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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半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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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茶楼回来,林初月便亲自教导钟年年和木槿课业。
木槿自小跟在林初月身边,耳濡目染,学起来事半功倍;钟年年启蒙晚,又从未受过专业教育,学起来十分吃力。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天书一样,让她头晕眼花,握笔的手也总是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爬动的小虫子。
每当她想要放弃时,总会想起林初月说过的话:“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我们更要努力。只有寄希望于自身,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才有底气在世间行走。”
于是继续咬咬牙坚持下去。
在林初月的耐心教导和木槿的热心帮助下,钟年年渐渐有了进步。
如今她已不再是目不识丁的小丫头,能认识并理解简单的词句,只是写字依旧是她的难题,笔画总是歪歪扭扭,不成章法。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成为像小姐那样知书达理、从容不迫的人。
此时她口中 “知书达理” 的小姐,正撸着袖子,对着一块青石雕琢。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手中的刻刀在青石上 “叮叮当当” 地游走,石屑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石粉气息。
外人只知蕙质兰心的镇安侯府三小姐,却不知她还有一手精湛的石刻技艺,运斤成风,毫不逊色于专业的工匠。
有林工匠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林画师。
林知宁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几枝寒梅,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明明是寒冬腊月,却偏偏要装作风雅。
林初月笑他不怕得风寒,他却摆出一副 “你不懂风雅” 的模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好阿月,又刻了什么好东西,快给为兄瞧瞧。” 林知宁凑到近前,眼神中带着期待。
“自然是给阿兄的新印章。” 林初月放下刻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拿起案上的印章,沾了沾印泥,在白纸上轻轻一按。
“流霜先生。” 钟年年凑上前,认出了这几个字。
她知道,这是二公子的雅号。
二公子总说,人在江湖行走,总得有个雅致的艺名,作画之人神秘些,画作的价值也会更高。
“还是阿月贴心!” 林知宁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林初月的脑袋,“这书房放一个,身上再带一个,为兄就不怕找不到印章了。”
“阿兄,我长大了,不要再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林初月撅了撅嘴,语气带着一丝撒娇。
“你再大,也是我的妹妹。” 林知宁笑得愈发得意,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调侃,“诶呀呀,往后阿月嫁人了,为兄可要伤心咯。”
林初月听到 “嫁人” 二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低落,轻声呢喃:“嫁人吗……”
氛围渐渐变得沉闷,钟年年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都沉默不语,连忙知趣地找了个借口:“小姐,二公子,我去给大公子送玉牌。”
……
钟年年拿着林初月交给她的玉牌,快步走向林知安的书房。
来到书房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林知安低沉的声音:“何事?”
“回大公子,奴婢奉小姐之命,来给大公子送玉牌。”
“进。”
钟年年推开门,只见林知安正坐在案前练字。
他身着墨玉色的长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笔画沉稳,笔锋有劲,墨香弥漫在空气中,清新淡雅。
“好漂亮的字。” 钟年年忍不住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赞叹。
林知安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听闻,初月正在教你读书习字?”
“是的,小姐尽心尽力教导,奴婢十分感激。” 钟年年躬身回道,语气恭敬。
林知安将笔递到她面前:“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钟年年愣了一下,有些踌躇。
她知道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可转念一想,林知安是燕京有名的才子,若是能得他指点,定能进步更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鼓起勇气,接过毛笔,在空白的宣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 钟年年。
三个字跃然纸上,歪歪扭扭,笔画粗细不均,与林知安那行云流水的字迹放在一起,简直像是孩童的涂鸦。
钟年年心虚地低下头,脸颊发烫。
林知安扶了扶额,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是这几日的学习成果?”
钟年年心虚地点点头,小声答道:“是……”
“算了,毕竟学的晚。” 林知安叹了口气,回忆起往事,“想当年初月刚学写字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顿了顿,开始耐心指导,“写字的时候要指实掌虚,坐姿要头正身直,臂开足安,将全身之力贯注于笔端。”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起笔、行笔、收笔。
在林知安的指导下,她笔下的字渐渐有了模样,不再那么歪歪扭扭。
“果然是燕京第一才子,听君一席话,胜练五张大字。” 钟年年大大赞叹。
“很好。” 林知安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在我离府前,你每日交三张大字给我。”
于是本是来送玉牌的钟年年,意外领回了一堆课业。
她忍不住感叹,侯府的公子小姐,真是把教书育人刻在骨子里了。
怪不得连小姐说,府中的麻雀都饱读诗书,这文人风骨,真是名不虚传。
妙哉妙哉。
……
日子在一张张大字中悄然流逝。
在林初月和林知安两位老师的教导下,钟年年的字迹有了很大进步。
既有林初月的娟秀,又有林知安的遒劲,两者相互融合,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这日,做完杂事,练完课业,已是夜深人静。
木槿早已进入梦乡,呼吸均匀。
烛火如豆,随着微风轻轻跳动,将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钟年年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心中思念起养母。
入府快一月了,不知阿娘过得如何,今年冬天是否安好。
思及至此,她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尝试着写家书。
她握着笔,斟酌着词句,一笔一画地写道:
“阿娘亲启,见字如晤。年年如今在燕京城里当差,主人家心善仁慈,每日皆可吃饱穿暖。待年年攒够银子,定来接阿娘同住。望阿娘宽心,盼早日相见。”
写完后,她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
想到明日便可托人将家书寄出,她的心情大好,竟没了睡意。
左右睡不着,她便披了件外衣,打算出去走走。
循着清冷的月光,钟年年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院落十分萧瑟,院中的桂花树枝桠光秃,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一阵呜咽声随风传来,若有若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寒风萧萧,配上这诡异的哭声,钟年年不由得想起了乡下老人说的山里精怪,心里有些发毛。
但她天生胆子不算小,壮着胆子,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院中桂花树下,有一道黑影跪坐在雪地里,肩膀因哭泣而一抽一抽的,哭声压抑而悲伤,带着无尽的痛苦。
“谁!谁在那里!” 钟年年握紧手中的灯笼,厉声呵道,试图给自己壮胆。
那黑影猛地转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钟年年看清那人的样貌,险些脱手扔掉手中的灯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