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风》白玫哀

2、狡兔三窟

　　青空和翠雨一左一右扶住了莫云霄，翠雨用自个儿寸把长的指甲猛掐她人中，青空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漱口茶水，待她一睁眼便将茶水喂给她。
　　莫云霄还想晕，但被两个强壮的侍女架着，竟倒不下去。
　　“看来装病这招是行不通了。”莫云霄悠悠叹气。
　　心念电转间，云霄又生一计，招手让翠月过来，“你去把季大人请到花厅里头坐着吧，把上月郎君从苏州买回来的小戏班子请过去唱两出，拖住他。”
　　翠月依言去办了。
　　莫云霄闭上眼，等感应到季亭柳的位置到了花厅之后，溜到相府侧门，乘一小轿前往侯月楼。
　　君若紧追我便逃。

　　这回，莫大小姐终于顺利到了侯月楼。
　　掌柜等听到消息迎到了门口，一应账册早已准备好，等着她清查询问。云霄迈步进门，环顾四周熟悉的回廊、桌椅、清供，重活一世，再次回到这里，真有几分感慨。
　　但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是商人，无论何种境地均以利益为上，因此很快便收起思绪，进到二楼里间特为她留的“春风阁”，坐下细看。
　　一个时辰后，账册清点完毕，青空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云水煎，这是侯月楼新制的甜酒，色如翡翠，并不醉人，中京的小姐公子们近日都爱来此饮上一杯。
　　莫云霄慢慢饮着，四肢百骸似乎都随之放松了。
　　确认一下仇人的位置，很好，还在相府。云霄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闲坐片刻，下楼看了看生意，很好，宾客满堂，日进斗金。
　　云霄在侯月楼品茗饮酒，又试了试新菜，提了几个意见，大半日就已经过去了。她抽空关注了一下季大人的状况，似乎久等不耐，已经离了相府，去得远了。
　　她忍不住得意了一下。呵呵，狡兔三窟，想不到吧季大人。
　　第三局，又让她成功逃了。

　　待要上轿回府时，莫云霄回望“侯月楼”的牌匾，突然起意，唤来掌柜，“改成折柳阁吧，侯月二字虽好，但用得久了。中京的夫人小姐们最爱尝鲜，过几日你找人翻新一下店内布置，推陈出新一番。银两用度你自个儿定夺，布置完后递个单子给我。”
　　掌柜的是做事做老了的，跟从莫家已经半辈子了，习惯了莫小姐的突发奇想，就此应下了。
　　青空却暗自觉得，小姐特意改这个名字，大约并不是为着什么推陈出新，大约只是……不喜季亭柳季大人。

　　重生第三天，为了避免季亭柳又上门堵她，莫云霄抢先行动，清晨四点便爬了起来，冒着秋凉策马狂奔，一路跑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前世自从嫁给相国后，她便一直如履薄冰，担心自己行差踏错，失了相国夫人的脸面，算来已经很久没骑马了，如今奔驰在微凉的风里，如随风飞驰，将恐惧和遗憾通通遗落在身后，只剩快意自在相伴。
　　一个时辰后，她到了。这庄子是她十岁那年父母送她的，她每年都来，养了许多鸡鸭猪羊，若就此常住也可以。
　　莫云霄坚信，只要有逃跑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能逃掉的。
　　打小儿她父母就是这么教她躲债的，世界上绝没有躲不掉的债主，只有不够聪明的躲债人。
　　没办法，家传渊源，就是如此权威。
　　跑到庄子上后，云霄看了看季大人的位置，果然，他又去了相府。
　　这季大人不是号称大梁第一探子吗，怎么不明白狡兔三窟？
　　莫云霄坐在田埂旁，晒着秋日暖阳，吃着饱满酸甜的脐橙，得意地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吃完橙子后，她净了手，跑到河边去看新生的小鸭。
　　一团团的鸭崽毛茸茸、黄橙橙，由鸭妈妈带领着在河里游水，午后的阳光偏移，斜斜的落在水面上，反射出一片碎金，衬得鸭群更鲜艳可爱，云霄一向喜欢看这些叽叽喳喳地小东西，觉着热闹又有生机，便颇有孩子气地蹲在河边数数。
　　一只鸭，两只鸭，三只鸭……四只……鲛人？
　　数着数着，突然有个人头从水面下浮上来，吓得云霄往后一倒，把身旁的青空、碧雨也拽地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
　　“季……季大人。”待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后，莫云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问了好。
　　青空和碧雨熟练地扶起自家小姐，屈膝行了礼。
　　季亭柳浮出水面后，利落地跳上了岸，尽管周身一直滴水，但容色气度井然，看着倒是比沾了污泥的莫云霄还体面几分。
　　“季大人怎会在此？”莫云霄克制着，并未发抖。
　　既然死到临头了，好歹留几分体面。
　　季亭柳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前尘往事，尾音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相国夫人真是贵人事忙，难得相见啊。”
　　糟了，他不满自己之前的态度了。
　　莫云霄的商人本能压过了恐惧，朝他玲珑一笑，“大人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前儿家中突有要事，昨日是偶感风寒，今儿刚好，这不想着来庄子上休养一阵，可巧便遇着大人了。”
　　这冤家是怎么进来的？莫云霄瞥了碧雨一眼，碧雨了然，迅速下去查庄子上的护卫到底是何处疏漏了。
　　“巧啊，的确是巧。莫夫人身上，似乎有许多巧合是某所不知道的。”季亭柳略微眯起眼睛，让云霄背后一凉。
　　莫云霄一害怕，就容易乱说话，“无巧不成书嘛，许是我与大人缘分不浅。”
　　季亭柳闻言，突然凑近，激得云霄差点儿又坐地上。
　　“夫人果真觉着，与某缘分不浅？”季亭柳盯着她的眼睛问。
　　云霄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得硬着头皮应付他：“当、当然，大人几次三番相邀，莫不是也有此感？”
　　一旁的青空装作听不见。
　　季亭柳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并未再接话，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叮！恭喜您，解锁支线任务：仇人变爱人。攻略进度：2%。
　　等会儿？这是什么任务？莫云霄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哪儿来的2%？
　　云霄震惊地瞪着眼前这个冷面锦衣卫。这对吗？苍天啊！这人是前世杀了自己的锦衣卫头子啊，怎么还能显示攻略进度？
　　虽然她一向自负美貌温柔解语花，但这是她能攻略的吗？
　　不对劲，这重生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她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的好事，原来诡异的代价在这儿等着呢。
　　哎，等等，既然是任务，是不是会有相应的奖励？
　　莫云霄在心里问系统：支线任务也必须完成吗？攻略进度达到100%的话会有什么奖励吗？
　　系统：支线任务不是必须要完成的，是您偶然解锁的。主线任务没能完成的话，您会再次死亡。但支线任务解锁进度越高，可能得到的线索就越多，对主线任务的完成就更有帮助。
　　莫云霄懂了，假设，假设她能让眼前这个凶手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甘愿为自己去死的话，大约会更容易复仇？自己只需要引诱他，迷惑他，再杀了他，不就大功告成了？
　　与其像猎物一样四处逃窜，不如直面命运，像猎手一样狩猎、占有。
　　尽管她心底还是有些怯，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学习直面恐惧，寻找扭转结局的契机。显然，利用攻略进度完成复仇会比其他路径更容易。
　　莫云霄是商人，商人永远选择风险最低、收益最大的买卖。
　　她决定了，就选这种方式！
　　季亭柳并不知道眼前这人在这沉默的一分钟内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他只觉得这人的眼神逐渐从迷茫、慌张变得坚定。
　　他很好奇，“莫夫人，你究竟为何要躲着某？”
　　莫云霄深呼吸，调整心态，夹着嗓子，秋波流转，“因为人家听说季大人是铁面无私的活阎王啦，人家害怕嘛~”
　　青空忍不住看她一眼，继续装作听不见，但紧咬着嘴唇，显然在憋笑。
　　季亭柳丝毫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还出言刺她：“看来夫人昨日果真病势汹涌，嗓子都有些劈了。不过，这活阎王之说太过无稽，世人向来无聊，最喜给人添一些唬人的名头，以做佐餐小菜罢了，我不过是替圣上奔走，夫人若行正道，何必怕我？。”
　　系统：攻略进度3%。
　　莫云霄大喜过望，继续努力，装作无辜天真地眨眨眼，“我不过是看大人总冷着脸，因敬生畏罢了。大人位高权重，身上担子一定很沉吧？世人又多误解，恐怕大人行事不易，如暗夜行独木桥，我很是心疼呢。”
　　奇怪，攻略进度怎么不涨啊？男人不都喜欢听姑娘们吹捧、夸赞自己吗？
　　也许是不喜欢解语花？莫云霄吃不准这人到底喜欢哪一套。
　　季亭柳似乎突然想起了正事，不愿再跟她兜圈子，“我一直求见夫人，是因为确有要事相商，此事极为机密，还请夫人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