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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符起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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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练任务下来时,贺繁正对着窗外的雨发呆。
第三章,第十七分钟。毒蛛,断崖,还有她为“尘星”挡下的那一剑。
而现在,她要以带队师姐的身份,护送那个名叫“昭慕暮”的师妹,去往这个命中注定的刑场。
“贺师妹。”谢清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该出发了。”
她收起羊皮卷,折好,连带木匣一同放进怀里。
“来了,谢师兄。”
贺繁起身时,衣袖带倒了笔架。
一支笔滚到桌边,笔尖还蘸着墨——那是她刚写完的纸,上面明晃晃的六个大字:
“救他,我便要死。”
墨迹未干,在烛光下泛着潮湿的光,像泪痕。
山门外,队伍已经集结。
谢清澜一身青衫,负剑而立,温润如玉。四个新弟子站成一排。除了昭慕暮,还有药王谷的温羽珩、严律长老新收的墨离,以及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昭慕暮站在最边上,依旧那身青色素裙,低着头,碎发遮脸。只是今天腰间多佩了把剑,剑鞘陈旧,剑柄缠绳已磨得发白。
“人都齐了。”谢清澜清点人数,目光在昭慕暮身上顿了顿,又转向贺繁,“贺师妹,你带路。”
贺繁点点头,走到队伍最前。
踏上山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昭慕暮跟在队伍末尾,脚步依旧很轻,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一路上,谢清澜在讲解月见草的习性,贺繁偶尔补充安全事项。三个新弟子认真听着,只有昭慕暮始终沉默,目光低垂,像是在……数自己的脚步?
“昭师妹。”贺繁忽然开口。
昭慕暮抬头,碎发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贺师姐?”
“你剑柄的缠绳松了。”贺繁温声说,“到了营地,我帮你重新缠一下。”
昭慕暮手指下意识握住剑柄,点了点头,又迅速低下头。
谢清澜看了贺繁一眼,若有所思。
迷雾山谷,终年雾气缭绕。
踏入谷口的刹那,贺繁眼前的景象瞬间重影。现实的雾气与记忆里猩红的毒蛛、飞溅的鲜血叠加在一起。
意识深处的倒计时发出尖锐鸣响:【00:17:00】。
她闷哼一声,扶住山壁。
与此同时,队列末尾的昭慕暮仿佛同步遭受重击,脸色一白,脚下踉跄,脑内猩红的警告几乎要炸开。
【警告!关键剧情节点强制同步启动!偏离概率计算中……】
“贺师妹/昭师妹,你没事吧?” 谢清澜和温羽珩同时出声。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又迅速避开。
“我没事,就是雾太浓,有点呛。”
“……地滑。”
“没事就好,”谢清澜点点头,“那我们继续走吧。”
营地扎在山谷东侧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谢清澜负责布下简易的防御阵法,贺繁则负责分发驱虫药粉及检查每个人的装备。
轮到昭慕暮时,她正蹲在帐篷边,笨拙地系着绳结,显然不常做这些。
“我来帮你吧。”贺繁在她身边蹲下。
昭慕暮手指一僵,却没松开:“……我自己可以。”
“绳结要打双环扣,否则夜里风大会松。”贺繁说着,接过绳子,手指灵活地穿梭,“你看,像这样——”
她示范了一遍,抬头时,正对上昭慕暮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像是东西在翻涌。愧疚?挣扎?还是……恐惧?
“师姐。”昭慕暮忽然低声说,“如果……如果等会儿遇到危险,你不要管我。”
贺繁系绳的手指顿住。
“我的意思是……”昭慕暮声音更低,几乎听不见,“我自己能应付的。”
贺繁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轻轻笑了:“你是师妹,我是师姐。师姐保护师妹,天经地义。”
她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昭慕暮却抿紧唇,再不开口。贺繁却在她移开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近乎绝望的痛楚。
采集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月见草喜欢阴湿环境,山谷深处遍地都是。谢清澜教新弟子如何辨别成熟的植株,如何采摘不伤根茎。贺繁则一直站在队伍最外侧,负责警戒周围。
她的目光不时落在昭慕暮身上。
那人采摘的动作很小心,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有那么一瞬间,贺繁几乎要相信——这就是个性格孤僻的将门之女,不是什么男主角,不是什么命运之人。
直到——
“小心!”
谢清澜的厉喝划破寂静。
贺繁猛地转身,只见那山谷西侧的岩壁上,不知从何时起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那是毒蛛!
每一只都有脸盆大,八只复眼闪着幽绿的光,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毒液。
它们从岩缝、地穴、树根下涌出,像黑色的潮水,朝着队伍包围过来。
“结阵!”谢清澜当即拔剑,,“贺师妹你负责护住新人——”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贺繁已经冲了出去。
不是冲向毒蛛,而是冲向队伍末尾的昭慕暮。那人正被三只毒蛛围在中间,剑已出鞘,但剑光凌乱,像是在……刻意压制?
“昭师妹,退后!”贺繁扬手掷出三张火符。
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三道火墙,暂时逼退了毒蛛。她一把抓住昭慕暮的手腕,触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师姐……”昭慕暮声音发颤,“你快走,别管我——”
“嘘。”贺繁打断她,目光扫过四周。
毒蛛越来越多。谢清澜被十几只缠住,剑光虽利却难脱身。温羽珩护着剩下两个新弟子节节后退,药粉洒出,毒蛛暂时避开,但包围圈在缩小。
原剧情正在上演。
第三章,第十七分钟,毒蛛围攻,少年遇险。
只是这一次,“少年”换成了“少女”,而贺繁,不再是那个只能扑上去赴死的背景板。
她松开昭慕暮的手,从怀中抽出一叠符纸。
那是她这三个月画的,每一张背面都写着字:
“安” “护” “净” “愈” “生”。
不是符纹,就是最简单的字。
“师姐?”昭慕暮看着她,眼神复杂。
贺繁没回答。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每张符纸上快速补了一笔。
然后扬手,把符纸洒向空中。
“贺师妹!”谢清澜急喝,“别逞强!”
毒蛛已经扑到眼前。
贺繁闭上眼睛。最后想起的,竟是昨晚那个未写完的遗书。
“致昭慕暮师妹:若我身死,请将我院中那株兰草带走。它怕冷,冬日要放在窗台有阳光处。”
多可笑。到这种时候,她还在想这些琐事。
然后她睁开眼,手指在空中虚划。
那些飞舞的符纸,忽然全部定住了!
一张“安”字符飘到昭慕暮身前,柔光荡开,她躁动的灵力瞬间平复,剑光更凝练三分。
一张“护”字符落在谢清澜头顶,化作光罩护住他和三个新弟子。
一张“净”字符燃烧,毒蛛喷出的毒雾被净化。
一张“愈”字符贴在一个受伤弟子手臂,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而最后一张“生”字符,贺繁将它按在自己胸口。
鲜血浸透符纸,金色的“生”字亮起刺目的光。那光从她胸口蔓延,顺着指尖流淌,连接起空中所有的符纸。
一个巨大的、由文字构成的阵法,在空中缓缓旋转。
“这是……”谢清澜瞳孔收缩。
“符阵。”昭慕暮喃喃,“以字为符,以符成阵……古籍里记载的‘心意符阵’……”
毒蛛疯狂撞击着阵法边缘,却无法突破那层柔和的、却坚不可摧的光幕。
贺繁站在阵法中心,月白道袍被金光染成暖色,长发无风自动。她脸色苍白如纸——以血催阵,消耗的是她的生命。
但她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原来……这就是符道的真意。
不是画符,是写心。
不是求生,是选择如何生。
“师姐!”昭慕暮冲到她身边,想要扶她,手伸到半空又僵住,“你……你这是在消耗生机!”
“我知道。”贺繁轻声说。
她转头看向昭慕暮,目光平静而温柔:“但我选择这么做。”
选择保护同门。
选择救你。
选择……不按剧本走。
毒蛛首领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所有毒蛛同时喷出毒液。黑色的毒潮撞在阵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阵法光芒开始摇曳。
贺繁嘴角溢出血丝。
“够了!”昭慕暮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停下来!你会死的!”
“我写了三年遗书。”贺繁像是在回答昭慕暮,却又好像不止如此。
她的声音响彻山谷,平静,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悲观,有人说……我是在自暴自弃。”
她抬起手,所有符纸同时燃烧。
火光中,那些文字脱离纸面,在空中重组、交织,最终凝成璀璨夺目的金色符陣,如同法则般印在半空。
贺繁怀中的木匣剧烈发烫,一道温和却浩瀚的力量涌入她体内。那八十三封遗书的虚影在她身后徐徐展开,每一封信上的字句都流淌着微光,与空中的金色宣言交相辉映。
“若说我写遗书是自暴自弃,”
“那你们便看好了!”
“这每一笔,都是我在向死而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贺繁全身被包围在那金光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文字流转。那是她三年来写下的、所有关于守护的语句。
金光炸裂,所到之处,毒蛛皆像是被橡皮擦从现实层面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
山谷重归寂静,只剩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贺繁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因为有一双手从身后稳稳地扶住了她。
是昭慕暮。
贺繁看着她的脸,又想起今天早上写的那张字条。
“救他,我便要死。
不救,我还是贺繁吗?”
于是她笑了笑。
“我活下来了,昭师妹。”
昭慕暮的手指猛地收紧。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贺师姐。”
贺繁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话般轻笑出声。
“哪有师妹保护师姐的道理呀。”
可昭慕暮只是保持沉默。
在贺繁不知道的另一厢,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昭慕暮脑海中激烈对抗。
【警报:第三章主线严重偏离!执行‘剧情纠正’协议!建议:制造意外,清除变量‘贺繁’!】
另一种更冰冷、更宏大的声音同步响起。
【全域公告:检测到底层规则词条【向死而生】被NPC贺繁首次激活并载入。世界稳定性更新。新协议生成:该词条携带者‘贺繁’被标记为【特殊观测单位】。】
两个指令,彻底冲突。
昭慕暮看着怀中贺繁苍白却带笑的脸,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她忽然低头,用极轻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与当前场景完全不符的话。
“下次写遗书……别写‘绝笔’。”
“……?”贺繁愕然。
她顿了顿,仿佛在对抗什么巨大的阻力,一字一句,清晰地将后半句补完。
“……写‘未完待续’。”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脑中的系统警报声,变成了连绵不绝的、仿佛电路过载的刺耳噪音。
【错误!错误!执行者指令与核心协议发生根本性冲突!】
【……正在覆写协议……】
【新个人协议生成:优先保障【特殊观测单位-贺繁】生存。优先级: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