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在演戏》聆乔

5、秋夜

　　中秋宫宴后，宋昕楚发现后宫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德妃王若薇不再明着找茬，但每次请安时那阴阳怪气的语气，还是让人听着不舒服。淑妃李婉清依旧温婉，只是偶尔看宋昕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贤妃赵静姝则直接得多——她开始主动和宋昕楚讨论诗词，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宋昕楚在听，她在说。
　　宋昕楚倒不在意这些。她现在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一个人身上——韩知熠。
　　自从中秋夜那个额头上的轻吻后，两人的关系就像被风吹皱的池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韩知熠来坤宁宫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只是坐坐，有时候会留下来用膳，甚至有几晚就宿在这里。
　　这天傍晚，宋昕楚正指挥宫女们把新采摘的桂花铺在竹筛上晾晒，准备做桂花糕。院子里弥漫着甜香，她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心情格外好。
　　“娘娘，陛下驾到——”太监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昕楚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刚转身，就见韩知熠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常服，少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儒雅。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一拜。
　　“免礼。”韩知熠扶起她，目光落在满院的桂花上，“这是要做什么？”
　　“做桂花糕。”宋昕楚笑着说，“臣妾记得陛下喜欢甜食，就想做些新鲜的桂花糕给您尝尝。”
　　韩知熠挑眉：“你怎么知道朕喜欢甜食？”
　　宋昕楚眨眨眼：“上回中秋宫宴，臣妾注意到陛下多吃了两块月饼，都是甜馅的。”
　　韩知熠一怔，随即笑了：“你倒是细心。”
　　两人进了殿内，宫女奉上茶。韩知熠喝了一口，忽然说：“明日太后要在慈宁宫设家宴，你也去。”
　　“家宴？”宋昕楚一愣。
　　“嗯。母后说想一家人聚聚。”韩知熠放下茶杯，“除了朕和你，还有康王。”
　　康王韩知谦，太后的亲生儿子，韩知熠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四岁。宋昕楚进宫后还没见过他。
　　“臣妾明白了。”她点点头，“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就是普通的家宴，不必拘礼。”韩知熠看着她，“不过母后性子挑剔，你说话注意些。”
　　宋昕楚心中一暖：“谢陛下提醒。”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韩知熠便起身离开了。他最近在忙江南水患的事，能抽出时间来坤宁宫坐坐已是不易。
　　宋昕楚送他到宫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娘娘，回吧，外头风凉。”汀兰轻声提醒。
　　宋昕楚点点头，转身回了殿内。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思绪飘远。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两个月了。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逐渐适应，她好像真的成了大雍朝的皇后宋昕楚。韩知熠对她不错，虽然谈不上多么宠爱，但至少尊重她，给她应有的体面。
　　只是...她摸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第二天，宋昕楚精心打扮了一番，跟着韩知熠去了慈宁宫。
　　太后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穿着一身暗紫色宫装，戴着点翠头面，雍容华贵。她坐在主位，见韩知熠和宋昕楚进来，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儿臣/臣妾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坐。”太后摆摆手，“谦儿还没到，等等他。”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太监的声音：“康王殿下到——”
　　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面容清秀，眉眼间和太后有七分相似，气质温润如玉。他先给太后行了礼，又转向韩知熠和宋昕楚：“臣弟见过皇兄，皇嫂。”
　　“六弟免礼。”韩知熠说。
　　宋昕楚也微微颔首：“康王殿下。”
　　韩知谦抬起头，看向宋昕楚，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位新皇嫂，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端庄秀美。
　　四人落座，宫女们开始上菜。太后果然如韩知熠所说，准备的都是家常菜，没有宫宴的奢华，却更显温馨。
　　“谦儿，最近书读得怎么样？”太后问。
　　韩知谦放下筷子，恭敬回答：“回母后，儿臣正在读《史记》，已经读到《项羽本纪》了。”
　　“嗯，多读史书好，以史为鉴。”太后点点头，又看向韩知熠，“皇帝，江南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查出了几个贪官，严惩不贷。”韩知熠说，“剩下的官员，朕让他们戴罪立功。”
　　“该严惩就要严惩。”太后语气严厉，“那些蛀虫，留着只会祸害百姓。”
　　“儿臣明白。”
　　宋昕楚安静地听着，偶尔给韩知熠夹菜，动作自然熟练。太后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皇后最近在忙什么？”
　　宋昕楚抬起头：“回太后，臣妾在跟尚宫局的嬷嬷学宫中事务，又让宫女们采了些桂花，准备做桂花糕。”
　　“你倒是有心。”太后说，“皇帝日理万机，你要多照顾他。”
　　“臣妾遵命。”
　　韩知谦忽然开口：“皇嫂还会做桂花糕？”
　　宋昕楚笑着点头：“会一些。殿下若喜欢，等做好了，臣妾让人送些去康王府。”
　　“真的？”韩知谦眼睛一亮，“那臣弟先谢过皇嫂了。”
　　太后看着小儿子高兴的样子，眼中也带了笑意：“谦儿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只是宫里的御厨总说甜食伤牙，不让他多吃。”
　　“偶尔吃一点没关系。”宋昕楚说，“臣妾做的桂花糕不会太甜，正适合殿下。”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饭后，太后留韩知熠说话，让宋昕楚和韩知谦去偏殿喝茶。
　　偏殿里，宫女奉上茶点后便退下了。韩知谦有些拘谨地坐着，时不时偷偷看宋昕楚一眼。
　　宋昕楚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便主动开口：“殿下平时除了读书，还喜欢做什么？”
　　韩知谦想了想：“臣弟...喜欢下棋，也喜欢骑马。”
　　“骑马？”宋昕楚来了兴趣，“殿下骑术很好？”
　　“还好...”韩知谦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偶尔去京郊马场骑一骑。皇兄说臣弟还小，不让臣弟去猎场。”
　　“陛下是为殿下好。”宋昕楚说，“猎场危险，等殿下再大些，自然就能去了。”
　　韩知谦点点头，又好奇地问：“皇嫂会骑马吗？”
　　“会一点。”宋昕楚说，“不过很久没骑了，生疏了。”
　　“那...那下次臣弟去马场，能请皇嫂一起去吗？”韩知谦眼睛亮晶晶的，“臣弟一个人去，总有些孤单...”
　　宋昕楚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软：“好啊，等有机会，本宫陪殿下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韩知谦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宋昕楚发现，这个少年虽然贵为王爷，但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和宫里那些心思深沉的人截然不同。
　　“皇嫂，”韩知谦忽然压低声音，“臣弟听说...您和皇兄感情很好？”
　　宋昕楚一愣，脸有些热：“殿下听谁说的？”
　　“宫里人都这么说。”韩知谦认真地说，“他们说皇兄以前从不在后宫留宿，现在却常去坤宁宫。还说皇嫂很特别，和别的娘娘不一样。”
　　宋昕楚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含糊道：“陛下待臣妾很好。”
　　“那就好。”韩知谦笑了，“臣弟希望皇兄能开心。皇兄以前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宋昕楚心中一动。她想起韩知熠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他批奏折到深夜的样子，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
　　“殿下放心。”她轻声说，“臣妾会好好照顾陛下的。”
　　正说着，韩知熠进来了。他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挑眉问：“聊什么呢？”
　　“臣弟在和皇嫂说骑马的事。”韩知谦站起来，“皇兄谈完事了？”
　　“嗯。”韩知熠说，“时辰不早了，你该出宫了。”
　　韩知谦有些不舍，但还是行礼告退：“那臣弟先走了。皇嫂，别忘了桂花糕。”
　　“忘不了。”宋昕楚笑着应下。
　　送走韩知谦，韩知熠和宋昕楚也离开了慈宁宫。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和六弟聊得不错。”韩知熠忽然说。
　　“康王殿下很可爱。”宋昕楚说，“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
　　韩知熠沉默片刻：“他是母后最小的儿子，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单纯。有时候朕担心，他这样的性子，将来...”
　　他没说完，但宋昕楚明白他的意思。皇家子弟，太单纯未必是好事。
　　“殿下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她说，“而且有陛下在，没人敢欺负殿下。”
　　韩知熠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笑意：“你倒是会安慰人。”
　　“臣妾说的是实话。”
　　回到坤宁宫，天色已晚。宋昕楚让人准备热水沐浴，洗完澡出来时，发现韩知熠还没走。
　　“陛下今晚...”她试探地问。
　　“朕今晚宿在这里。”韩知熠说，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宋昕楚心跳快了一拍：“那...那臣妾让人准备。”
　　“不用，朕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韩知熠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过来。”
　　宋昕楚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韩知熠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湿发：“头发还湿着，怎么不擦干？”
　　“臣妾...臣妾忘了...”
　　韩知熠转身取了干布巾，示意她坐下。宋昕楚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着韩知熠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头发。
　　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她的头皮，带来一阵酥麻。宋昕楚脸红了，心跳如鼓。
　　“陛下...这些事让宫女做就好...”她小声说。
　　“朕想做。”韩知熠说得很自然，“怎么，不喜欢？”
　　“不...不是...”宋昕楚低下头，不敢看镜子里的他。
　　韩知熠轻笑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的动作很细致，一缕一缕地擦干，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殿内很安静，只有布巾摩擦头发的声音。烛光摇曳，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终于擦干了。韩知熠放下布巾，却没有离开，而是俯身，从背后环住了她。
　　“宋昕楚。”他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宋昕楚的声音有些发颤。
　　“朕今天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和六弟相处得很好。”韩知熠说，“朕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
　　宋昕楚心中一软：“康王殿下是个好孩子。”
　　“嗯。”韩知熠顿了顿，“朕也是。”
　　宋昕楚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陛下也是什么？”
　　“朕也是个好孩子。”韩知熠说，语气里难得带着一丝调侃。
　　宋昕楚忍不住笑了：“陛下哪是孩子，陛下是天子。”
　　“天子也是人。”韩知熠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也会有孤单的时候，也需要人陪。”
　　宋昕楚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深沉锐利，而是带着一丝疲惫，一丝温柔，还有...一丝期待。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和她一样，也会寂寞，也需要温暖。
　　“陛下，”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以后臣妾陪您。”
　　韩知熠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好。”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韩知熠慢慢低头，宋昕楚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比中秋夜那个更加缠绵，更加深入。宋昕楚的手攀上他的肩膀，生涩地回应着。韩知熠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许久，两人才分开。宋昕楚靠在他怀里，气息不稳，脸烫得能煎鸡蛋。
　　“害羞了？”韩知熠的声音带着笑意。
　　“臣妾...臣妾没有...”
　　“还说没有，耳朵都红了。”
　　宋昕楚下意识去摸耳朵，果然烫得厉害。她恼羞成怒，捶了他一下：“陛下取笑臣妾！”
　　韩知熠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不是取笑，是喜欢。”
　　宋昕楚一怔，抬头看他。烛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陛下...”
　　“叫朕的名字。”韩知熠说，“没人的时候，叫朕的名字。”
　　“知...知熠...”宋昕楚小声说，脸更红了。
　　韩知熠笑了，低头又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睡吧。”
　　这一晚，两人依旧各睡一边，但韩知熠一直握着宋昕楚的手。宋昕楚侧身躺着，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不是对皇帝的敬畏，不是对夫君的责任，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她喜欢他沉稳的样子，喜欢他偶尔露出的笑意，喜欢他对自己不经意的温柔。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时，韩知熠已经走了。宋昕楚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心中竟有些失落。
　　“娘娘醒了？”汀兰进来伺候，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宋昕楚脸一红：“笑什么？”
　　“奴婢没笑。”汀兰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就是觉得，娘娘今天气色真好。”
　　宋昕楚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厉害。她瞪了汀兰一眼：“就你话多。”
　　洗漱梳妆后，宋昕楚开始兑现对韩知谦的承诺——做桂花糕。她亲自去了小厨房，指挥宫女们和面、调馅、蒸制。
　　忙活了一上午，桂花糕终于做好了。她让人装了两盒，一盒送去康王府，一盒送去养心殿。
　　下午，韩知谦就派人送来了回礼——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封信。信上字迹工整，语气恭敬又不失亲切，表达了对桂花糕的喜爱和对皇嫂的感谢。
　　宋昕楚看着信，笑了。这个康王，还真是个知礼的孩子。
　　她把信收好，又想起韩知熠。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那些桂花糕？
　　正想着，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宋昕楚连忙起身迎驾。韩知熠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
　　“陛下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
　　“来谢谢你送的桂花糕。”韩知熠把食盒放在桌上，“很好吃。”
　　宋昕楚心中一喜：“陛下喜欢就好。”
　　“朕很喜欢。”韩知熠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不过朕不能白吃你的东西，所以也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精致的点心，形状像花朵，颜色各异，看起来就很可口。
　　“这是...”宋昕楚好奇地问。
　　“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百花糕，朕尝着不错，就给你带了些。”韩知熠说，“尝尝看。”
　　宋昕楚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点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好吃吗？”
　　“好吃。”宋昕楚点点头，又拈起一块递到他嘴边，“陛下也吃。”
　　韩知熠愣了一下，随即张口吃了。他的唇碰到了她的手指，宋昕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又红了。
　　韩知熠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深。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害羞什么？”他问。
　　“臣妾没害羞...”宋昕楚嘴硬，眼睛却不敢看他。
　　韩知熠也不拆穿，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
　　殿内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宋昕楚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有他的陪伴，有他的温柔，有他的...爱。
　　虽然他没说，但她能感觉到。
　　她也一样。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