他抬头望着墨黑的海面,月光在那里铺就了一条波光粼粼的路,通往虚无的远方。
他青色眼眸里映着这片冷光,却比海水更空寂。
浓重的雾气在那条路的尽头无声地凝聚,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从中步出。
高杉晋助的步伐从容不迫,鞋底敲击湿滑地面的声音清晰。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冷峻的侧脸轮廓,紫色浴衣的衣摆随着步伐轻微晃动,美丽而危险。
他并非为此地而来,或许只是途经,或许是赴约未果,又或许,仅仅是这死寂与他此刻的心境某种程度地契合。
他身后不远处,雾气掩映中,似乎有更模糊的几道身影静立等候。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风声,水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块,激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漫长的数秒在沉默中流淌。
最终,是高杉先打破了这僵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特有的磁性,在这空旷之地显得格外清晰,话语中的玩味像淬了毒的薄刃。
“…真是罕见的组合,无所事事的浪人,和这片无人的海边。”
他的目光掠过绯空荡的右肩,落在那渗血的左臂绷带上。
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慢慢站直身体,迎向高杉的目光,语气是一贯的平淡,缺乏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眼睛看向远处雾里的几人。
“彼此彼此,你这是带着乐队来这种地方开演唱会吗,晋……高杉。”
似乎是想到现在他们应该是敌对关系这么叫似乎不太应该的镝木绯改了口。
高杉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极轻的嗤笑从高杉喉间溢出。
他缓步靠近,距离缩短到一个微妙的距离。
他的目光冰冷,再次细细扫过绯。
“看来你那惊人的厄运,至今还在忠实地陪伴着你。”
他的语调平稳,却字字带着针刺般的暗示。
“你还是选择跟在银时身边吗?让你身边亲近之人不断被不幸所缠绕?还是说你早就已经习惯这样了。”
绯声音似乎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呵…关于我这种事情,用不着你管。”
他把“我”这个词咬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孤绝。
“哼…”
高杉的嘴角勾起一抹怜悯的弧度。
“还是老样子,喜欢把自己藏在漠不关心的面具后面。”
“可惜,面具戴得太久,连自己都信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
他微微倾身,贴近绯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
“…可骗不了人,疲惫,痛苦…还有挥之不去的警惕,像笼中的野兽,连嘶吼都忘了,只会用沉默舔舐伤口。”
“你心中的执念,早就已经消失了吧?”
海风似乎变得更冷了些,吹动绯额前的碎发。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至少比把眼前的一切,无论好坏,都毫无区别地毁灭要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
“那更像是一种逃避。”
高杉并未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要毁灭的,是这个腐朽的世界。”
他停下脚步,与绯保持着那危险的距离,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冷意。
“总好过在你那虚假的日常里,慢慢发霉、烂掉…不是吗,绯?”
“曾经的‘青鹭火’,如今甘心困守于一间破败的万事屋,这就是你的选择?”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高杉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地动了一下,只是指尖在腰间的刀镡上轻轻一叩。
几乎在同一刹那,绯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那双青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散漫被彻底剥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锐利。
如同利剑出鞘的寒光——那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鹭火”本能的一闪而逝。
“我已经有了要守护的东西,留在万事屋,这就是我的选择。”
尽管这反应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便被他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回归淡漠,但那瞬间的爆发力并未逃过高杉的眼睛。
高杉的嘴角那抹难以形容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了然的欣赏。
“看吧。”
他低语,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
“野兽的本能,还在血脉里嘶吼呢。”
“即使被折断翅膀…听到刀剑的声音,身体还是会记得。”
他微微歪头,打量着绯,像是欣赏一件残缺的艺术品。
“待在那个男人为你编织的、自以为安全的羊圈里…对着摇尾乞怜就能得到的残羹冷炙…真的不觉得无聊吗?绯。”
“不如跟着我。”
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左臂的伤口在此刻隐隐作痛。
他迎上高杉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讨厌麻烦。”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更讨厌无意义的流血。高杉,你的火焰,烧不掉所有的东西,最终只会灼伤你自己,以及你身边所有的一切。”
对话陷入了僵局。
两人都清楚,言语到此为止。
理念背道而驰,道路南辕北辙。
此刻动手?
没有理由,也并非时机。
这短暂的相遇,更像是一次无声的勘测,确认彼此仍在各自认定的轨道上固执前行,且毫无交汇的可能。
高杉眼中的火焰似乎慢慢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人能懂的虚无。
他像是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缓缓转过身,将背影留给绯。
离开前,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飘散在冰冷的海风里。
“珍惜你那短暂的平静吧,绯。”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几乎与海浪声融为一体。
“…直到我这把火,终于烧到你们门前的那一刻。”
没有回应。
绯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高杉的身影一步步走入浓雾深处,如同幽灵归位。
不远处阴影里那些模糊的身影也随之无声移动,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码头上再次只剩下绯一人。
海浪声似乎变得愈发清晰和寂寥,一声声拍打在他心上。
那紧绷的气氛骤然消散,留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直到高杉的身影彻底被吞没。
左臂的伤口仍在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冰冷。
他低头看了一眼渗血的绷带,然后,他转过身,拖着比来时更加疲惫的步伐,慢悠悠地朝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那空荡的右袖在影子里徒劳地晃动着,像一个无解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寂静的海岸上。
他的眼神,沉静依旧,却比来时更深邃了几分,仿佛盛满了这片冰冷海水和无边夜色。
“……”
“晋助怕不是迟来的中二病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