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 玫瑰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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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外，裂隙控制中心。
美狄亚缩在紧身卫衣的兜帽下面，一副倦容地趴在显示屏前，对着异常黑暗的监控画面打了个大的哈欠。
耳机里循环的歌早就听厌了，刺啦刺啦的漏音给这无聊的视频配了个背景音，反倒更让人心烦。
“主理人，今天新来的两位猎人已经打到10%的进度了，您要来看一眼吗？”一个同样满脸困倦的工作人员站在门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竞技场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输出了10792个灵魂，碎裂了358个灵魂，排行榜上的名次已经稳定了，尤其是猎队名次。”
“是不是要考虑结束这一轮竞技了？”她把目光投到美狄亚身上，拿着登记本的手抖了抖。
“这一期不太一样，先等一等。”美狄亚直起身，关掉了所有运行的显示屏。
“那大家有疑问怎么办？”
“就说今年是特殊赛制，晋级名额正在改革。”她慵懒地一顿语音，身上的厚衣服随着起身的动作堆叠展平，“现在，带我去‘辻’的空间，找新来的那两个猎人的录像室看一下。”
“好的。”工作人员恭敬地点了点头，笑意和疲惫在脸上极不和谐地共存着。
中心大楼的设计极尽繁杂，也因为工作需要加设了许多防火门和密码锁。
等工作人员输完最后一串密码，美狄亚的身影从记忆录像室外化作光点，又渐渐在一个极绚丽的穹顶房间中传送完成。她身上出现了一套极其宽大的保护服，在这清冷而空旷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笨拙。
整个房间似乎失去了真实意义上的“界限”，向各个方向无限地延伸。
空间被一种花火般梦幻的浅蓝色充盈着，时而渐变出或深或浅的极光来。在空间的核心处，一簇莹蓝色的八芒星以一种立体的排列方式快速旋转和漂移。
在每个八芒星中央，都嵌着一个锁眼样的小孔，射出奇异而诱人的光芒。
看着这样震撼的场景，美狄亚却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是美丽的，但它不过是每个濒临泯灭的灵魂的余烬罢了。当猎人们进入他们的故事时，可能带来的是新生，也可能是毁灭。
这场竞技，只是互相竞争的人的游戏，是裂隙人的救命稻草，可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事物。能来到竞技场的，也都没有美好的人了。
美狄亚屏住呼吸，望向烟花中徐徐浮现的大字——
灵魂狩猎场。
“辻”空间。
她将手中的八芒星挂饰举到眼前，一道奶白色的阶梯从脚下径直延伸至某一颗边缘的星体，指引着她走到载体前。
“078531a号记忆载体
储入时间：7月21日
名称：谷泠安
状态：正在修复（进度10%）
猎人：楼九居、林风、舒漻、佟言、谢清荣”
美狄亚透过星状载体中央的小孔望进去，俯身将指尖轻触孔洞边缘。载体的内部是另一重空间，昏暗而广阔。
在载体黑暗的中心，一个少女沉睡的面容。泛着淡蓝色的皮肤上，细密的裂纹如冰裂陶瓷般蔓延，在她无神般宁静的眼底中，连接着一座看似普通的中学。
新晴高中。
在少女的四周，投映着数十个场景的录像画面，构成一条光亮的彩环，慢速旋转着。美狄亚略带忧虑地切进了厕所场景的监控，看着红色的毒雾正将人群吞噬进无边黑暗，还有傀儡一般行走的人。
“这个对手和内容对他们来说太难了。但都说死局只能新人打，他们的表现似乎还不错。”她对着通讯设备低语。
“现在是抉择的关键阶段，一旦选择错误，很可能会全盘崩塌。我有点为他们担心，但灵魂狩猎本身就是残酷的竞技。”
“也许只有一开始就翻越高山，才能在一切地区如履平地——更何况，我很看好他们呢。”
副本内。
楼九居见黑影逐渐逼近，便又拉了一个扫把递给舒漻。她手上是接过了，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谢绝的笑意。
见他笑得越发决绝肆意，楼九居打了个寒战，想起自己的确没有调查过这家伙的来历。
就他那瘦削的样儿，怎么也不会是个杀人狂魔吧？不能吧？!
正当他迷惑时，那只怪物冲到了月光中央，痴痴地站着。
那怪物自然而然地长着林风的脸，只是再多的创口贴也遮不住皮肤之上细密的丝纹，像外显的血管一般，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一胀一缩，随即树根般地往下生长，侵占更多的身体。
怪物的双眼被刺眼的暗红色占满，连带着虹膜与瞳孔，一齐浑浊起来，再也映不出任何画闻，像雪花掉的显示屏。
怪物的丝线沿发丝攀缘到头顶，在空中编织出一本书的轮廓来；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散去，那轮廓渐渐成形，变成一个具象的物品——
那本日记，摊开着翻动，泛黄的纸页边角延伸出血色的细丝，连接到怪物每一寸的皮肤，牵引着他提起手中的弯刀，以一种完美的弧度滴下一串殷红的新鲜血珠。
到这时，怪物的全身被细丝所包裹，只露出那张脸——熟悉的脸，带着令人不舍得破坏的空洞笑容，极不相称地镶锁在半透光的茧的中央。
"你们看到了吗？"他含着笑音的嗓音与少女歇斯底里却隐忍平静的笑声重合，给人一形毛骨悚然的畏惧感。
楼九居倚在窗框边，很无所谓地注视着怪物。
【手册提示：进度存档中…已激活故事线碎裂所衍生的幻想怪物…进度11%
因该怪物来源于线索的特殊性，手册不予下一步提示，并赋予该怪物暂时性提前激活技能的能力。
请注意：手册的第一项测验成绩记录——第一个副本Day1阶段性能力检测成绩即将产生，请猎人们积极作战以获得优秀成绩，从而提高灵魂狩猎场内排位成绩与自身能力评定。请信赖自己的才智和拳头，各位猎人。】
“…"楼九居把消息删掉，愤恨地叹了口气，"这手册还有单元考？"
"单元考是什么？"舒漻饶有头致地问道。
“就是考试…嗐，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个，他要来了…你干什么啊？!"他看着眼前人向怪物一步一步逼近过去，惊得破了音。
虽然他不是新手，也不能这么放肆干啊！
楼九居连忙拎起拖把，感叹自己老了，连年轻人的心性都比不上。
【手册提示：「怪物」林风发动执念人格「只差一秒的时间猎人」，请各位猎人小心防范他的钝刃窄刀！攻击等级未评定。武器其身份类别未判定。】
"这就是最后的大题了。"楼九居沉吟许久，看到那怪物脸上忽然闪回了林风熟悉却又痛苦到狰狞的面容，头顶上的书页也开始剧烈地抖动和撕裂，通红的细丝猛地胀鼓，加速地在他肤上晃动、挥动。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挤出了变形的"日记"两个字。
随着细丝一点点收紧，他还覆着创口贴的皮肤明显地绽裂开，黏稠的液体从伤口处渗出，沾在闪着寒光的窄刃柳叶刀上。痛苦的表情刹那间切换成了模板式的笑形。
又被控制了。
舒漻脸色一沉，前耳用小臂格挡住提起的刀背，右手作势勾拳，却伴装退后紧紧扯住了"茧"上的红线，手指旋转纹作一个活结。那怪物一愣，正欲在黑暗中瞄准他的手臂，却被缠得越来越些的红线控制着向背部绷紧，僵直了过去。
日记的纸张一阵发抖，又从边角处生长出了新的红丝，本被拉紧的丝线也松了下去，以反扑之势咬进舒漻手背的皮肉。
他内眼可见地慌了，反手丢掉线圈，再次使力架住怪物的刀侧，骨节处隐隐渗出血色来，毫无规律地颤抖着。
他的手在几阵对抗中缓缓地软下去，手臂上突出的肌肉线条也被血痕所占据了。
眼看怪物的刀就要落下去，舒漻重叹一声就要闪躲，谁知怪中物却从身侧被撞开，生硬地撞到窗框上，丝线也由紧狸的状态稀疏了不少。
他吓到了，往右一眼撞见了拿拖把杆捅人肋骨的楼九居，脸色涨得通红地端着着滴血的拖把头。舒漻觉得好笑，便毫不掩饰地嘲笑了几句。
"好啊，拖把战士，长宫。"
“没人让你肉搏。"楼九居的声音适出点颤抖。"给你工具间不就是让作用的吗。"
但他居然从这句不冷不热的话里听出了担心。
“他自己说过了，头上那本日记应该就是打破怪物的关键。"他岔开话题，看着怪物又一次章发无损地站起。“他被丝线…嗯，就那个。控制，抓住和毁掉丝线可以限制他行动。”
“他被你每反击一下，就会少几根丝，可以把那个当血条看。”
“我现在用不了技能，需要长官配合我战斗。我牵制住他，你销毁日记。”他依旧平淡地说道，卷起了校服外套宽大的袖子。
“知道要找人合作了？独狼。”楼九居撤到角落，骂道，“彬彬有礼的野心家。”
“你把我看得挺清楚，长官。但是很抱歉，我确实单人狩猎比较多，可惜我也没打算改掉这些坏习惯。”
舒漻把最后几个字加重地吐出，又扑向了怪物的刀刃。
“…小心他的技能！”楼九居怔了一下，喊道。
怪物笑着的脸透出一种凶狠的目光，手被操控着提起刀，在空中迅速划了一刀，空气随着刀刃的轨迹闪出星星点点的裂缝和火光。
【手册提示：「怪物」林风启用技能「时间借约」，技能属性与作用方式不明…执念值上升至15，请各位猎人谨防该怪物猎人的执念属性二次激活。
“你们随手丢弃的每一秒，都是黑暗中我期盼的乞怜。我永远追逐着那一秒，我没进入抢救室的那一秒，没有人救下母亲自杀的那一秒。”
我目睹着你们肆意浪费，时间却一点都没有被施舍于我。那么，让我借走你的一秒钟，在你撕毁借约之前用那少掉的一秒将刀划过你咽喉。”
“我才是时间的宠儿，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楼九居点开消息反复听了几遍，冷汗几乎要沿着眼镜框成股流下。
“舒漻！你个傻子，别让他用刀啊！他的技能是增加自己速度，延缓别人速度。你别不动脑子就开攻，会被他用技能搞死的！而且这又不是游戏，你在副本里死掉就真没了！”
“原来长官也会关心我啊。” 舒漻也看完了消息，一挑眉甩掉脸上的手帕，转身绕开丝线，又钻进了刀的攻击范围内，却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调笑道。
“那是关心吗？要你这么死了谁替我打NPC啊？！”楼九居翻了个白眼，退到洗手池处准备逃跑。刚把拖把拿下来，他一转身就对上了舒漻阴冷又血腥的笑意。
“……被发现了。”他捂住嘴，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坏到小说反派的程度，便悻悻地停下脚步，思考应该怎么向舒漻解释。
忽然一阵委屈油然而生，楼九居觉得自己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连头脑好像也是。
他在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中转头瞄了一眼窗外夜幕的昏沉颜色，顿时感到不对。
他们在这里应该已经待了有两个小时，但夜空还没有转成透蓝的漆黑颜色，月亮的位置也还停留在午夜时分的位置上。
——这不对，完全不对。
楼九居顺着墙溜到了连廊中心的位置，从手腕处取下了固定在袖口的手电筒，开到最大功率，手指已经因为汗液打滑了。
他用手电照向走廊中央的挂钟，一时间被强光的反射刺激得瞳孔收缩。
当他看清旧式石英钟的表盘时，瞳孔反而缩成了一个黑点，在浅色的虹膜中央颤动着——十二时五十三分。
距离他们进入厕所时记下的时间，只有十四分钟。
秒钟依旧以一种古怪的齿轮摩擦声缓缓转动着。
舒漻见他走了，很轻蔑地一笑，手架住刀，手指从右腕滑过，很轻地触在八芒星标志上。
【手册提示：因排位居于全竞技场前1%，且A+成绩评定占考评成绩的98%，猎人舒漻获得单次竞技内提前使用技能的控制权…正在启动该权益。身份隐藏…不予展示。
猎人舒漻使用技能「加冕玫瑰」…该技能对其他猎人隐蔽中。
猎人舒漻执念值上升至10，攻击等级最近一次考评成绩为A，位列攻击系排名第六位。因执念值上升，攻击等级仍在突破中。
斩杀别人吧，神的猎手！】
他摘掉逐渐木质化的发绳套在指尖轻浮地摇晃，漫不经心地删掉了手册消息，栗色的眼眸里透出娇艳欲滴的一抹红。舒漻用近乎正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望向又要举刀的怪物，嘴角礼貌地上扬一下，便换作了"暴君"般的疯狂神情。
脑后的狼尾杂乱无章地延伸生长，变作了玫瑰藤蔓，盘绕着、追逐着，花苞和新鲜的枝叶不断长大又枯萎，被绿意成酷的海浪吞没。
藤蔓沿着地面滑行，纠缠着撕碎了本来坚韧无比的书页丝线，沿怪物的每一丝血道漫道爬行，牢固地控制住了怪物的武器和动作。
全身乃至指尖的发绳都绽满了玫瑰，摇摇欲坠、妩媚动人的花朵在此刻却成了饮血的怪物，令人透不过气地在舒漻的校服上吐蕾挖曳。他的笑被玫瑰花瓣衬着，显得更加虚伪和残酷，像一层揭不掉的面具。
"今天让我来为你加冕，我最疼爱的一株玫瑰。"
"但是…要成为玫瑰，怎么能没有花刺呢？"他笑道，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被缠紧的猎物全身都密密麻麻地绽出尖利的倒刺，从皮肤中萌动而出，汲取着血肉的营养，生长成荆棘上的花刺。
皮开肉绽。怪物一瞬间恢复了林风的神志，发出了痛楚至极的嘶吼声，却无法挣脱苍枝的缠绕。
日记的书页疾速翻动，由内而外地撕裂着。
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脆响。
“多美啊，楼宇之间的玫瑰。"舒漻的脸色已然苍白到几乎失真，却依旧满盈着绅士的微笑，在溅满血迹的脸庞上。
"你的潜力真是不错，我若是不提前用技能，恐怕真不一定能扛过你的攻击呢。"
他蹲下，缓缓地捡起刀，仔细而郑重地拭掉了那上面自己的血，面色怪异地低语道。
一阵发软的脚步声在寂静至极的夜里显得格外明确。
舒漻没有回头，只是又按住了发绳上的星状标识，用刀抵住了他的咽部，戏谑地用锈掉的刀刃在脖须处异化的皮肤摩挲。
正绚丽绽放的玫瑰花枝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亡。枯萎作曲折焦黄的残枝败叶，融进了地板中，化作一阵月光中的光芒，消失殆尽。
【手册提示：因技能消耗，猎人舒漻执念值上升至15，攻击能力评定升为A+，你是神明最看重的猎手！体力值下降至80。「怪物」林风受到技能攻击，体力值下降至50，受线索控制程度下降至60%，请猎人们进战速决哦。
今晚的狩猎时间即将截止，届时产生第一次测试成绩。】
他用余光看到了楼九居阴影中的白衣白裤和颓废神态，反手掐住怪物红丝包裹的手放在刀柄上，使力不轻不重地把刀刺进自己的锁骨侧边，血殷殷流淌，肆意地染红了校服，撕烂的侧肩，像泼墨一般渲染，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刺眼。
毕竟刀只要不在空中，是使用不了技能的。舒漻为了探清楚这件武器的技能隐忍着挨了好几下刀子，自然对目前这把刀的习性了如指掌。
他不慌不忙地扶着刀子，喉咙里发出几声漫不经心的吃痛声，脸上却仍旧是谐性的笑容。随着他的指尖在刀柄收紧，发绳上的玫瑰形挂饰又生长出轻而细的枝务，随着手的接触盘绕上怪物的手脚，很不显眼地将他固定在原地，任人宰割。
楼九居抿着唇，迟疑着退回厕所门口，手电筒黯淡地照着脚下，划出怪异的影子。
【手册提示：猎人舒漻受到「怪物」林风副技能武力攻击，体力值下降至40，碎裂值上升至10，地狱的大门正要被打开！
因无法启用技能，两位猎人处于危险境地，请及时躲避。】
他有点发愣地看着活页本上空白页正徐徐出现的文字，字体写法花哨，很难辨认地存档剧情和目前故事线改造情况。
就像一本早已预设好的小说，节奏不紧不慢地书写他经历的一切。
准确地说，是他的视角所知的一切。他审视着连贯的语言，却找出了字里行间的漏洞，就像生前的自己一样。楼九居刚欲质疑，却想起隐瞒是诚实的说谎方式。
现在他们已和的线索，不过是这个悬疑故事的冰山一角罢了。
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将是最合理的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5 玫瑰加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