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颂》聆乔

13、分科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三天假期，陈林希睡了整整一天半。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在书桌上投下一道暖黄色的光斑。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不是迷茫的那种空白，而是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后的真空状态。这一个月的冲刺，九科的压力，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的疯狂...此刻都像一场遥远的梦。
　　手机在床头震动，是苏倩楠的消息：“醒了吗？成绩今天下午四点可以查了。”
　　陈林希一下子坐起来，心跳开始加速。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十五分。还有一个多小时。
　　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她起床洗漱，走进厨房时，林婉正在切菜。
　　“醒了？”林婉头也不回，“睡够了吧？这几天好好补补觉，看你黑眼圈重的。”
　　“妈，成绩今天下午四点出来。”陈林希小声说。
　　林婉切菜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语气温和：“别紧张，考完就过去了。无论考得怎么样，妈妈都为你骄傲——这一个学期，你真的很努力。”
　　“谢谢妈。”陈林希眼眶微热。
　　下午三点半，陈林希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手机屏幕亮着，查询页面已经打开，只等四点到来。
　　三点四十五分，颜颂发来消息：“紧张吗？”
　　陈林希回复：“有点。你呢？”
　　“还好。考完了就不想了。”
　　“你说得轻松，你肯定又是年级前三。”
　　“结果没出来前都是猜测。”
　　三点五十五分，班级群开始骚动。何佳阳发了一连串的祈祷表情包，苏倩楠在倒数，谢卓序则冷静地分析着查询系统的可能延迟。
　　三点五十九分，陈林希深吸一口气。
　　四点整。
　　她刷新页面——系统卡顿了。连续刷新三次，都是加载中的转圈圈。
　　班级群里炸开了锅：“进不去！”“卡死了！”“谁查到了？！”
　　陈林希强迫自己冷静，每隔十秒刷新一次。四点零七分，页面终于跳转出来。
　　总分：852/1050
　　班级排名：27
　　年级排名：31
　　她屏住呼吸，往下看各科成绩：
　　语文：128/150
　　数学：129/150
　　英语：133/150
　　物理：78/100
　　化学：83/100
　　生物：76/100
　　政治：88/100
　　历史：91/100
　　地理：86/100
　　陈林希盯着这些数字，久久说不出话。数学129——这是她从未达到过的高度。英语133，语文128，文科三科都在85以上，理科三科在75-83之间...
　　她的总分比期中考试提高了近100分，班级排名从38前进到27，稳稳留在一班的中游水平。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班级群里，大家陆续报出成绩：
　　沈明璐：总分978，班级第2，年级第2
　　颜颂：总分985，班级第1，年级第1
　　苏倩楠：总分901，班级第15，年级第16
　　叶梦菡：总分869，班级第23，年级第25
　　何佳阳：总分832，班级第31，年级第34
　　谢卓序：总分922，班级第10，年级第10
　　“陈林希你考得怎么样？”苏倩楠在群里@她。
　　陈林希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成绩截图发了出去。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炸开了：
　　“数学129！陈林希你进步太大了！”
　　“恭喜！总分852，很稳了！”
　　“文科分数都很好啊！”
　　颜颂私聊她：“数学进步很大，恭喜。”
　　陈林希回复：“谢谢，多亏你。”
　　“是你自己的努力。”
　　林婉推门进来：“查到了吗？怎么样？”
　　陈林希把手机递给妈妈。林婉仔细看着成绩单，眼眶渐渐红了：“好，真好...数学129，妈妈都不敢想...”
　　“妈，你怎么哭了...”陈林希慌了。
　　“妈妈高兴。”林婉擦擦眼睛，“这一个学期，妈妈看着你每天学到深夜，看着你一次次沮丧又一次次爬起来...现在看到这样的成绩，妈妈真的...真的很骄傲。”
　　陈林希抱住妈妈，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这一个学期的辛苦、压力、迷茫，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晚上，陈林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成绩出来了，分科的选择迫在眉睫。她的分数很清晰地展示了一个事实：文科三科平均88.3，理科三科平均79——近十分的差距。
　　手机震动，是莫老师的消息：“陈林希，成绩看到了吧？明天上午十点，想和你聊聊分科的事，有时间吗？”
　　“有时间，谢谢老师。”陈林希回复。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陈林希提前来到学校。寒假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老师的身影。她走到教学楼前，意外地看到了颜颂。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
　　“莫老师也约了我。”颜颂说，“关于下学期的竞赛安排。”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走廊里很安静，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分科的事，有方向了吗？”颜颂问。
　　“成绩很明显了。”陈林希苦笑，“文科比理科高近十分。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我选文，我们就不能同班了。”陈林希声音低了下去，“而且理科的发展前景...”
　　“发展前景是长期的事，兴趣和能力才是眼前的现实。”颜颂平静地说，“而且文理班都在一层楼，想见面很容易。”
　　“你说得对。”陈林希深吸一口气，“我应该理性选择。”
　　十点整，两人敲开莫老师办公室的门。莫老师正在整理资料，抬头看到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了？坐。”
　　陈林希和颜颂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莫老师先看向颜颂：“颜颂，你的成绩很稳定，理科优势明显。下学期全国物理竞赛的校内选拔，学校希望你参加。”
　　“我会参加的。”颜颂点头。
　　“好，具体安排开学后通知你。”莫老师转向陈林希，“陈林希，你的成绩进步很大，特别是数学，提高了二十多分，非常难得。”
　　“谢谢老师。”陈林希小声说。
　　“现在我们来谈谈分科。”莫老师拿出她的成绩单，“很明显，你的文科有优势。但我也注意到，你的理科并没有明显短板，都在中上水平。所以这个选择，不是能力问题，是方向和兴趣问题。”
　　陈林希认真听着。
　　“我建议你问自己三个问题。”莫老师说，“第一，你享受解数学题、物理题的过程吗？即使它们很难，即使要花很长时间，你也会因为解出来而感到兴奋吗？”
　　陈林希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解出来会很有成就感，但过程...很痛苦。很多时候是靠咬牙坚持。”
　　“第二，你读历史、政治、地理时，会觉得那些内容有趣吗？会主动去了解课本之外的相关知识吗？”
　　这次陈林希回答得很快：“会的。我看过很多历史纪录片，对地理也感兴趣，政治的经济学部分虽然难，但理解后会觉得很有意思。”
　　“第三，想象一下你未来的大学生活。你希望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推导公式，还是在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参加社会实践？”
　　陈林希沉默了。她想象着自己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的样子，又想象着在图书馆查阅典籍、撰写报告的样子...后者让她感到更自然，更自在。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老师，我应该选文科。”
　　莫老师微笑：“这只是我的引导，最终决定权在你。不过你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陈林希犹豫，“文科的就业前景...”
　　“文科的就业范围很广。”莫老师认真地说，“法律、新闻、教育、管理、外交...而且你的组织能力和沟通能力很强，这在文科领域是非常宝贵的素质。重要的是，你要在自己擅长和喜欢的领域做到最好。”
　　从办公室出来，陈林希感觉轻松了许多，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她和颜颂并肩走在空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决定选文了？”颜颂问。
　　“嗯。”陈林希点头，“虽然舍不得大家，但...这应该是对的选择。”
　　“是对的选择。”颜颂认真地说，“选择自己擅长和喜欢的，才能走得更远。”
　　“可是...”陈林希停下脚步，“我们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坐在一起上课，一起讨论题目了。”
　　颜颂也停下，转过身看着她。冬日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无论你在哪个班，我都在。”他轻声说，“课间可以见面，放学可以一起回家，周末可以一起学习。距离改变不了什么。”
　　陈林希的眼眶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小声说：“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选文是逃避挑战？”
　　“不会。”颜颂毫不犹豫，“选文不是逃避，是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就像我选理，不是因为理科简单，而是因为它适合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谢谢。”陈林希抬头，努力微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嗯。”颜颂的耳朵微微泛红，“你也是。”
　　走出教学楼，寒风扑面，但阳光很好。陈林希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她清醒。
　　“我要告诉我妈我的决定。”她说。
　　“阿姨会支持你的。”颜颂肯定地说。
　　“嗯，我知道。”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陈林希回家路上，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莫老师的三个问题，回想着自己期末各科的成绩，回想着这一个学期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了数学从不及格到129分的艰难爬升，想起了物理那些让她头疼的电磁感应题，想起了化学实验时的手忙脚乱。她也想起了历史课上对某个事件的浓厚兴趣，想起了地理老师讲各地风土人情时的专注，想起了政治老师分析时事时自己的思考。
　　答案越来越清晰。
　　到家时，林婉正在准备午饭。陈林希走进厨房：“妈，我决定选文科了。”
　　林婉切菜的手顿了顿，转过身，表情平静：“想好了？”
　　“嗯。”陈林希点头，“成绩摆在那里，而且...我好像真的对文科更感兴趣。”
　　林婉放下菜刀，擦了擦手：“妈妈支持你。其实妈妈一直觉得你适合文科，你从小表达能力强，喜欢看书，喜欢和人打交道...只是怕影响你，才没多说。”
　　“妈...”陈林希感动地看着妈妈。
　　“不过选文也要努力。”林婉认真地说，“文科不是背背书就行，要有深度思考，要拓宽视野。既然选了，就要做到最好。”
　　“我会的。”陈林希用力点头。
　　下午，陈林希在班级群里公布了她的决定。大家纷纷回应：
　　苏倩楠：“太好了！我也决定选文了！我们可能还能同班！”
　　叶梦菡：“欢迎加入文科阵营~”
　　沈明璐：“虽然不同班了，但随时可以一起讨论问题。”
　　何佳阳：“文科班就在我们理科班隔壁，随时串门！”
　　谢卓序：“理性选择，支持。”
　　颜颂的私聊消息很简单：“支持你的决定。寒假有什么学习计划吗？”
　　陈林希回复：“想先把文科三科预习一下，数学也不能落下。你呢？”
　　“物理竞赛准备，还有下学期数学的拓展内容。”
　　“你还是那么拼。”
　　“习惯了。”
　　放下手机，陈林希走到书桌前，摊开新的笔记本。她在扉页上写下：“文科之路，新的起点。”然后开始制定寒假计划：每天预习历史一章，地理一节，政治一个单元；数学每天保持练习；英语继续背单词读文章。
　　窗外，冬日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暖金色。陈林希坐在书桌前，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想起了刚进高中时的自己——那个靠关系挤进一班，迷茫又自卑的女孩。一个学期过去了，她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自己可以留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也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成长。
　　分科是一个岔路口，但不是终点。无论选择哪条路，重要的是继续向前走的勇气和决心。
　　而陈林希知道，她有这样的勇气。因为这一路上，她不是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