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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夜雨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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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阵的金光如潮水般退去。
山谷重归寂静，全然不见毒蛛的残骸。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檀香。那是贺繁鲜血混合朱砂燃烧后的气息。她月白道袍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透成暗红。
“师姐……”昭慕暮的声音哑得厉害，碎发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贺繁胸前的血迹，“你……”
“我没事。”贺繁搖搖頭，“只是灵力耗尽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苍白的脸色、微颤的指尖，还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无一不是她在说谎的证明。
谢清澜已经收剑奔来。青衫上沾着几处毒液腐蚀的痕迹，但神色还算镇定。他先是快速扫视一圈，确认三个新弟子都只是轻伤，这才转向贺繁，眉头紧锁：“贺师妹，你刚才那符阵……”
“心意符阵。”贺繁接过话头，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慢慢擦拭指尖残留的血迹。“我在古籍残卷上看过记载，今日……也是第一次试。”
“胡闹！”谢清澜难得动了气，“以血催阵，消耗的是生机本源！你知不知道刚才若稍有差池，你——”
“我知道。”贺繁声音依旧温和。“可我不是成功了吗？我成功保护了每一个我想保护的人。”
贺繁抬起眼，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不后悔，谢師兄。永遠都不會。”
谢清澜所有的话都堵在喉间。
他看着贺繁。这个入门以來始终温顺低调的师妹，此刻站在满地狼藉中，浑身是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不是符光，是某种更深的东西。
半晌，他叹了口气：“先回营地吧，你需要休息。”
营地篝火重新燃起时，天已经黑了。
贺繁盘膝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闭目调息。谢清澜在外面布下三重防护阵法，温羽珩熬了补气回元的汤药，墨离默默守夜，那个叫小铃铛的小姑娘红着眼眶，把干粮烤得温热松软。
昭慕暮坐在离贺繁帐篷三步远的石头上。
她抱着剑，头垂得很低，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昭师妹。”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角。
贺繁站在那儿，已经换了身干净道袍。她把长发松松挽起，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了些。她手里端着个陶碗，热气袅袅升起。
“师姐？”昭慕暮慌忙起身，动作太急，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贺繁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掩去。没想到这个看着冷静的师妹也会有失态的一面。
她走过来，将陶碗递上：“温师弟熬的安神汤。虽然可能会有些苦，不過你今日受惊了，正好喝些暖暖身子。”
昭慕暮接过碗，指尖碰到贺繁的手，冰得不像个活人。她心头一紧，抬眼看向贺繁：“师姐的手……”
“灵力透支，寻常症状。”贺繁收回手，拢进袖中，语气轻松，“倒是你，脸色比我还差。吓着了？”
何止吓着。
昭慕暮低头看着碗中晃荡的药汤，“……师姐太冲动了。”
贺繁怔了怔。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也不需要这样做。如果你因为我死去的话……”
“昭师妹。”贺繁忽然开口。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映亮她半边侧脸。“无论刚刚的情景重复上映多少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你。”
“曾经的我真的很害怕死亡，也为此哭过很久很久。可是，再往深处想，若我连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这样活着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贺繁淡然一笑，“所以，不要再说你不值得了。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昭慕暮沉默了很久，久到贺繁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轻轻点头。
“我答應你，”贺繁拉起她的手，“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好吗？”
说完，贺繁便站起身，走向谢清澜那边商讨之後的對策。月白道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背影单薄，却挺拔如竹。
昭慕暮摊开掌心，那里放着贺繁刚刚塞给她的糖渍梅子。
第二天，谢清瀾如期帶剩餘弟子前往采集用見草，昭慕暮主动留下照顾贺繁。
清晨的山谷起了薄雾。贺繁盘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调息，头上戴着小铃铛出发前给她编的花环。
昭慕暮就坐在她对面三丈远的地方。
“昭师妹，你怎么总喜欢坐在那种不远不近的地方？”贺繁打趣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过来跟我一起坐吧？”
昭慕暮犹豫片刻，还是坐下了。背挺得很直，有点僵硬。
只见贺繁忍不往笑出声。
“不用这么紧张嘛，你我年龄相仿，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人。”见昭慕暮没反应，她又开口：“昭师妹，你是为了什么入凌霄宗的？为了变强？”
“……为了……改变。”
“改変？”她看着昭慕暮。这个总是低着头、用碎发遮住表情的师妹，此刻正盯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空茫，彷佛在看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像强身健体的那种感觉吗？”
昭慕暮没有回答。
“说出來你可能不信，當年我是被云栖长老亲自捡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功渡过了死亡危机，贺繁变得更健谈，表情也更加丰富，比前几天多上了不少活人感。
“我第一次看到师尊的时候，他还往自己的脸上贴了胡子，那不三不四的模样可滑稽了！”
想到那个画面，贺繁不禁笑出了声。连带著身旁昭慕暮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要是被师尊知道我又在取笑他的话，我可能又会被彈额头了吧。不过……”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跟师尊一起的生活。”
“……我也是。”昭慕暮忽然開口。“我也很喜欢跟师姐在一起的时光”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贺繁的眼睛。
“我昨天并不是有意想责备师姐或者说教，我只是希望下一次，师姐为别人考虑前，可以先想到自己。”
贺繁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从昭慕暮口中听到这么长的一段话。
“我明白了。”她笑着回应。
入夜后，山谷起了风。
篝火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昭慕暮刚刚捉了只野兔，正蹲在篝火旁边把它烤熟。
“真是奇怪……谢师兄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贺繁盯着篝火略有所思。干粮都在谢清澜身上，今早出发前他说过会在黄昏前回来，并给他们留了两人份当午餐。如今已入夜有些时间了，却完全不见踪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可是有谢師兄在，不应该啊？第三章最大的危机已经被她化解了，之后的历练任务应该都很顺利才是。
好巧不巧，此時雨点毫无预兆地落下，瞬间将篝火浇灭。山谷里一片漆黑，只有闪电撕裂夜空时，才能短暂照亮周围景象。
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昭慕暮已经将她拉入帐篷。
还没等她开口，一声惊雷炸响！
不是普通的雷声。那声音里夹杂着某种……凄厉的尖啸。像是无数生灵在同时哀嚎，穿透雨幕，直刺耳膜。
贺繁脸色骤变。
她听过这个声音。
在三十七次死亡记忆里，每一次濒死时，她的耳边都会响起类似的哀鸣。
“昭师妹！”贺繁抓住昭慕暮的手，“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
昭慕暮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因为在她的脑中，系统正在疯狂报警。
【警告！第三章剧情破坏导致的时空涟漪开始扩散！】
【影响范围：整个山谷！】
【建议：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这雨不对劲！我们必须马上走！”
昭慕暮把外衣脫下蓋在賀繁頭上，拉著她的手冲出帐篷。借着闪电的光，她看见山谷出口的方向，原本的溪流已经暴涨成汹涌的洪流，裹挟着碎石断木，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
“走！我们往高处逃！”昭慕暮当机立断。
没有时间犹豫。
昭慕暮拉起贺繁的手腕朝着山谷西侧的高坡奔去。
又一道惊雷劈下！
彷彿是在警告二人不要再往前行了。
一道道雷像是撕裂夜空的利爪。细密的黑色裂纹如蛛网般在邊緣蔓延开来，所到之处，雨水倒流，草木枯萎，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而在它们的深处，有无数人影在挣扎、哀嚎、坠落。
每一个，都是贺繁。
每一个，都在重复着三十七种死法中的一种。
悬崖坠落，毒发身亡，剑穿胸口……
她们向她伸出手，无声地呐喊：
救救我……
救救我们……
“师姐！”昭慕暮用力拉了她一把，“不要看！”
“那不是真实的！那是时空乱流制造的幻象！师姐，清醒一点！”
昭慕暮几乎是在吼。
贺繁回过神来，身体止不住颤抖。好像那三十七种死法又再一次在她身上重演一样。
“我在这里，师姐。”昭慕暮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来，跟着我，深呼吸。”
贺繁点点头，跟着昭慕暮的指示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余光中，她瞄到旁边的树林有三个人影。
那是……谢清澜！
“谢师兄！”贺繁喜出望外，对来者兴奋地挥手。
可那三人却没有像她这样喜悦的情绪。
“……？”
只见他们越走越近，贺繁也看清了三人的模样——浑身是伤和血迹，连道袍也不再完整。
小铃铛被谢清澜背在身后。
“谢师兄……师妹这是……”
谢清澜咬了咬牙。
“……小铃铛师妹她……死了。”
【提示：剧情自动修正程序系统执行成功】
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