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颂》聆乔

11、冬日

　　艺术节的喧嚣彻底远去，十二月的寒风将高一一班卷入九科备考的漩涡。更令人心头发沉的是，期末考试后，他们将面临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的选择——这将是他们高中生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岔路口。
　　周一晨会，莫老师手持一叠表格站在讲台前，神情比平日严肃几分：“同学们，期末是九科全考，语文数学英语各150分，物化生政史地各100分，总分1050分。这次考试成绩不仅是学期评定，更是文理分班的重要依据。”
　　教室里鸦雀无声。陈林希盯着桌面上九本摊开的教材，感到一阵眩晕。数学在颜颂帮助下刚有起色，物理化学勉强跟上，历史地理尚能应付，政治的经济学部分却总是云里雾里，生物那些复杂术语更像天书。
　　“这是分科意向初调查表，”莫老师将表格分发下去，“不强制，但希望你们开始认真思考。文科理科，将是两条不同的路。”
　　下课铃响后，学习小组成员默契地聚在一起。沈明璐第一个开口：“我选理科。数学148，物理98，化学96，没有悬念。”
　　“我也是。”谢卓序推了推眼镜，“理科逻辑体系更适合我的思维方式。”
　　叶梦菡轻声说：“我会选文。历史和地理都是95以上，虽然理科也能考90分左右，但兴趣在文科。”
　　“我...还在纠结。”苏倩楠眉头紧皱，“我各科很平均，语文132，数学130，英语138，理科三科都在92左右，文科三科也在90上下。真不知道怎么选。”
　　何佳阳咧嘴笑：“我肯定是理科，体育特长生选理有优势，而且我物理化学还行。”
　　众人的目光投向陈林希。她咬着嘴唇，声音发涩：“我数学上次月考118，语文120，英语125，物理78，化学82，生物75，政治85，历史88，地理83...没有一科突出，也没有特别差的。真不知道。”
　　“你文科总体略好。”沈明璐客观分析，“但数学进步空间很大，如果这学期能提到130以上，理科也不是没可能。”
　　“还有一个月，先全力备考吧。”颜颂平静地说，“期末成绩出来，选择会更清晰。”
　　下午物理课讲电磁感应与楞次定律。陈林希盯着黑板上的磁感线图示，努力理解那些抽象概念。她偷瞄颜颂，他正专注推导公式，偶尔举手提问，问题都精准刺中难点。
　　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布置了十五道练习题。“都是期末重点题型，下周一交。”
　　陈林希看着那些题目，第三题和第七题完全无从下手。放学后，她抱着练习册去找颜颂。
　　“这两题，”她指着题目，“完全没思路。”
　　颜颂扫了一眼：“都是电磁感应综合题，需要结合动力学。”他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先分析导体棒受力，再用法拉第定律求感应电动势，最后用欧姆定律...”
　　他的讲解条理清晰，陈林希逐渐跟上思路。“你这样讲我就能懂，老师讲得太快了。”
　　“每个人理解节奏不同。”颜颂说，“物理需要建立模型，把抽象变具体。”
　　“可我就是建不起那些模型。”陈林希苦恼。
　　“那用比喻。”颜颂想了想，“比如电磁感应，想象成水流。磁场变化像水流速度改变，感应电动势像因此产生的水压，感应电流就像水流...”
　　这个比喻让陈林希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原来可以这样理解！”
　　“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最重要。”颜颂说，“今晚我把电磁感应的几种典型模型整理给你。”
　　“谢谢你，总是帮我这么多。”陈林希由衷道。
　　颜颂顿了顿：“应该的。”
　　接下来一周，陈林希在九科间疲于奔命。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英语单词和古文，白天上课竭力集中，晚上做数理化作业到深夜，周末还要挤时间复习政史地生。
　　周三晚十一点，她还在背生物的有丝分裂过程。手机震动，颜颂的消息：“还在学习？”
　　陈林希回复：“生物，有丝分裂和减数分裂总搞混。”
　　几分钟后，一张手绘对比图传来，各阶段特征用不同颜色标注得清清楚楚。“这样记会不会清楚些？”
　　陈林希看着那细致入微的绘图，心里暖流涌动：“很清楚，谢谢。你怎么也没睡？”
　　“整理物理模型，顺便画的。”颜颂回复，“早点休息，明天有化学实验课。”
　　“你也是，晚安。”
　　“晚安。”
　　周五，分科意向初调查表要交了。陈林希握着笔，在“文科意向”“理科意向”“未定”三个选项中徘徊。笔尖最终悬在“未定”上，轻轻勾选。
　　课间，她去找莫老师。办公室里，莫老师听完她的困惑，温和地说：“选科不能只看分数，要看兴趣、能力和未来规划。陈林希，你觉得你更擅长逻辑推导还是语言表达？”
　　“我...组织活动时需要沟通协调，这方面好像还行。但理科的挑战性也吸引我。”陈林希老实回答。
　　“那你想象一下，三年后你希望自己在学什么？在做什么？”
　　陈林希沉思良久：“我...没想那么远。可能想学一个能帮助别人，也能让自己成长的领域。”
　　莫老师微笑：“那你不必急于决定。期末九科全考是个好机会，能看清自己在各科的真实水平和兴趣倾向。考完我们再详谈。”
　　从办公室出来，陈林希心里稍安，但迷茫依旧。
　　放学路上，寒风吹得人脸疼。陈林希和颜颂并肩走着，呼出的白气在昏黄路灯下消散。
　　“莫老师让我期末后再决定。”陈林希说。
　　“嗯，这样更稳妥。”颜颂点头，“期末成绩会是重要参考。”
　　“你肯定选理吧？”陈林希问。
　　“嗯。数学物理化学都是强项。”颜颂顿了顿，“但文科我也都会认真考，总分很重要。”
　　“如果...如果我选文，”陈林希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就不能同班了。”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颜颂转过头，路灯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文理班在隔壁楼层，课间还是能见面。”
　　“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坐在一起了。”陈林希小声说。
　　颜颂沉默片刻：“无论同不同班，你需要帮助时，我都会在。”
　　这句话让陈林希心里一暖，又有些酸涩。她点点头：“嗯，我知道。”
　　周末，陈林希在家与九科搏斗。周日下午，她正对政治经济学部分发愁，门铃响了。开门，颜颂站在门外，肩头落着细雪。
　　“你怎么来了？”陈林希惊讶。
　　“送这个。”颜颂递来一个文件夹，“政史地重点梳理，还有记忆方法。”
　　陈林希翻开，里面是各科考点整理，条理清晰程度不亚于教辅。“这得花多少时间啊...”
　　“周末整理的。”颜颂轻描淡写，“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讲讲经济学部分。”
　　“真的吗？太好了！”陈林希眼睛一亮。
　　书房里，颜颂开始讲解供给需求、市场机制。他用生活实例解释抽象理论，陈林希发现他文科理解同样深刻。
　　“你怎么什么都懂？”她忍不住感叹。
　　“文理本质都是逻辑。”颜颂说，“找到规律就不难。”
　　一小时后，陈林希对经济学有了清晰认识。送颜颂到门口时，天空又飘起雪。
　　“下大了。”陈林希伸手接雪，“你路上小心。”
　　“嗯。”颜颂系好围巾，“你也别学太晚，注意效率。”
　　“知道啦。”陈林希微笑，“周一见。”
　　“周一见。”
　　陈林希站在门口，看颜颂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雪花纷扬，落在她温热的脸颊上，瞬间融化。
　　回到书房，她翻开颜颂整理的笔记，开始制定最后四周的复习计划。九科如同九座山峰，但此刻她心中充满攀登的勇气——不只为了分数，更为在岔路口前看清自己的方向，为不辜负那些伸向她的手，为未来某天能真正与优秀的人并肩而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街道，也覆盖了所有犹豫。而屋内的灯光下，一个女孩正埋首书海，在冬日的长夜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