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颂》聆乔

12、期末

　　一月的寒风如刀，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周，高一一班教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黑板上红色的“距期末考试：7天”像倒计时的炸弹，每减少一天，班级里的紧张就增加一分。
　　陈林希的桌面上堆满了九科复习资料，每本都被翻得卷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和批注。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是连续熬夜的印记，但眼睛却异常明亮——那是背水一战的人才有的光芒。
　　周一早晨，颜颂递给她一个保温杯：“红枣枸杞茶，提神。”
　　陈林希接过，杯身温热：“谢谢...你看起来也没睡好。”
　　“还好。”颜颂简短回答，但陈林希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沾着墨水，显然也是熬夜刷题的痕迹。
　　数学课上，王老师进行最后一次考前串讲：“这次期末数学难度较大，最后两道大题会涉及竞赛拓展内容。但不要怕，基础分占120分，把这部分拿稳，分数就不会难看。”
　　陈林希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她知道自己的目标不是攻克难题，而是稳扎稳打拿基础分。按照颜颂的分析，如果她能拿到120分的基础分，再加上一些中等题，数学有望冲击130——这对她来说将是质的飞跃。
　　午休时间，教室里反常地安静。大部分人都趴在桌上小憩，只有沈明璐还在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陈林希本想休息，但看到沈明璐还在学习，咬了咬牙，翻开物理错题本。
　　“休息一下吧。”苏倩楠小声劝她，“下午还有三节课呢。”
　　“再看十分钟。”陈林希盯着那些电路图，努力回忆颜颂教她的等效电阻简化法。
　　十分钟变成了二十分钟，直到上课铃响，她才勉强合上本子。下午的化学实验复习课，她因为精神不济，差点加错试剂。
　　“陈林希，集中注意力。”化学老师提醒道。
　　“对不起。”她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放学后，学习小组在图书馆进行最后一次集体复习。七个人围坐在长桌旁，面前摊开各自的薄弱科目资料。
　　“我们先互相抽查吧。”沈明璐提议，“陈林希，我考你几个化学方程式。”
　　“好。”陈林希坐直身体。
　　“铝和氢氧化钠反应。”
　　“2Al+2NaOH+6H2O=2Na[Al(OH)4]+3H2↑”陈林希流畅回答。
　　“很好。硫酸工业中，二氧化硫催化氧化的条件？”
　　“五氧化二钒催化剂，400-500摄氏度。”陈林希稍作思考后答道。
　　接下来轮到陈林希考沈明璐历史。她翻到近代史部分：“《辛丑条约》签订的时间和主要内容？”
　　“1901年。”沈明璐毫不犹豫，“清政府赔款4.5亿两白银，划定使馆界，拆毁大沽炮台，允许外国驻军...还有什么来着？”
　　“禁止华北科举五年。”陈林希补充，“你已经记得很清楚了。”
　　互相抽查持续了一个小时，每个人都发现了自己知识体系的漏洞。谢卓序的地理时间线记混了，叶梦菡的政治经济学概念理解有偏差，连一向全能的颜颂也在一个生物细节上卡了壳。
　　“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不会的。”何佳阳挠头，“我以为我都记住了。”
　　“考试前发现漏洞是好事。”颜颂平静地说，“还有时间补。”
　　晚上七点，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大家收拾东西时，苏倩楠突然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完整的学习小组形式复习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分科后，无论各自选择什么方向，这个小团体都将被拆散。
　　“无论分到哪个班，我们永远是朋友。”叶梦菡轻声说。
　　“对！”何佳阳用力点头，“以后还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吃饭。”
　　“嗯。”陈林希眼眶微热，“谢谢你们，这一个学期，没有你们我肯定撑不下来。”
　　“是你自己努力。”沈明璐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只是推了你一把。”
　　走出图书馆，寒风刺骨。陈林希和颜颂并肩走着，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雾。
　　“紧张吗？”颜颂问。
　　“有点。”陈林希老实说，“但更多的是准备好了的感觉。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正常发挥。”
　　“这样想很好。”颜颂点头，“考试时心态很重要。”
　　“你呢？会紧张吗？”陈林希好奇地问。她很少看到颜颂紧张的样子。
　　“会。”颜颂出乎意料地承认，“每次考试前都会。但紧张能让我更专注。”
　　“原来你也会紧张。”陈林希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镇定自若。”
　　“我也是人。”颜颂嘴角微扬，“只是紧张的方式不同。”
　　走到分岔路口，两人该各自回家了。陈林希突然说：“这周末考完试，你有什么打算？”
　　“先睡一天。”颜颂老实说，“然后...可能整理一下下学期的预习计划。”
　　“你就不能好好放松一下吗？”陈林希无奈。
　　“整理计划对我来说就是放松。”颜颂认真地说。
　　陈林希被他的认真逗笑了：“好吧好吧，大学霸。那...考试加油。”
　　“你也是。”颜颂点头，“正常发挥就好。”
　　考试前三天，学校放了温书假。陈林希制定了一张详细的时间表：每天复习两科，每科四小时，早晚各背一小时英语和政治。
　　第一天，她主攻数学和物理。数学按照颜颂整理的题型分类，一个个过；物理则重点复习电磁学和力学综合题。晚上十点，她终于做完了一套数学模拟卷——128分。虽然最后两道大题只做了第一问，但前面基础题全对，中等题也只错了两道。
　　她拍了成绩发给颜颂。几分钟后，回复来了：“进步很大。最后两题的第二问，明早我给你讲。”
　　第二天是化学和生物。化学方程式、实验操作、反应原理；生物的有丝分裂、减数分裂、遗传规律...陈林希像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笔记本上画满了思维导图和记忆图表。
　　下午四点，她感到头脑发胀，决定出门走走。在小区里，她意外地遇到了也在散步的颜颂。
　　“你也出来透透气？”陈林希惊讶。
　　“嗯，看了一上午书，眼睛累了。”颜颂说。他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显然散步时也在思考。
　　两人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冬日的阳光稀薄但温暖，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昨晚的数学卷，最后两题的第二问...”颜颂自然地开始讲解，用树枝在地上画图。
　　陈林希认真听着，那些复杂的函数变换在颜颂的讲解下变得清晰。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颜颂这样详细地给她讲题了——如果她选了文科的话。
　　“怎么了？”颜颂注意到她的走神。
　　“没什么。”陈林希摇摇头，“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学期就这么过去了。”
　　“嗯。”颜颂应道，“但下学期还会继续。”
　　“是啊，还会继续。”陈林希轻声重复。
　　考试前一天晚上，陈林希没有熬夜。她按照颜颂的建议，九点就洗漱上床，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各种公式、定理、事件、年份...
　　手机震动，是颜颂的消息：“睡不着？”
　　“你怎么知道？”陈林希惊讶。
　　“猜的。”颜颂回复，“听点轻音乐，深呼吸。你准备得很充分，要相信自己。”
　　“你也是。”陈林希打字，“早点休息。”
　　“嗯，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陈林希戴上耳机，播放舒缓的钢琴曲。在轻柔的乐声中，她渐渐入睡。
　　考试第一天，气温降到零下五度。陈林希裹紧羽绒服，在校门口遇到了颜颂。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言，并肩走进考场。
　　第一科语文。陈林希深吸一口气，翻开试卷。基础知识部分顺利，阅读理解难度中等，作文题目是“选择”——巧合得让她心里一动。她思考片刻，决定写自己在文理分科上的迷茫与思考。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她全程高度集中。交卷时，手心都是汗。
　　“作文写得怎么样？”午饭时苏倩楠问。
　　“还行，写了分科选择。”陈林希说，“你们呢？”
　　“我写了艺术节那天的选择。”叶梦菡微笑，“要不要上台表演的选择。”
　　“我写了竞赛时的选择。”沈明璐简短回答。
　　大家都看向颜颂。他平静地说：“我写了学习方法的选择。”
　　下午数学。陈林希拿到试卷后先快速浏览——题型和难度果然如王老师所说，基础题占大部分，但最后两道大题看起来就令人头疼。
　　她沉下心来，从第一题开始稳扎稳打。选择题和填空题顺利，解答题前几道也都在能力范围内。到倒数第三题时，她遇到了阻力——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综合题。
　　她想起颜颂教的“拆解”法：把复杂问题拆成几个简单问题。一步步分析，一步步推导，十分钟后，她终于解了出来。
　　最后两道大题，她只做了第一问。第二问看了题目就放弃了——那不是她现在能攻克的领域。
　　交卷时，她心里有数：基础分应该都拿到了，中等题大部分正确，难题放弃但不可惜。预估分数在125-130之间。
　　走出考场，寒风扑面，但陈林希觉得轻松了许多。颜颂在走廊等她：“考得怎么样？”
　　“尽力了。”陈林希说，“最后两题第二问都没做。”
　　“正常。”颜颂点头，“那两题本来就不是给所有人做的。”
　　第二天考英语和理综。英语是陈林希的强项，她做得比较顺手。理综则是场硬仗——物理最后一道电磁感应综合题让她花了二十分钟，化学的实验设计题也需要仔细思考，生物的遗传题更是绕了几个弯。
　　考完理综，陈林希感觉像打了一场仗。走出考场时，她看到不少同学脸色发白。
　　“物理最后那道题你做出来了吗？”谢卓序问颜颂。
　　“做出来了，但花了很长时间。”颜颂实话实说，“那道题的计算量很大。”
　　“我根本没做完。”何佳阳哭丧着脸，“最后十分钟还在算物理，化学和生物都是匆匆填的。”
　　第三天考文综。政治的历史唯物主义部分、地理的气候类型分析、历史的近代史脉络...陈林希努力回忆着那些背诵过的内容。她发现，比起理科的逻辑推导，文科的记忆和理解对她来说似乎更自然一些。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高一年级都爆发出解脱的欢呼。无论考得如何，至少这场漫长的战斗结束了。
　　陈林希收拾文具走出考场，在走廊上遇到了颜颂。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考完了。”陈林希说。
　　“嗯，考完了。”颜颂点头。
　　“感觉如何？”
　　“正常发挥。”颜颂顿了顿，“你呢？”
　　“我也尽力了。”陈林希认真地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这一个月的努力。”
　　“那就好。”颜颂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走出教学楼，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校园里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学生，压抑了三天的情绪终于释放。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林希问。
　　“先休息两天。”颜颂说，“然后...可能要开始准备下学期的竞赛。”
　　“你还真是闲不住。”陈林希笑了，“不过也好，有目标是好事。”
　　“你呢？”
　　“我想好好睡一觉，然后...”陈林希想了想，“然后想想分科的事。成绩出来前，我想先听听自己的心。”
　　“嗯。”颜颂点头，“无论你选什么，都支持你。”
　　这句话很轻，但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清晰。陈林希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一个月的辛苦，所有的熬夜、刷题、迷茫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不仅为了成绩而战，更在战斗中看清了自己的方向，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该往哪里走。
　　远处，何佳阳和苏倩楠在招手：“喂！一起去吃火锅庆祝啊！”
　　“来了！”陈林希回应，然后转向颜颂，“走吧，庆祝考试结束。”
　　“好。”
　　两人并肩走向朋友们，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但心里是暖的。期末考试结束了，但高中的路还很长，分科的岔路口就在前方。无论选择哪条路，陈林希知道，她都会勇敢地走下去。
　　因为奋斗的路上，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