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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荒村尸语(一) ...


  •   入秋后第一场寒潮席卷老城时,市局的报警电话在凌晨三点骤然炸响,惊碎了值班室的寂静。

      电话那头是邻市郊县派出所的警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队……陆队!来……来人啊!青石坳……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陆峥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抓过警服往身上套,同时拨通了时砚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时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醒:“地址发我,马上到。”

      青石坳是老城往西百里外的一个废弃村落,据说民国年间曾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后来不知何故,村民一夜之间消失大半,剩下的人也陆续迁走,只留下数十栋破败的老宅,在深山里沉寂了几十年,成了驴友探险的禁地。

      警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堪堪抵达青石坳村口。远远望去,晨雾笼罩着错落的黑瓦土墙,像一张浸了水的水墨画,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派出所警员脸色惨白地守着,看到陆峥带着人赶来,像是看到了救星,腿都软了。

      “陆队……您可来了!”带头的警员嘴唇发青,指着村子深处,“在……在村西头的祠堂里!您自己去看……太瘆人了!”

      时砚和陆峥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越往里走,雾气越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脚下的青石板路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时不时能看到墙根下散落的纸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村西头的祠堂是整个青石坳最气派的建筑,三进三出的院落,朱红的漆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血腥味,在晨雾里格外刺鼻。

      陆峥抬手推开门,吱呀一声响,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祠堂的正厅里,摆着一口黑沉沉的楠木棺材,棺材盖歪歪斜斜地搭在上面,而棺材周围,竟围着七具尸体。

      尸体都穿着民国样式的长衫和襦裙,男男女女,姿势诡异——他们或跪或坐,面朝棺材,双手都死死抓着棺材的边缘,手指抠进木头里,留下深深的印痕。更可怖的是,每具尸体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张黄纸符,符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纹路,额头正中,都钉着一枚三寸长的桃木钉,钉尖没入皮肉,渗出的血早已凝固成黑褐色。

      “陆队!”痕检员的声音带着颤音,“您看棺材里!”

      陆峥握紧腰间的警棍,缓步走到棺材旁,伸手掀开了那半搭着的棺材盖。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具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尸。她的面容被一层薄纱覆盖,看不清长相,双手交叠放在腹上,十指戴着翡翠戒指。奇怪的是,女尸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浑身皮肤惨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而她的脖颈处,竟缠着一根红绳,红绳的末端,系着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囍”**字。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午夜到凌晨两点之间。”法医蹲在尸体旁,脸色凝重得像铁,“七具围棺的尸体,致命伤都是额头的桃木钉,一击毙命。棺材里的女尸……暂时查不出死因,需要回实验室解剖。”

      时砚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具男尸脸上的黄纸符。符纸的材质很特殊,不是寻常的黄表纸,更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棉纸,上面的朱砂纹路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这符……不是道家正统的符咒。”时砚的声音低沉,“像是民间的邪术符录,用来锁魂的。”

      陆峥的目光落在那口楠木棺材上。棺材的棺身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纹路深处,竟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刻上去的:阴婚不散,血债血偿。

      “阴婚?”陆峥皱紧眉头,转头看向那个派出所警员,“青石坳有没有关于阴婚的传说?”

      警员脸色更白了,咽了口唾沫才开口:“有……有啊!这青石坳当年就是因为阴婚败落的!听说民国二十三年,村里的富户张家要给夭折的儿子娶阴婚,强行绑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姑娘宁死不从,在祠堂里上吊自杀了。从那以后,村里就怪事不断,先是张家满门暴毙,后来……后来村民就陆续迁走了!”

      时砚的目光落在棺材里女尸的凤冠霞帔上。这嫁衣的款式,正是民国年间的样式。

      “不对。”时砚忽然开口,指着那些围棺的尸体,“他们的衣服虽然是民国样式,但料子是化纤的,不是纯棉。还有他们的鞋底,是现代工艺的橡胶底。”

      陆峥立刻俯身查看。果然,那些看似古旧的长衫襦裙,料子摸着光滑发硬,是典型的现代仿品,而尸体鞋底的橡胶纹路,清晰可见。

      “是有人故意扮成民国人的样子,在这里演了一场阴婚杀人案。”陆峥的声音冷得像冰,“凶手很清楚青石坳的传说,他在利用这个传说,掩盖杀人的真相。”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从祠堂后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本子:“陆队!后院的枯井里捞出来的!像是一本日记!”

      时砚接过日记本,封面是黑色的硬壳,已经被水泡得发胀。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是用钢笔写的,有些页面被水洇湿,字迹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内容。

      日记的主人叫陈默,是一名民俗学研究生。日记的开篇,写着他来青石坳的目的——调查民国二十三年张家阴婚案的真相。

      “民国二十三年,张家少爷张启山病逝,年方二十。张家老太爷为了让儿子走得安稳,决定给他娶一门阴婚。邻村的姑娘林晚秋被选中,林家不肯,张家就强抢了人。林晚秋被绑到祠堂后,趁人不备,上吊自尽。当晚,张家大宅突发大火,张家满门十三口,无一生还。村民都说,是林晚秋的冤魂索命……”

      时砚翻着日记,眉头越皱越紧。日记里详细记录了陈默走访附近村落的过程,他发现,当年张家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纵火。而纵火者的身份,指向了一个名叫林深的男人——林晚秋的亲弟弟。

      “林深在姐姐死后,消失了整整三年。三年后,有人看到他回到青石坳,在祠堂里待了一夜。第二天,就传出了张家失火的消息……”

      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近乎扭曲,像是写的人当时极度恐惧:

      “我找到了……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原来阴婚案还有后手!张家娶阴婚不是为了儿子,是为了……为了那批失踪的黄金!林深没有死!他的后人还在!他们在等……等一个时机……”

      最后几个字被水洇得几乎看不见,只留下一个猩红的血手印,印在纸页的末尾。

      时砚抬起头,看向陆峥,眼底满是凝重:“日记的主人陈默,恐怕就是棺材里的那个女人。”

      陆峥的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陈默是个女的?她扮成男人来调查阴婚案,结果被人杀了,还被放进棺材,做成了阴婚的新娘?”

      时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七具围棺的尸体上:“这七个人,应该就是陈默日记里提到的‘林深的后人’。凶手杀了他们,又杀了陈默,把现场布置成阴婚索命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这是一场冤魂复仇,掩盖背后的黄金秘密。”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进破败的祠堂,落在那些狰狞的尸体上,却驱不散半分寒意。

      陆峥看着那口刻着“阴婚不散,血债血偿”的楠木棺材,沉声下令:“立刻核对死者身份!调查陈默的社会关系!另外,查民国二十三年张家失踪的那批黄金,到底有多少,藏在哪里!”

      警员们应声而动,祠堂里顿时忙碌起来。

      时砚走到棺材旁,轻轻掀开覆盖在女尸脸上的薄纱。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眉眼清秀,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透着一抹诡异的红。

      他的目光落在女尸脖颈处的玉佩上,玉佩的“囍”字被血浸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忽然,他注意到玉佩的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陆”**字。

      时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转头看向陆峥,对方正低头和痕检员说话,阳光落在他的侧脸,轮廓分明。

      这个“陆”字,会和陆峥有关吗?

      青石坳的晨雾彻底散了,深山里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凄厉而刺耳。

      这场围绕着阴婚、黄金、复仇的连环命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荒村尸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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