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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州府为奴 ...

  •   破庙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林风攥着半块砖头,手心被粗糙的边缘硌得生疼。林雷紧挨着他,小小的身体抖得停不下来,牙齿咯咯作响。那两个王家护院的尸体就倒在几步外,喉咙上的血洞还在往外渗着暗红的液体,在地面的浮土上洇开两滩刺目的颜色。
      门口那两个人影,静得像是庙里多出来的两尊泥塑。紫衣少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寒芒,络腮胡大汉手按在腰刀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庙内每个角落。
      林风脑子里转得飞快——刚才在进庙躲藏时,他已经趁着林雷不注意,把龙血石和母亲的玉佩塞进了神龛底座下的暗格里。现在怀里空空如也,反倒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可眼前这俩人……是敌是友?
      “是……是又怎样?”林风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挺直背,甚至微微侧身,把抖得更厉害的林雷往身后藏了藏。怕归怕,但不能怂。爷爷说过,人到了绝路上,脊梁骨要是再弯了,那口气就真的散了。
      紫衣少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手臂上那几道还在渗血的伤口:“青石镇林家?”
      林风心头一紧。这女人怎么知道?
      络腮胡大汉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像闷在坛子里:“小姐,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重,追兵随时会到。”
      少女点了点头,却仍看着林风:“想活命吗?”
      这话问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林风心里那股倔劲上来了,扯了扯嘴角:“谁不想活?蚂蚁还贪生呢。可这世道,想活和能活,是两码事。”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像是爷爷那些念叨突然从自己嘴里冒了出来。
      少女似乎因为这回答微微挑了下眉,嘴角那丝极淡的弧度真实了些许。“那就跟我们走。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凭什么信你?”林风盯着她。
      “若要害你们,刚才不必动手。”少女语气平淡,“让那两人把你们带走,更省事。或者,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绑了,送去给外面那些举着火把的人,说不定还能换几两赏银。”
      她说得轻松,林风却听得后背发凉。这女人,不是寻常闺阁小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插手?”林风追问。
      “青州州主府,苏婉儿。”少女报出家门,简洁明了,“途经附近,见有火光冲天人声异常,过来看看。至于帮你们……”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林风那双在污秽中依然亮得灼人的眼睛,“算我一时兴起。你眼里有不甘,有恨,但还没被吓破胆。活下去,或许能有点看头。”
      州主府!林风心头剧震。对于青石镇的人来说,那简直是云端上的存在。
      赵刚(络腮胡大汉)已经有些不耐,再次催促:“小姐,天快亮了,必须走了。”
      苏婉儿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庙外走去。赵刚瞥了两个少年一眼,那眼神带着审视,随即也跟了上去。
      走,还是不走?
      林风看了一眼地上逐渐僵硬的尸体,又望向庙门外逐渐染上灰白的天际线。留下,十死无生。
      “风哥……”林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全然的依赖。
      林风一咬牙,低声道:“跟上!记住,从现在起,我叫林七,你叫林小雷!把嘴闭紧,多看多听少说话!”
      说完,他拉着林雷,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破庙。
      庙外停着一辆看似朴素的青篷马车,另有四五个骑着健马的护卫沉默拱卫。苏婉儿已上了车,赵刚骑在一匹格外雄骏的黑马上,见他们出来,对一名护卫示意。那护卫牵过两匹备用马。
      “会骑吗?”赵刚问。
      林风摇头。
      赵刚也不废话,对两名护卫道:“带着他们,抓紧点。”
      林风和林雷被提溜上马背,坐在护卫身前。马匹小跑起来,颠簸立刻让林风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抓着马鞍前的环扣。林雷则吓得小脸发白,闭着眼不敢看。
      马车并未驶向官道,而是在赵刚带领下,钻入更偏僻的荒野小路。这位护卫统领显然对地形了如指掌,总能避开可能有人烟或设卡的地方。
      大约疾驰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马车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下,旁边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下马,处理伤口,休息一刻钟。”赵刚翻身下马,从马鞍旁的皮袋里摸出两个小瓷瓶扔给林风,“白的外敷,红的内服一次一粒。省着点,州府的金疮药不便宜。”
      林风接过,道了声谢,拉着林雷到溪边。冰凉的溪水冲洗着伤口,刺激得他倒吸凉气。他先帮林雷清洗包扎,小家伙身上多是擦伤和淤青。轮到自己时,看着手臂和背上那几道皮肉翻卷的刀伤,他抿紧嘴唇,小心地撒上药粉。药粉效果极佳,血很快止住,传来清凉镇痛感。
      “风哥……咱们真的要去州府吗?那里……会不会更危险?”林雷小声问。
      林风拧干擦脸的布片,低声道:“州府是大江大河,咱们现在这两条小泥鳅,掉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但大江大河里,也藏得住真龙。越是人多眼杂的地方,有时候反而越好躲藏。爷爷说过,灯下黑,最安全。”他顿了顿,“记住昨晚,记住这疼,这怕,这恨。但别让恨蒙了眼。咱现在要做的,是像这溪边的石头,先沉下去,活下去。”
      林雷似懂非懂,但用力点头。
      马车帘子掀开,苏婉儿走了下来。她已换了一身便于骑马的浅蓝色劲装,长发束成简单利落的马尾,少了几分初见时的清冷疏离,多了些飒爽之气。她走到溪边,看了眼林风正在包扎的伤口。
      “刀口干净,是练家子砍的。淬体五重,能带着这样的伤逃出来,不仅仅是运气。”苏婉儿语气平淡,“你练过武,林家教的?”
      林风心头一紧,手上动作却不停:“乡下把式,胡乱练着强身健体,上不得台面。能逃出来,全靠祖宗保佑和……跑得快。我爷爷常说,打不过不丢人,知道打不过还硬扛,那才是蠢。”
      苏婉儿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转而道:“州府不比小镇,居大不易。你们身无分文,又无亲无故,可想好如何立足?”
      林风沉默。他怀里只有最后几枚铜板,那是爷爷生前给的零花钱。
      “不瞒小姐,”他抬起头,“小人兄弟二人如今真是走投无路。小姐大恩,没齿难忘。到了州府,但求小姐能给指条明路,赏口饭吃,无论多苦多累的活计,我们都肯干!”
      苏婉儿注视他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州主府里倒不缺杂役洒扫之人。你们若愿意,可暂在府中安身,衣食自有府中供给,每月亦有例钱。只是需谨守本分,莫生事端。”
      林风心头一松,拉着林雷便要跪下磕头:“谢小姐收留!”
      苏婉儿摆摆手,制止了他们:“不必如此。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目光扫过林风,“到了府里,把你眼里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收好了。州主府不是市井街巷。”
      林风心头一凛,重重点头:“小人明白!”
      休整完毕,车队再次上路。这次方向明确,直奔官道。沿途景象渐渐繁华,村镇密布,车马络绎不绝。
      第三日傍晚,车队终于抵达了青州城。
      当那高耸入云的青色城墙、熙攘如潮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时,林风紧紧握住了拳头。城墙比青石镇的围墙高了十倍不止,城门口穿着铁甲的卫兵检查着过往行人车马,眼神凌厉。
      这就是州府。
      新的牢笼,也是新的起点。
      进城后,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穿行。青石板路平整宽阔,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肆里传出阵阵喧哗。行人衣着光鲜,车马络绎不绝。
      林雷看得眼花缭乱,紧紧抓着林风的衣角。林风也心中震撼,但更多的是警惕。这地方太繁华,也太复杂。
      马车最终驶入一座气派的府邸。朱红大门,铜钉密布,门楣上高悬“州主府”三个鎏金大字。守门的护卫看见马车,立刻躬身行礼。
      进了府,又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精致。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在廊间匆匆走过,见到苏婉儿的马车,纷纷避让行礼。
      马车在一处偏院停下。苏婉儿下车,对迎上来的一个中年管事道:“秦管事,这两个孩子暂时安置在西院,做些洒扫的活计。给他们安排个住处,按杂役的份例。”
      秦管事五十来岁,面容和善,但眼神精明。他打量了林风兄弟一眼,点头应道:“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安排。”
      苏婉儿又转向林风:“在这里,守规矩,少说话,多做事。有什么难处,可以找秦管事。”
      林风躬身:“谢小姐。”
      苏婉儿点点头,带着赵刚走了。
      秦管事这才仔细打量两人:“你们叫什么?”
      “小人林七,这是小人的弟弟林小雷。”林风答得恭敬。
      “林七,林小雷……”秦管事念了一遍,“名字倒好记。走吧,带你们去住处。”
      西院在府邸的西南角,是下人聚居的地方。院子不小,但有些破旧,青石板缝里长着杂草。一排低矮的瓦房,门口晾着些粗布衣服。
      秦管事推开其中一间的门:“这屋还空着,你们俩住。被褥一会儿让人送来。明天寅时三刻到前院集合,分派活计。”
      屋里很简单,一张通铺,一张破桌子,两把凳子。窗户纸破了几个洞,用草纸糊着。
      林风道了谢,秦管事便走了。
      兄弟俩站在空荡荡的屋里,一时无言。
      “风哥……”林雷小声说,“咱们以后……就住这儿了?”
      林风拍了拍他肩膀:“嗯,住这儿了。总比破庙强,是不是?”
      他走到窗边,透过破纸洞往外看。天色渐暗,州主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
      爷爷,大伯,三叔,堂姐……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些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雷,”他转身,“记住,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州主府的杂役林七和林小雷。青石镇的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说。”
      林雷用力点头。
      “还有,”林风看着他,“咱们得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等咱们有本事了……”
      “等咱们有本事了,就回去报仇!”林雷眼睛亮起来。
      “对。”林风笑了,“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得像这屋里的老鼠,先藏好,长壮实。”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探头进来,十六七岁模样,长得敦实,手里抱着两床旧被褥。
      “新来的?”少年问,声音憨厚。
      “是,大哥怎么称呼?”林风忙上前接过被褥。
      “我叫周大壮,住隔壁屋。”少年咧嘴笑,“秦管事让我给你们送被褥。这被褥旧是旧了点,但干净,我娘刚拆洗过。”
      “谢周大哥。”林风道谢。
      周大壮摆摆手:“客气啥。以后都是一个院子的兄弟了。”他看了看两人,“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林风早想好了说辞:“我们是青阳城那边逃难过来的,家里遭了灾,没亲没故,听说州主府招人,就来碰碰运气。”
      周大壮点点头,没多问:“那你们运气不错。州主府虽然规矩严,但从不克扣下人月钱,逢年过节还有赏钱。好好干,饿不着。”
      他又说了些府里的规矩,林风一一记在心里。
      周大壮走后,兄弟俩铺好被褥,坐在通铺上。屋里没点灯,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
      林风从怀里掏出最后半个烧饼,掰成两半,递给林雷一半。
      “吃吧,吃完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林雷接过,小口小口地啃。啃着啃着,眼泪又掉下来。
      林风也没劝,他知道,有些痛,哭出来比憋着好。
      他自己也啃着烧饼,味同嚼蜡,但还是一口一口咽下去。
      活下去。爷爷用命换来的机会,他必须活下去。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戌时正刻。
      州府的第一夜,开始了。
      林风躺下,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异常清醒。龙血石藏在破庙神龛下,应该安全。他现在是淬体五重,资质已经被龙血石改善过,修炼速度不会慢。
      州主府……这里高手如云,但也意味着机会更多。
      还有苏婉儿。这位州主千金为什么要帮他们?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
      他翻了个身,听着身旁林雷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他又回到了青石镇,回到了那个小院。爷爷在磨刀,大伯在喝茶,三叔在吼着练拳,堂姐在药铺里算账……
      然后火光冲天,鲜血四溅。
      他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天还没亮。
      他坐起身,擦了把脸,开始运转淬体诀。气血在体内缓缓流动,淬体五重的修为稳固扎实。龙血石虽然不在身边,但它改善过的资质却是实实在在的。
      修炼了一个时辰,天色微亮。外面传来动静——下人们开始起床了。
      林风叫醒林雷,两人洗漱完毕,跟着周大壮去前院集合。
      前院里已经站了百十号人,都是杂役仆从。秦管事站在台阶上,挨个分派活计。
      “林七,林小雷,”秦管事翻着名册,“你们新来的,先去后花园打扫。每日辰时前必须扫完,不得有落叶积存。”
      “是。”林风应道。
      领了扫帚簸箕,两人跟着其他杂役往后花园走。路上,周大壮小声提点:“后花园活计轻省,但规矩大。千万别碰坏花草,也别冲撞了主子。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常去那儿散步。”
      “谢周大哥提醒。”
      后花园很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林家整个院子还大。林风和林雷一人一边,开始扫地。
      扫到一半时,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林风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少女沿着小径走来。
      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裙,正是苏婉儿。另一个穿着鹅黄色劲装,十四五岁年纪,杏眼圆脸,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腰间缠着条软鞭,走起路来蹦蹦跳跳,浑身透着股活泼劲儿。
      “表姐,你昨天带回来那两个小子呢?让我看看嘛!”黄衣少女拉着苏婉儿的手撒娇。
      苏婉儿无奈:“红菱,别闹。他们在干活。”
      “干活怎么了?我又不吃人。”被叫做红菱的少女眼珠一转,正好看见扫地的林风,“哎!那个!扫地的!”
      林风只得放下扫帚,走过去躬身:“小人林七,见过小姐。”
      秦红菱上下打量他,眼神里满是好奇:“你就是表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听说你挺能打?”
      林风垂首:“小人只是乡下把式,上不得台面。”
      “切,没劲。”秦红菱撇撇嘴,忽然伸手,“来,过两招!”
      说着,她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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