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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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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西郊,凤栖山脚下。
棠冽付钱下车,出租车司机看了眼黑黢黢的山路和远处影影绰绰的老旧建筑轮廓,忍不住劝道:“小伙子,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跑这荒山野岭来干啥?这地方邪性,前些年老出事儿,听说那山腰上的老宅子不干净!”
“谢谢,办点事。”棠冽拎着帆布包,推门下车。
司机摇摇头,一脚油门赶紧开走了,尾灯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夜色浓重,月光被薄云遮挡,只能勉强勾勒出山林的轮廓。通往山上的小路杂草丛生,寂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似哭似笑的夜枭啼叫。
阴气很重。
棠冽站在山脚,不用刻意感知,那从半山腰古宅方向弥漫过来的、冰冷粘稠的负面能量就像潮水一样包裹过来。寻常人到这里,恐怕会觉得浑身发冷、心慌气短。
他打开手机,“探险家小南”的直播间还没断,但画面卡顿得厉害,声音也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电流杂音:
“…又…又是这间屋子…我们…我们走了三遍了…”
“手电…手电快没电了…”
“那…那是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像是…像是有人在哭…”
“郝南君!郝哥!你回答我啊——!”
声音里的恐惧已经濒临崩溃。
棠冽不再耽搁,迈步上山。山路崎岖,但他步履极稳,速度也快得不像常人。5%的灵力恢复,不足以支撑他施展什么身法,但强化一□□能、驱散阴气带来的不适绰绰有余。
越靠近半山腰,阴气越浓,温度也明显更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木头和泥土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又令人作呕的腥气。
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那栋传说中的古宅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栋规模不小的老式宅院,黑瓦白墙,飞檐翘角,但多处已经坍塌。
宅子周围荒草没膝,高大的树木枝桠伸展,如同鬼爪般笼罩着建筑。
两盏残破的白色灯笼挂在歪斜的大门两侧,在夜风里轻轻晃动,里面当然没有光。
整座宅院死气沉沉,唯有二楼某个窗户里,透出极其微弱、晃动的手电光——正是“探险家小南”直播间的光源。
棠冽没有直接走正门。
这种程度的阴地,正门往往被阴气封住,容易触动里面的东西。他绕到宅子侧面,找到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轻巧地翻了过去。
落脚点是后院,满地碎瓦断木。一进来,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更明显了,仿佛空气都有了重量,压得人呼吸不畅。
隐约的哭声和低语声在耳边萦绕,时远时近,分不清方向。
他闭上眼睛,集中仅存的灵力,感知瞬间扩散。
宅子里的“气”很乱。活人的生气有三团,分散在二楼不同的房间,都很微弱,其中两团被浓郁的阴气缠绕、压制,情绪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还有一团…稍微强韧些,似乎在努力移动,但也被困住了。
而阴气的源头…
棠冽睁开眼,看向宅子正厅的方向。那里盘踞着一团庞大、沉重、充满怨毒与执念的黑暗能量。百年地缚灵,而且不止一个?不,核心只有一个,但似乎吞噬、融合了许多其他弱小的游魂,形成了一个畸形的聚合体。
有点麻烦。以现在的灵力,硬碰硬不是上策。
他打开帆布包,拿出那块边缘有裂痕的聚灵罗盘。手指在罗盘中心的天池轻轻一点,微弱的灵力注入。
嗡…
罗盘发出极其轻微的震颤,中央的磁针先是疯狂转动了几圈,然后猛地停下,颤巍巍地指向正厅方向,针尖微微发黑。
阴煞之气,浓郁到让最基础的法器都产生反应。
棠冽收起罗盘,从包里又摸出几样东西:一小包朱砂粉(原主的存货),几张裁好的黄裱纸,一支普通的狼毫笔(笔尖都开叉了)。条件简陋得令人发指。
他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修为不够,精血来凑。殷红的血珠沁出,他飞快地将血混入朱砂粉,用那支破毛笔蘸饱,就着手机屏幕的光,在黄纸上龙飞凤舞地画起来。
符纹古朴复杂,笔走龙蛇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虽然工具劣质,灵力微薄,但符成的那一刻,淡淡的金光还是在符纸上一闪而逝。
“驱邪”、“镇魂”、“破障”,三张基础灵符,一气呵成。
棠冽脸色微微白了一分。这点精血消耗对全盛时期的他来说九牛一毛,但对现在这身体,还是有点负担。
他将符纸贴身放好,不再犹豫,朝着最近的、有活人生气的房间潜去。
宅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腐朽。木质地板很多地方已经烂穿,踩上去嘎吱作响,灰尘和蛛网到处都是。空气里有浓重的霉味和……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棠冽循着血腥味和微弱的抽泣声,来到二楼东侧一个厢房外。
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手电筒晃动的光。他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一个穿着冲锋衣、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腐朽的拔步床,左手紧紧捂着小腿,指缝间有血渗出。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右手还死死攥着正在直播的手机,但镜头对着地面。
正是“探险家小南”,真名叫陈楠。
听到开门声,陈楠吓得猛一哆嗦,手电筒差点脱手,惊恐地看向门口:“谁?!是…是郝哥吗?还是…还是那些东西?”
“路过,救人的。”棠冽走进房间,目光扫过他受伤的小腿——是被断裂的木刺划破的,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更重要的是,伤口周围缠绕着一缕黑气,导致血流不止,人也格外虚弱。
“你…你是…”陈楠看着突然出现的棠冽,对方过于年轻淡定的样子和这阴森恐怖的环境格格不入,让他一时愣住。
棠冽没多解释,蹲下身,看了一眼伤口,然后抽出那张“驱邪符”,两指夹着,口中低诵一句咒诀,符纸“噗”地无火自燃,化为一道微弱的金光,没入陈楠腿上的伤口。
“啊!”陈楠只觉得伤口处一阵灼热,随即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和无力感迅速消退,血也奇迹般地慢慢止住了。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真是…大师?”
“能走吗?”棠冽问。
“腿…腿有点软,但应该可以…”
“跟着我,别掉队。”棠冽起身,又看了一眼他还在直播的手机,“关了,省电。”
这时,棠冽的直播间又开始刷:“主播要干嘛??”
“这个主播好像不看弹幕?”
“不会被封吗?”
“好眼熟,这个人。”
“探险家小南,他不是请了个小明星在直播??”
“不儿,咋的真遇上事情了。”
“博流量罢了。”
陈楠不知情,连忙关闭了直播和手电筒,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紧跟在棠冽身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大师,我还有个同伴,是个女生,叫莉莉,我们跑散了她应该还在隔壁房间!还有郝哥…郝南君,他为了引开…引开那个东西,往西边跑了…”陈楠语无伦次地低声说着,声音里满是后怕。
“嗯。”棠冽应了一声,走到隔壁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他直接抬脚,“砰”地一声踹开了老旧的木门。
房间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缩在墙角,双手抱头,哭得几乎脱力。看到门被踹开,她吓得尖叫一声。
“莉莉!是我们!来救你的!”陈楠赶紧喊道。
叫莉莉的女生认出陈楠,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抓住陈楠的手臂,哭得说不出话。
棠冽皱眉,这两个人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吸引阴物。他拿出“镇魂符”,同样点燃,符力化作清凉的气息笼罩两人。莉莉的哭声渐渐止住,虽然还在抽噎,但眼神清明了不少,恐惧感被压下去一些。
“跟紧。”棠冽转身,朝着西侧,也就是郝南君和阴气核心所在的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走廊越黑暗,温度越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仿佛两侧的墙壁里、头顶的房梁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咯咯…咯咯咯…”
诡异的、像是骨头摩擦的笑声从前方黑暗中传来。
陈楠和莉莉瞬间僵住,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棠冽脚步不停,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光,在空中虚画了一个简单的“净”字符文。
前方浓郁的黑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少许,视线清晰了一些。
只见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破烂戏服、身形扭曲、看不清面目的影子,正缓缓地、一卡一卡地朝着他们“走”来。它走过的地方,木质地板凝结出黑色的霜痕。
“啊——!”莉莉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那戏服鬼影猛地“看”了过来,虽然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恶毒的视线锁定!
它发出一声尖啸,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风,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和腥臭,直扑而来!
陈楠和莉莉吓得腿软,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棠冽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左手捏着的最后一张“破障符”猛地向前掷出!
“天地清明,破邪显正,敕!”
黄符脱手,瞬间燃起炽烈的金色火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撞在那扑来的鬼影身上!
“嘶啊啊啊——!”
凄厉非人的惨叫声响彻走廊!鬼影身上冒起滚滚黑烟,身形扭曲淡化,像是被烫伤的冰雪,迅速退缩回黑暗深处,只留下地上一滩腥臭的黑水。
走廊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陈楠和莉莉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看向站在前方,连衣角都没乱一下的棠冽,眼神已经从不信变成了骇然,再到近乎崇拜。
这…这真是大师啊!徒手扔符烧鬼?!
“走。”棠冽没理会他们的震撼,继续向前。刚才那张破障符消耗不小,他得尽快找到那个郝南君,然后对付正主。
又穿过两个回廊,前方出现一个相对宽敞的厅堂,像是旧时的宴会厅。厅堂中央,景象更加诡异。
一个穿着时尚休闲装、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背靠着中央的柱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似乎是桃木制成的小匕首?
匕首尖端对着前方,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眼神还算镇定。
而他的对面,厅堂的主位方向,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正在翻滚、凝聚。黑气中,隐约可见数个扭曲痛苦的人脸在嘶嚎、挣扎,它们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幻形状、散发着滔天怨气的恐怖聚合体。
那聚合体的“头部”,正缓缓转向闯入的棠冽三人,以及苦苦支撑的郝南君。
冰冷、疯狂、充满毁灭欲的意念,如同潮水般碾压过来:
“闯入者…死…全都留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