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时间》豌杂面

3、第 3 章

　　那道声音确实是门。

　　不是木门也不是石门，更像是厚重的金属，被推到一半，又被什么力量拖住，没有彻底合上。回声在洞里来回撞，拖得很长。

　　沈时野下意识往左坡看了一眼。

　　那人皱了皱眉，低声道：“别现在过去。”

　　“为什么？”她问。

　　“因为这道门，不是给你们这个时候用的。”

　　他说得很随意，像在提醒天气要变，却让人没法当成玩笑。

　　震动停了。

　　洞里重新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水滴落在石面上的声音。沈时野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左坡走去。

　　“喂。”
　　那人叫住她。

　　左坡比她想象中长。越往下，岩壁的颜色越浅，像是被反复冲刷过。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平整，甚至能看见浅浅的凹痕，像车辙，又不像任何她认识的东西。

　　这里以前有人住过？她想。

　　前方出现了亮光。

　　不是火，也不是灯，是一种不太稳定的光，像月亮被折进水里。光源来自一扇半开的门。

　　门很高，边缘嵌在岩壁里，材质灰暗，表面布满细密的刻痕。那些刻痕不是装饰，更像是某种被反复校准留下的痕迹。

　　门缝里，有风。

　　冷风。

　　这在火山下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沈时野站在门前，忽然停住。

　　她没有立刻伸手。

　　“你现在过去，”那人站在她身后，语气压得很低，“上面的路可能不认你了。”

　　她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
　　他斟酌了一下，“你回得去，但回去的，未必还是你熟悉的那个镇子。”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那你呢？”她问，“你回去吗？”

　　这次换他沉默。

　　风从门缝里涌出来，吹动她的头发。光落在她脸上，很冷，却让人清醒。

　　沈时野伸出手。

　　她没有推门，而是把手指伸进门缝，轻轻碰了一下那阵风。

　　指尖一凉。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害怕，而是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原来时间，也有温度。

　　门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被她推开的，是从另一侧，被什么拉了一把。

　　门缝扩大，光猛地泄出来。

　　沈时野下意识眯起眼。

　　下一秒，她听见一个陌生又古老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都该走了。”

　　那人脸色一变：“糟了。”

　　门开始缓缓打开。

　　光退下去的时候，沈时野已经站稳了。

　　脚下不是岩石，是被踩实的土路，细碎，却不松。空气很冷，冷得干净，没有硫味，也没有潮气。她眨了一下眼，适应过来，才发现天色比她想象中要亮。

　　不是白天，是清晨。

　　雾还没散，贴着地面流动。远处有人声，不吵，却连续，像早市刚开始时的动静。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没变，鞋还在手里，脚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身后没有门。

　　不是消失，是根本不在。

　　那条向下的坡道、岩壁、刻痕，全都不见了。她站在一条平直的路中央，两侧是低矮的屋舍，屋檐压得很低，木梁外露，结构陌生又熟悉。

　　有人从她身边走过。

　　没有人停下来看她。

　　“让一让。”
　　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人从她身旁擦过去，语气不耐，却很自然。

　　沈时野下意识侧身。

　　那人走远了，她才慢慢转头。

　　街道正在醒来。

　　有人开门，有人扫地，有人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端出来。没有人对她的出现感到奇怪，仿佛她本就该站在这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当成外来者。

　　可这比被追问要危险得多。

　　“你发什么呆？”

　　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抱着一捆柴，正皱眉看她：“再不走就挡路了。”

　　“走哪？”她问。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往上城去。今天要封路，你不知道？”

　　沈时野看着他。

　　这是默认她本该知道。

　　她点了点头：“刚起得早，有点迷糊。”

　　少年没再多说，把柴往肩上一抬，绕过她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鞋呢？”

　　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拎着鞋。

　　“坏了。”她随口说。

　　“那你更得快点。”少年说，“今天要查人，赤脚的会被盯上。”

　　沈时野把鞋重新穿上，跟着人流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发现这座城的布局，很奇怪。

　　街道不绕，房屋不叠，却处处留着空间——拐角被刻意削平，门口没有正对街心，所有高处的建筑都避开了某个方向。

　　她顺着那个方向抬头。

　　雾的尽头，有山。

　　不是火山。

　　是被削平的山脊，像被谁一刀砍过，只留下规整的轮廓。

　　她心里忽然一沉。

　　“看什么呢？”
　　刚才那个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立刻变了。

　　“别看。”他说，“那边不吉利。”

　　“为什么？”

　　“因为以前..”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闭嘴，加快了脚步。

　　沈时野跟在后面，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