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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 镜中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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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渐渐又浓了起来,连万事万物都被漂成了幽幽的暗红色。
血色烟雾里的镜子折射出死鱼腹部的诡异颜色,林风往前走了几步,靠着洗手台细细抚摸湿漉漉的平面镜。指尖滑动,在边缘处抬拉,又上上下下地拨弄着。忽然,一声很轻微的“咔哒”声突兀响起,像是合页的声音被撕裂着展开。
“吱——呀。”
舒漻一个箭步冲上来,把镜子沿着左沿一拉,就像普通的柜门一样徐徐打开了。
他两手固定住边角,又使劲把镜子推作垂直状态,盯着里面黑洞洞的柜板哑口无言似的愣神了很久。
烟蒂,麻绳,好些沾了血的拍立得,恹恹地堆在边角。尖口磨钝了的剪刀,树皮脱落的树干枝条。……
“这些都是……什么呀。”林风后退了几步,目光恍然停留在暗格的最上层。
那是一具女尸——一具衣衫不整,浑身是干涸的血迹的女尸。
“我……不能……这是……怎么…”他看着女尸校服上抽割出的伤口,糜烂的血肉沿着衣服的轮廓附着,已经翻卷失水的皮肤上勾勒出青紫的花纹,青春洋溢的脸庞早已被蚊蝇吞噬成腐肉。捆住手脚的麻绳腐朽成一段一截,再变为粉末,随着气体随风而播散。
他先是反胃,后又语无伦次地颤抖着。
那枯朽的面孔,竟让他有一种近似惊悚的模糊熟悉感觉。
楼九居阴沉下脸,而舒漻却依旧浅浅地笑着,眼神锋利又刺骨。
【手册通知:恭喜猎人们触发线索“镜中女尸”,再接再厉哦。
毒气已经蔓延至横廊,请猎人们快速完成探索任务。】
“继续行动。”楼九居冷淡地说道。
林风罕见地没有听指令,手电筒的光从镜面上方陡然掉落到地板上血腥的印记,又无助地合上眼。陷入一阵黑暗后,楼九居听到了轻微的、收敛的抽泣声和水滴到地面的柔软声音,滴滴答答循环往复。
“继续行动。”他的语气软和下一点,带着安慰的意味。
一声劣性的轻笑像弹珠落地一样弹开。
舒漻拾起地上滚落的布玩偶,扭着头扯开了背面生锈的拉链。
“我活着也不会被别人记住,那死掉也无所谓了…我没有去班里,但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连老师也当做没看到…怎么会这样…但好像我在班里的时候,也没有人看到我,除了她们向我举起麻绳的时候。”他用两根手指夹出棉花中含着的纸条,无腔无调地读着。
“嗯……猜得是没大错,但这个女生并不是谷泠安。尸体一个晚上再怎么样也烂不成这样。”他挑开纸条,对着打开了的手电筒,“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谷泠安是文科生,字不会这么差。”
手电筒冷色的光中,歪歪扭扭的字迹像在急促地爬行,还夹杂着许多令人发笑的错字别字,简直是老师恨之入骨的卷面。
“而且我觉得,字写成这样,死者当时精神状态应该很不稳定。”
舒漻对着眼前两人鞠个躬:“分析完毕,长官给个评价吧。”
“没问题。”楼九居又十分勉强地笑了,“但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案件和现在的故事线存在什么联系?”
“或者说,如果这个女生早就被害身亡,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我们脚下的血迹又该怎么解释呢?”
“最后,她是谁?和谷泠安又是什么关系?”
舒漻扶住下巴,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答案应该在日记里,我猜那既然是本旧日记,想必就应该对这件事有一定提及。”
“还有,不想笑就别笑了,长官。”
楼九居收敛了笑容,被他说得囧了起来。
林风在角落里坐着,一边用柜子里染血的针头捅锈得发裂的锁,一边用手捂住口鼻,哽咽地呼吸着。劣质的校服在皮肤上紧紧地摩擦着,扎得人刺痛、发麻。他把手肘抬起一点,似平极不经意地拭去了眼角的泪。
空气里的红色又渐渐地浓了起来,扼住了他的呼吸,控制着头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泪无意识地流满了脸脸颊。捏紧的手指松掉了,秋风瘫在洗手台旁,耳边响起哑声哭诉。
"她死了,是被她们害死的……”
“老师,您听我说啊…您,您不记得她了吗?她是您最看重的学生啊…为什么,为什么您说那是意外?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怎么会…为什么您相信她们说的,不相信我呢?"
"老师…她们是恶狼,是恶魔,糟蹋了她,仅仅是因为一点成绩…不,我有证据,我有证据的!我不会骗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们还算是我的同学吗?来,她们就是杀人犯残忍地杀害自己同学的杀人犯!我很冷静!我不出去!"
"让我死吧,老师…校纪处分单对我还有意义吗?你们的底线在哪里?到底还要隐瞒人到什么时候?"
声音嘶哑地重复着,他在烟雾里看到了谷泠安一直罩在校服帽子和长发阴影下的脸,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露出古怪而苦涩的笑容:就像在嘲笑什么,又像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什么,清秀的脸庞像明兽一样边是伤痕和灰尘。
林风把嘴唇咬出血来,只见眼前画面一转,那校服裹着的身影从顶楼一跃而下。
铁锈味渐渐地淡了下去。
"血是毒药呀,足够杀人的毒药。诛掉一个人纯洁的心,再引诱她做出杀害别人的事情,这就是邪恶本身。"
她在混沌的幻境中现了身,用口型微笑地说。
林风恍惚了一下,对着“她”举起了手里的刀。
【手册通知:很抱歉地提示猎人楼九居,舒漻,猎人林风因吸入过量毒气受到“打开旧日记”线索的污染,破裂值目前为12。请你们尽量远离该线索,迅速离开该段故事线。
(此为最后一次污染提示,以后需猎人通过体感与手册数值自行判断污染程度。)
恭喜三位猎人,故事线进度已到10%】
手册封面很"应景"地换成了所谓燕脂紫,也就是干涸的血色。
察觉到眼镜上的信息框逐渐黯淡下去,楼九居隐忍着叹了口气,看向地面上正由昏迷状态逐渐苏醒"的林风,焦黄色的头发追下汗珠,渐渐地溶上了血色。
“死了就死了,被污染了就被污染了,别找你九哥索命,这一段剧情已经够难的了。"他衣袖后的口鼻颤动了几下,还是没出声。
"走走走。"楼九居把舒漻一搡,"快点走,趁他还赶不上来。"
舒漻摇摇头,伸腿踢开了每个隔间从内锁着的门,像理所应当的一样,空空荡荡一片黑暗。手上没拿手电筒的楼九居则弱弱地缩在后面,像一只流浪猫,眼里却射出冷峻至极的暗光。
隔间的墙上也全是血污,夹杂着沤烂掉的提示语,散发出令人反胃的味道。
他们用袖子和手帕遮掩口鼻,本是为了防护毒气,倒也防住了一点使人不快的气息。
"这是5人竞赛,结果到现在另外两个人还没现身,你怎么想.长官?"
"你在教学楼看见那两个人了的话,他们应该也在行动了。舒漻,那个寝室表只有你手里一份吗?"
"别的老师办公桌里应该不会有我们班的表。但我记得在男寝的门口有男寝所有人的寝室表,女寝应该也有——但我在楼上蹲守了你们很久,没见到人。"舒漻又慢条斯理地叠了叠手帕放在嘴边,绣边的角上有一枝杂着金线的玫瑰花。
这人…果然是被他做局了,等着要和我们谈判呢!楼九居磨磨犬齿,莫名对还昏迷着的"危险分子"感到一丝同情,早知道有人这样搞我们,我就陪林风一起上去了,觉得被他要挟着合作,还让我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而且,他在309的时候就看到了林风的手册才激的他吧!楼九居真想结自己一巴掌,听着那家伙厚脸皮地叫"长官。“
虽然说他不是新手了,智商120起步吧!他头疼地想。
舒漻看到他又出神,不显眼地翘了嘴角。
"所以…"
"可以基本确定,那两个人,是女性吧?"楼九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和我想的一样。"他淡漠地拍拍手,紧而窄的发绳在手腕处上下跳动,明晰地透出八芒星的标况,"既然她们直接在门口拿到了表,应该进度在我们前面。所以寝室里早应该有什么东西她们已经拿走了,只剩下这一本污染人的日记给我们。"
"要是她们是没发现日记就好了,如果她们故意留下那本日记让我们拿走,那我们就有大麻烦喽。"楼九居撞开了最末尾的一间工具间,目光灼人地射进黑暗中。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迅速地从门缝中扑了出来,跨过他的肩颈,又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角度在空中翻楚身体,像林中的轻燕一样不慌不忙地停在他们几米远后的窗边。
一声嗤笑模糊地传来,鼻腔的共鸣很浅也很轻,是女生的声音。
另一个黑影从工具间里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无视着窘迫和轻蔑各占一半的两人,手扶上墙就要翻走。
楼九居顺手抄起一把墙边的拖把,手直直地伸出身前。刚想迈步阻拦两人,他忽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线割感,狠狠地在他的皮肉上绞着。窒息的感觉随着毒气的蔓延又涌进了喉咙,伴随着勒到青紫的束缚。
他一惊,刚想挣扎,颈上的细绳反倒勒着他到了窗边。
舒漻倒是很无所谓地盯着他踉跄着走到月光下,双手侧插在兜里捻着从手腕上褪下的发绳,嘴里不动声色地念着什么。
好像是倒数。
楼九居的身体即将撞到窗框上时,绳子停了,然后越收越紧。
"喀喀…"他窒息着呛咳了几声,艰难地抬起头,浑身无力地倚在墙边,看着眼前坏笑着的女孩。
月光下,她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女孩穿着印着糖果的白T恤,很随意地蹲窗框上,长长的卷发飘散地堆在肩头,遮住了并不柔美的五官。她手里拖着一个亮粉色的悠悠球,线则紧紧缠在手里,微微颤动地连接着他的颈部,毫不留情地盘绕着。
手又向两边扯开了一些,楼九居仰起头颤抖着,她脸上的笑却愈加得意了。
窗框外,另一个女人微笑着倚在墙上,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残忍的怜悯。
【手册提示:猎人楼九居受到猎人佟言悠悠球攻击,体力下降至40,碎裂值上升至25。因猎人佟言的攻击行动不属于个人技能,所以在故事线中不受限制。】
楼九居最后呛咳了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阵异响从洗手台传来。
“啧,小言你每次下手都太重了。放开他吧,污染源来了。"女人眼光扫向过道处怪异晃动着的人影,柔软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漫不经心。"我们走。"
女孩很扫兴地收回了线,踹了楼九居一脚之后也翻身消失了。
楼九居立马睁开眼,感受新鲜和腐败的空气一起灌进肺里,劫后余生似的大口呼吸着。他支撑着勉强站起来,青紫色的脸渐渐恢复了苍白。
“你他妈的……在那儿干看戏不救我!看我不…喀…"
舒漻的手依然插在口袋里,眼睛斜斜地盯着暴跳如雷又柔弱无力的楼九居难得一见地骂人。
“…舒漻!"直到他把最后一点劲也使完,瘫坐在窗边,双眼半闭。
"别骂了,再骂你就得死这儿了,还得我背出去,长管。"舒漻歪笑了一下,右手指向洗手池方向,"他要来了。"
"谁?"楼九居睁开眼,有点傻掉地问。
虽然舒漻觉得他不可能想不出,但面对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留回来的人,脑子死机了也是正常。他换了个姿势倚在墙上,日光落在白墙上满满当当的涂鸦上。
"林风。"
楼九层并不惊讶地"哦"了一声,似乎只是确认。
又抄起了地上刚丢掉的拖把,凝视着黑暗深处蠕动着的身影。
"最让我害怕的是他被污染之后会不会发动技能或者攻击我们。我们俩…很可能打不过他呀,但又不能把他和线索丢了。"
他的眼神直白地扫视了自己和舒漻,好像在说就咱们这身体也不行。
舒漻无声地笑了,把发绳套回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