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职摆烂，兼职渡诡》怪怪淅淅

9、师门初见面

　　第八日清晨，慕凌站在菜地边，看着林七砍完最后一根柴，接过他递过来的白温水，喝下后，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晨光里，他的侧脸温和而平静，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哥哥。”慕凌轻声唤道。

　　林七回头看他，眉眼间带着询问。

　　慕凌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今日……可否随我去个地方？”

　　“何处？”

　　“我家。”慕凌的声音很轻，“无名门。我想……让我的家人，见见你。”

　　林七浇水的动作顿了顿。他直起身，静静看着慕凌。

　　慕凌的心跳漏了一拍。

　　丝丝寒风拂过，木窗已有一张糊纸摇摇欲坠。远处传来鸡鸣犬吠，是这寻常清晨里最寻常的声音。

　　林七沉默了很久。

　　久到慕凌以为他会拒绝，会像前几次一样，找借口推脱，然后消失在晨雾里。

　　可最终，林七轻轻点了点头。

　　“好。”

　　去无名门的路上，慕凌走得很慢。

　　他时不时侧头看看身旁的人——林七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素麻长衫，左腿微跛，脚步却稳。晨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慕凌的影子并肩而行，像是很多年前，曾经在山道上并肩走过的两个孩子。

　　只是如今，一个已是青衣门主，一个却是卖菜为生的林七。

　　走到无名门前时，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的针线包呢？！谁又偷我针线了？！”

　　“二师兄！这粥又糊了！”

　　“小六！把我剑穗还来！”

　　“有本事来抢啊——”

　　慕凌推开门。

　　院内瞬间安静。

　　宋慎之正拽着齐小六的耳朵，陈粟举着锅铲，武昭阳拎着木剑，杜若抱着针线匣子，李沧浪靠着槐树打哈欠，沈默坐在屋檐下擦剑——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目光先是落在慕凌身上，随即，都定在了他身旁那个素麻衣衫的男子身上。

　　“门主……”宋慎之松开齐小六，快步走来，“您回来了。”

　　他的目光在林七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疑惑。

　　慕凌侧身，将林七让到身前，声音清晰而郑重：

　　“这位是晗于君。”

　　院内安静了一刻。

　　风吹过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却再无黄叶落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清瘦温和的男子，又看看自家门主，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七——或者说，凌舟，在众人的注视下，微微垂下眼，伸手掏了掏衣兜，囊中羞涩的他，只摸到了一块油纸包着的酥米糕和七八枚铜钱。片刻后，他抬起头，有点尴尬地笑道：

　　“抱歉，各位，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慕凌立刻摇头：“无妨。你能来，便是他们最好的礼物了。”

　　众师兄弟：……

　　慕凌说完，目光扫过院内众师兄弟，像是在提醒什么。

　　宋慎之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晗于君客气了。您能来，是我们无名门的荣幸。”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行礼，只是神色各异——有好奇，有疑惑，有打量，有……齐小六那种毫不掩饰的兴奋。

　　凌舟看着这些年轻人，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诸位不必多礼。我初来乍到，可否……让我为大家做顿晚饭？就当是见面礼了。”

　　陈粟闻言，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宋慎之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那便劳烦晗于君了。”宋慎之恭声道，“我领您去厨房。”

　　无名门的厨房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净。灶台、案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摆放得有些杂乱——显然是陈粟的手笔。

　　凌舟挽起袖子，从水缸里舀水洗手。他的动作很细致，连指缝都洗得干干净净。洗罢，他开始检查食材——米面油盐，青菜豆腐，角落里还有一小块猪肉和几条小鱼，是昨日沈默去河里捕的。

　　“够用了。”他轻轻说。

　　宋慎之想帮忙，却被他温和地拒绝：“宋公子去歇着罢，我一个人便好。”

　　宋慎之只好退出来，回到院里。众弟子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大师兄，那人是门主的哥哥吗？”

　　“看着不像啊……门主那般清冷，那人却温和得很……”

　　“可门主说他找了二十年……”

　　“二十年？”齐小六掰着手指算，有点算不清，“…那岂不是门主很小时候便分开了？”

　　“都安静。”宋慎之压低声音，“门主自有分寸。我们做好本分便是。”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忍不住朝厨房方向望去。

　　厨房里飘出炊烟，很快，便有香气传出。

　　起初是米饭的清香，接着是葱花的辛香，然后是炖肉的醇香，炸鱼的焦香，最后混成一种温暖而诱人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

　　连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沈默，都停下了擦剑的动作，抬头望向厨房。

　　暮色四合时，饭菜上桌了。

　　五盘家常菜，摆在那张旧木桌上，在烛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葱拌豆腐——豆腐雪白细嫩，切成整齐的小方块，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淋着清亮的香油，清香扑鼻。

　　炒青菜——青菜碧绿油亮，火候恰到好处，既保留了清脆的口感，又入了油盐的滋味。

　　炖肉——五花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炖得酥烂，酱汁浓稠，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肉香四溢。

　　炸小鱼——小鱼不过巴掌长，炸得金黄酥脆，连骨头都炸酥了，撒着细盐和花椒粉，咸香适口。

　　鸡汤——汤色清亮，浮着薄薄一层金黄的油花，里面沉着几块鸡肉和香菇，香气醇厚。

　　中间是一大盆白米饭，米粒晶莹饱满，冒着腾腾热气。

　　凌舟解下围裙，温和笑道：“家常手艺，诸位莫嫌。请用罢。”

　　众人落座。

　　齐小六第一个动筷，夹了一大块炖肉塞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努力咀嚼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含糊不清地赞叹：“晗&君……#@这肉……太好吃了呜呜呜……”

　　陈粟也夹了块肉，嚼了两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三分陶醉，七分不甘。闻言满脸气愤瞪向齐小六，这齐小六，平时吃他做的饭菜都愁眉苦脸的！

　　沈默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伸筷。他夹菜的动作依旧沉稳，可频率和速度明显比平日快了许多——一块豆腐，一筷青菜，一条小鱼，再来一勺鸡汤泡饭。平日里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他，今日却显得有些……急切。

　　宋慎之咽下嘴里的饭菜，又喝了口汤，才抬眼看齐小六和陈粟：“食不言。”

　　两人立刻噤声，埋头苦吃。

　　凌舟坐在慕凌身旁，看着这一桌饭菜，又看看吃得热火朝天的师兄弟们，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他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口中。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半个时辰后，桌上五盘菜连汤汁都没剩下，米饭也见了底。

　　凌舟看着空盘子，眉眼弯了弯：“若是大家喜欢，日后我多多做饭便是。”

　　“真的吗？！”齐小六跳起来，“晗于君！你可不知道我们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话未说完，陈粟一个暴跳扑过去，拽住他的衣领：“齐小六！！！”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从桌边扯到院中。武昭阳在旁边转圈，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加入混战。

　　凌舟看得一愣。

　　李沧浪端着酒杯走过来，在慕凌凛冽的目光中，讪讪地放下欲搭上凌舟肩膀的手：“晗于君，为表欢迎，我敬你三杯！”

　　说罢，仰头干了第一杯：“第一杯，敬你今日这顿美味！”

　　又倒一杯，再干：“第二杯，敬你日后多多做饭！”

　　第三杯倒满，他举杯：“第三杯，敬你——”

　　“嘭！”

　　话未说完，人已直挺挺倒在地上。

　　凌舟：！！！
　　刚要起身，却被慕凌轻轻按住。

　　“哥哥不必管他。”慕凌声音平静，“他向来如此，三杯倒。”

　　院内众人都见怪不怪。宋慎之和杜若放下碗筷，一左一右架起李沧浪，往厢房去了。沈默默默收拾碗筷，端进厨房。至于院中混战的那三人，已经不知撕扯到哪里去了。

　　凌舟看着这一切，怔了许久，才轻轻笑了。

　　“这便是你口中‘难相处’的家人？”他转头看慕凌，“我倒是觉得……他们颇为可爱。”

　　慕凌也笑了：“哥哥不嫌他们闹腾便好。”

　　凌舟摇头，目光有些悠远：“当初……我也养过这么个孩子。也是这般活泼，这般……闹腾。”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慕凌的心猛地一紧。

　　可凌舟已经转移了话题：“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夜寝时，宋慎之提议自己可以和齐小六挤挤，将房间让给凌舟。

　　慕凌却拒绝了。

　　“我与晗于君相见恨晚，有许多话想说。”他看着凌舟，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哥哥……可否与我同榻夜谈？”

　　凌舟静静看着他，烛火在那双温和的眼眸里跳跃。

　　许久，他轻笑点头：“好。”

　　两人躺在慕凌房中的床上。床比茅屋那张宽些，被子也厚实些。窗外月色清冷。

　　“为何？之前几次除诡现场，你都藏匿行踪？”慕凌忍不住疑问。

　　“人在江湖，不过是想少几分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凌舟不甚在意般答复。

　　慕凌还想再问，只是许是累极，未待深聊，凌舟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

　　慕凌侧躺着，黑暗中看着身旁人的侧脸轮廓，许久，无话。

　　慕凌睁着眼，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心里默默发誓：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个人受苦了。

　　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住在破茅屋里，不会再让他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不会再让他……孤单一人。

　　他会陪着他。

　　用余生所有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