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想起来了吗?”陈仁问。
“想起来了。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很健康。”啊啊啊啊丁晓海讲话太人机了谁来救救他。
“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和丁大洋都很健康。以及,谢谢你当时给我的那份饭。真的。”陈仁笑得灿烂,客厅里最朴素的白色灯光落在他眼里也化作了温暖的人间烟火。不如说这个人跟我家有点不在一个图层了……
“不用谢……”我有点局促,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我俩互惠互利,于是解释道:“那份外卖确实是多出来的,你帮我解决掉它,我才应该感谢你……”
“如果要感谢我,以后可以让我下来摸摸猫儿吗?”陈仁一本正经十分务实地说,“作为交换,我有空就给你做饭吃,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我很高兴地说。其实近一年自己做饭少就是因为一人食很没劲,饭搭子又不是那么好找的。为了强化我对他的需要,我加码道:“我做饭也可以,不如我们换着来?”
陈仁当然是点头。我们对视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但是做饭的人不洗碗!”
于是我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仁仁和学长被人类雷到,分别窜了起来,在房间随机找了个纸箱或者什么缝隙猫着了。
那之后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我们边做饭边聊天,边吃饭边聊天,聊着聊着觉得两人合租一间房平摊水电费更实惠,就搬到一起,后来也顺理成章谈上恋爱了。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简单。
你不急着走?嗯……那我说说陈仁吧。
最开始的时候我说我觉得他像个白猫,其实这并不确切。很大程度上我这个比喻来源于我对仁仁的刻板印象。相比之下,刚才我提到过的另一个称呼更能让你理解他截至目前的人生。
“耀祖”。
“耀祖”这个名号和他本人的成就并没有太大的联系。说实话,陈仁和我一样,虽然活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并不出类拔萃,我们都只是疲于奔命的普通人而已。
之所以说他是“耀祖”,是因为他上面有四个姐姐。而他是最小的弟弟。
你看,我只需要说出这个搭配,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不想说他家里人把他当太子在培养,因为他家并没有皇位要继承。虽然他家也还算有钱,起码在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经济水平超过了大多数家庭,但那并不是什么值得传承的家业。
遗憾的是,他的父亲并不这么想。我不是亲历者,我很难说清他父亲具体如何偏爱他,又如何对他姐姐们漠视甚至是鄙视。关键在于,他家的作风确实是一那种很传统的,姐姐们加一个“耀祖”的作风。
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下的姐姐们都是耀祖的血包,无论是否情愿。不过好在他的姐姐们都很聪明并且有主见,并且因为他的大粪臭货爹平时工作比较忙,他的德育由姐姐们展开。简单地说就是姐姐们把他养成了一个正常人。
他那臭货爹大概是真的把女儿们当血包养,以至于她们一成年就被张罗着嫁人的事。据陈仁说,大姐“相亲”回来的那一天晚上和臭货爹大吵了一架,冲进厨房一手菜刀一手晾衣杆指着她爹要大干一场。不出意外地,臭货爹色令内荏让她滚出这个家。大姐二话没说,提着菜刀就走了。临走扔掉晾衣杆的时候还“不小心”砸中了她爹。(“太精彩了。”陈仁说)
大姐刚出门就被一个邻居拦住了。这位邻居正是给陈仁的姐姐们、进而给陈仁本人灌输正常人理念的一位人民教师。也就是她,在那个冷漠的夜晚给大姐塞了一千块钱,让她自己决定未来该怎么办。大姐当即买了一张到我现在这个城市的车票,孤身一人来这里打拼。她走了很多的路,吃了很多的苦,但终于在这里稳定下来,甚至后面也陆陆续续把反抗她们爹的妹妹们接了过来。
大姐的经历太燃了,以至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忍住眼睛袅袅,显然给大姐吓一跳,遂吩咐她店里的服务员给我上小蛋糕。好吧,小蛋糕甜甜的,陈仁给我擦眼泪的动作轻轻的,我的哈特也软软的,那还说啥了陈仁你姐也是我姐了。
陈仁最小的姐姐也比他大两岁。所以有那么两年,他成为了他爸身边唯一的孩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臭货就是臭货。他爸甚至在他还没成年的时候把他带去闝倡,美其名曰“见世面”。那天陈仁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急诊进了医院。好在陈仁平时住校,学校又学衡水那一套,管理很严,所以他平时也不会受到太多精神冲击。
后来陈仁高考完了,在他爸试图对他的志愿填报指手画脚之前出了个柜。天杀的,我太想看现场了。想必臭货爹当时的脸会是两分悲戚三分愤怒五分难以置信的精彩饼状图。
但是很显然,一个重男轻女想要传承香火的老登是不会放过这最后一个,或者说对他而言唯一一个后代的。其实无论男女,他的子女都只是他待价而沽的棋子。放在那种富贵人家这种父子关系我还能说得上一句权欲熏心导致的薄情寡义,但还是那句话,他家并没有皇位要继承,所以这一切都显得特别搞笑。
为了防止香火断绝,他爸立刻联系了和他臭味相投的老登,在三天以内组了一场订婚宴,并试图让陈仁和那个也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女孩生米煮成熟饭。我是说,你见过谁家订婚宴的流程表上有“洞房”这一项吗?
正当陈仁想要效仿大姐以(亲爹的)死相逼时,大姐来了。她风尘仆仆,却仍然光鲜亮丽,恍若天降神兵。她还带来了另一个女人。陈仁的生母。
这就要说到最有趣的地方了。陈仁的四个姐姐和他其实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大姐和二姐的母亲在生二姐时大出血没救回来,三姐和四姐的母亲又在得知丈夫出轨以后离婚了。而臭货出轨的对象,正是陈仁的生母。
这件事有趣在哪呢?有趣在臭货同时也是陈仁生母的出轨对象。
那么问题来了,臭货怎么知道自己是陈仁的亲爹?
答案是,他不知道。
实际上也确实不是。
我说出柜现场我看不了这个我总该看一下吧!两分悲戚三分愤怒五分难以置信的精彩饼状图诶!可惜这个也没机会看。唉!
和两位女士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张新鲜出炉亲子鉴定表,显示陈仁的生父确实另有其人。陈仁生母的来意也很明确,是要接手陈仁的未来。说白了就是指望出他四年的大学学费然后让他以后给她养老。陈仁没有接受她的提议,跟着大姐离开了。
养父是极致父权男,生母是甩手掌柜,生父更是截至当时没见过人影,还发现最亲的姐姐们跟自己没血缘关系。陈仁就这样在自己的订婚宴当天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蛋。你可以想象他的茫然,但他仍然是幸运的。
在离开闹剧现场以后,陈仁客客气气地向大姐表示感谢,并且从大姐改口为陈女士。不过呢,大姐是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数十年的成功人士,阅人无数,很能理解他的别扭。所以陈女士狠狠地给他的屁股来了一脚,质问他你不认我这个姐姐了是吧?我逢年过节给你寄的小礼物送到狗窝里去了?
陈仁告诉我他当时哭得像个狗,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也确实是寄到狗窝了。不过当时他没有对陈女士的论点说三道四,只是像迎接主人的狗一样扑过去(他的原话)抱住了姐姐,并且哭得差点撅过去。
我听到这里,告诉他狗塑自己是坏文明,狗塑自己多发于精神病患者。陈仁说难道你不想做姐姐的狗吗?我说当然想。好吧。
陈仁顺理成章地报考了这边的大学,并且因为学校福利什么的学费全免,此外还有奖学金。
大三时课少了很多,陈仁稍微闲了一点,在校外的奶茶店摇奶茶。大姐发现以后狠狠踹了他的屁股,好言(“实则不然。”)相劝他去自己店干活。
在大姐那边干了几天以后,他发现大姐会给他多算工资,就不干了。他又自己找了兼职,也就是促使我俩相遇的那个穿玩偶服的业务,被老板狠狠阴了。
那天下午三四点老板突然说有急事离开一趟,再回复就是两个小时以后。他顶着重重的玩偶服大半天又累又饿,自己的外套钥匙书包都还在老板车上,手机也快没电,又不敢告诉姐姐们,就那么坐在湖边思考人生哲学。然后让我撞见了。
我的外卖修好了他的胃,而丁大洋同志修好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赞美大肥猫。
陈仁坚称学长是一条伶俐匀称的小猫。我尊重他的意见。但我保留我的意见。
陈仁对自己截至目前人生的评价是“伪作的耀祖、就差临门一脚的骗婚给。”
虽然某个层面上也不无道理,但我对于他对自己的形象口无遮拦这件事很生气,毕竟我真的很喜欢我男朋友。谁都不可以说陈仁坏话!对此我采取了一些措施。自那以后陈仁再没这么贬低过自己,哇哈哈。
聊原生家庭这种事真的很容易让人交心,虽然陈仁好像不认为那是他的“家庭”,只是把这些事当成饭间乐子讲给我听,即便我们才刚搭伙做饭没多久。对不起,我承认我一直在笑。好在他看我笑他臭货爹就也满足地笑了。
笑完以后,他十分严厉地跟我说:“我们都不可以做骗婚给,骗婚给是性质极其恶劣的人渣。”
我无比赞同地应和他:“没错,这我熟。”
陈仁很惊讶,嘴里的可乐鸡翅都掉回饭上:“你怎么会熟骗婚给?我看你不像那种人啊?”
我眼疾手快夹走盘里最后一根蚝油菜心,告诉他:“我当然不是。但我爸是。”
原生家庭就是这样,听完你的听我的。原生家庭,啊,原生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