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大一个小白花呢？》唤狐

2、2

　　屏幕分成两半。
　　右边出现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穿着挺括的衬衫，背景是装修风格冷硬、摆满电子设备的房间，一看就是专业的工作室。
　　ID“命运操盘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几分居高临下的嘲弄。
　　“主播，话我先说在前头。”男人开口，声音通过专业麦克风传出，带着点混响效果，“我这人最烦神棍。网上那些‘大师’，十个有十一个都是骗子，靠话术和心理暗示忽悠人。你要是也玩这套，趁早收手，免得等会儿下不来台。”
　　火药味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直播间人数因为“火箭”特效和这明显的踢馆架势，瞬间飙升至八百多，弹幕刷得飞快：
　　“来了来了！专业打假选手！”
　　“命运哥我认得！拆穿过好几个算命主播了！”
　　“主播快跑！这人真不好惹，会查IP会分析微表情！”
　　“前排出售瓜子可乐！”
　　“小哥哥挺住啊！我相信你！”
　　棠冽身体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甚至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对面不是来势汹汹的挑战者，而是来唠家常的邻居。
　　“行。”他放下水杯，只回了一个字，“你问。”
　　“爽快。”命运操盘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我不问将来，就问过去。过去一年，发生在我身上，影响最大、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给你三次机会，说准了，十个火箭奉上。说不准，或者模棱两可玩话术…”他冷笑一声，“别怪我砸你场子。”
　　这问题很刁钻。不问具体事件（那太难），只问“影响最大最深刻”，给了模糊解释的空间，但对方明显是较真的人，模糊答案肯定过不了关。而且限制三次机会，加大了心理压力。
　　典型的拆台套路。
　　棠冽没立刻回答。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从饱满但隐含一丝僵硬的额头，到精明外露却藏着一缕晦暗的眼睛，再到线条紧抿、显得固执甚至有些刻薄的嘴唇。
　　视线扫过他放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手，最后落在他衬衫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的红绳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你过去一年，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棠冽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是破财。一笔相当大的财。”
　　命运操盘手脸上嘲弄的笑意加深：“破财？主播，这太笼统了吧？谁一年到头不破点小财？买股票亏了，投资失败了，甚至丢个手机，都算破财。”
　　弹幕也跟着起哄：
　　“对啊，这回答太滑头了！”
　　“完了，主播要翻车。”
　　“就说这么年轻不靠谱…”
　　棠冽没理会，继续说：“不是小财。是足以让你伤筋动骨、甚至濒临破产的数目。这笔财，和你现在身处的这间工作室有关，和你的‘事业’有关。更准确地说，是因为你过于相信自己的‘技术’和‘判断’，在关键节点上做出了错误决策，导致几乎是覆灭性的损失。”
　　命运操盘手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
　　棠冽目光落在他领口的红绳上：“而且，这笔损失，还连带影响了你最重要的亲人。你领口戴着的，是长辈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符吧？颜色这么新，求来不超过半年。求符之时，正是你家宅不宁、亲人健康或情绪出现严重问题的时候。这问题，直接或间接，都和你那笔破财有关。”
　　直播间突然安静了一瞬。
　　屏幕那边的男人脸色已经变了，最初的嘲弄和审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说中要害的惊疑和僵硬。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领口那截红绳，又迅速放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高清摄像头捕捉得清清楚楚。
　　弹幕炸了：
　　“我靠！有反应了！”
　　“红绳！真的有个红绳！”
　　“命运哥表情不对啊！”
　　“细思极恐，难道真说中了？”
　　“你…你怎么知道？”命运操盘手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沉稳，甚至有点发干。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自镇定，“光凭我戴个红绳，就能编出这么多？这红绳就不能是我自己喜欢戴着玩的？”
　　“红绳只是佐证。”棠冽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你眉骨高凸，山根却有横纹断截，主少年得志，但中年有重大挫折，且挫折与‘金’有关。你鼻梁虽高，但鼻翼两侧色泽暗沉，且有细微的疤痕样纹。”
　　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这是典型的因财生祸、破败之相。你说话时，左边嘴角不自觉地向下微撇，这是长期内心郁结、对某件事耿耿于怀形成的肌肉记忆。最重要的是……”
　　棠冽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屏幕：“你眼底血丝暗红，不是熬夜那种鲜红，是郁火攻心、长期焦虑失眠导致的暗红。”
　　“你背后的书架，最显眼的位置原本应该放着你最得意的奖杯或成果展示，但现在空了，只剩一点灰尘的痕迹。你把它收起来了，因为看到它就想起那场失败，心如刀割。”
　　“咣当！”
　　一声清晰的、像是椅子被撞到的声音从连麦那边传来。
　　命运操盘手猛地站起，又意识到在直播，强忍着坐了回去，但脸色已经彻底白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都没发出声音。
　　整个直播间，弹幕都停了。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嘶哑：“……没错。去年…我牵头的一个大型区块链项目，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被对手做了局，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投资人撤资，团队解散……”
　　“我几乎赔上了所有身家，还背了一屁股债。”他痛苦地抹了把脸，“我母亲……因为这事急得心脏病发作，住了半个月院……这平安符，就是她出院后特意去庙里给我求的……”
　　他抬起头，看向镜头里的棠冽，眼神复杂，有震惊，有颓然，也有一丝服气：“主播……”
　　“不，大师。我…我为刚才的态度道歉。我服了。”
　　说完，他操作手机，连续十个金光闪闪的火箭特效瞬间霸屏！
　　【用户“命运操盘手”送出“火箭”x10！】
　　特效还未结束，又是几个大额礼物跟上。
　　【用户“命运操盘手”送出“星际战舰”x3！】
　　直播间人数直接冲破两千大关，弹幕彻底疯狂：
　　“我的天！真反转了！”
　　“十个火箭！三个战舰！土豪真道歉了！”
　　“主播神了！这都能看出来？”
　　“微表情分析大师吧？！”
　　“这绝对不是剧本！命运哥是出名的大喷子，不可能配合演戏！”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棠冽看着满屏特效和飙升的人气，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波澜，只是对连麦那边说了句：“钱是身外物，债慢慢还。多陪陪母亲，她比你更担心你。”
　　命运操盘手重重“嗯”了一声，眼眶有点红，没再多说，断开了连麦。
　　这一下，直播间彻底沸腾。连麦请求瞬间塞满了后台，礼物也开始小规模刷屏。
　　棠冽正准备点下一个，手机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特别关注推送：
　　【您关注的用户“探险家小南”正在直播，标题：“深夜探秘！西郊百年古宅，挑战全网最凶鬼屋！”】
　　几乎是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强烈阴气波动与求救信号，坐标：西郊凤栖山废弃古宅。关联任务触发：解决“古宅地缚灵”事件。任务奖励：灵力恢复15%，特殊道具x1。警告：现场有无关人员陷入危险。】
　　棠冽眼神一凝。
　　他看了一眼直播间里还在不断刷新的“求连麦”和礼物，果断开口：“各位，临时有点急事，今晚直播先到这里。下次开播时间，关注通知。”
　　不顾弹幕一片“啊？？？”“别走啊！”“什么事比直播还急？”的挽留和疑问，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直播。
　　屏幕黑下去的瞬间，棠冽已经拎起装着罗盘和基础工具的帆布包，快步走向门口。
　　西郊凤栖山…百年古宅…
　　他一边下楼，一边快速用手机搜索“探险家小南”的直播间。
　　点进去，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破败的木结构、蛛网和手电筒晃过的光束。背景音是急促的喘息和压低的、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信号…信号越来越差了…手机也快没电了…我们好像…好像真的走不出去了…刚才明明是从这个门进来的，怎么又绕回来了…郝哥！郝南君！你在哪？能听到吗？回答我啊！”
　　求救声里满是绝望的恐惧。
　　而棠冽在晃动的镜头角落，看到了更不妙的东西——墙壁上，一抹不属于手电光源的、阴惨惨的绿光，正缓缓凝聚成人手的形状，悄然伸向那个正在直播的、颤抖的主播后背。
　　他加快脚步，冲进夜幕之中。
　　灵力才恢复5%，对付百年地缚灵有点勉强。
　　但，老祖出手，从来不看对方有多少年道行。
　　只问，它挡不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