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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陆天回到位于曼谷素坤逸路的顶层公寓时,已近凌晨三点。

      雨势渐歇,城市在湿漉漉的霓虹中喘息。

      他脱掉沾染了酒吧烟酒气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沉睡的城市轮廓,远处湄南河像一条黑色的缎带,无声流淌。

      腕间空荡荡的,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佛珠的触感和重量。

      他抬起手,对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那串跟随他多年的沉香木珠子,已经散了,就像某些他以为坚固不移的东西,在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走到书房一角的小佛龛前,里面没有供奉神佛,只安静地摆着两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女还很年轻,笑容温和,眼神清澈。

      那是他的父母,在一切尚未崩坏之前的模样,照片前,是一个陈旧的乌木牌位,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陆怀远。

      陆天看着牌位,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边缘,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父亲,我好像,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人。”

      照片上的父母依旧温和地笑着,仿佛永远停留在那个没有血腥和疯狂的时空。

      陆天伸出手,指尖悬在母亲含笑的眉眼上方,却不敢真正触碰。

      佛珠断裂时丝线绷紧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腕间皮肤上,而那个男人舔舐血迹的眼神,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刻意维持的冰冷秩序里。

      麻烦,楼玉陵。

      脑海中男人邪肆又魅惑的目光突然闪过,陆天需要冷静,需要像处理任何一桩可能危及“昌盛贸易”的潜在风险一样,评估,权衡,然后……排除。

      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是特殊的加密铃声,陆天走回书桌前接起。

      “陆先生,西岸码头3号仓库,凌晨两点十七分,侧门被乙炔切割,丢失十七箱贴有海鲜干货标签的货箱,现场留有非黑蛇帮惯用的脚印和半枚指纹,初步判断,内部有人接应,试图嫁祸。”电话那头的声音干练低沉。

      陆天眼神冷了下来,“清理掉内鬼,货追回来,痕迹处理干净,暂时按兵不动,查清楚背后是谁在试探。”

      “是。”

      挂断电话,陆天揉了揉眉心。

      西岸码头是“昌盛贸易”重要的物流节点之一,觊觎的人不少。

      这次失窃,手法不算高明,更像是一次拙劣的试探,或者……转移视线?他想起酒吧里针对楼玉陵的那颗子弹,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楼玉陵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却浇不灭心头那点被强行点燃不安的火星。

      不要爱上任何人。

      爱是穿肠毒药,是刮骨钢刀。

      父亲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比任何时刻都清晰。

      可笑,怎么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联想到爱?他已经有了准备携手一生的未婚妻。

      陆天靠着落地窗,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张足够英俊,却也足够冰冷的脸。

      这些年,他把自己修炼得近乎完美。

      冷静,理智,滴水不漏。

      他用利益编织人际关系,用距离保护自己,用繁忙的工作填满所有时间。

      未婚妻苏婉是家族早就选定的联姻对象,温柔,得体,背景相当,更重要的是,她对他没有过分的情感需求,他们相敬如宾,是彼此最好的掩护。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接手家族更庞大的生意,或者,在某个无法预料的危机中死去,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可楼玉陵出现了。

      陆天甩甩头想忽略那张脸,可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太过赤裸,太过灼热,像是要将他整个吞噬。

      那种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兴趣,让陆天感到危险,也感到……一种陌生的战栗。

      他厌恶失控,而楼玉陵,仅仅是在那样的场合下见了一面,就让自己失了理智,那个名字就是失控的代名词。

      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是普通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两个字:

      “晚安。”

      没有署名。

      但陆天几乎瞬间就知道是谁。

      楼玉陵。

      他连他的私人号码都查到了。

      陆天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没有按下去。

      他只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简单的两个字带来的微妙扰动。

      他走到浴室,打开淋浴。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却冲不散脑海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闭上眼,水流声中,似乎又听到那句低沉沙哑的:

      “教你接吻。”

      “真他妈是疯了!”

      陆天猛地关掉水龙头,胸腔起伏。

      镜子里,他看见自己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知道是热水熏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擦干身体,换上睡袍,躺在床上,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听到空调细微的送风声,远处街道偶尔驶过的车声,还有自己……比平时稍快的心跳。

      “操!”

      失眠了。

      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起一本看到一半的商业杂志,试图让思维集中在枯燥的数据和分析上,但那些文字变得模糊,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最终,他放下杂志,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老式的怀表。

      打开表盖,里面不是表盘,而是镶嵌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幼的他被父母拥在中间,站在一座寺庙的台阶上,三人都笑着,背景是金色的佛塔尖顶。

      金山寺。

      那是父母定情的地方,也是他们带他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陆天合上怀表,握在手心。

      金属外壳冰冷,却无法冷却心头翻涌的杂乱情绪。

      天快亮时,他才勉强入睡。

      睡得很浅,梦境光怪陆离。

      有时是父母染血的身影,有时是金山寺幽暗的大殿,有时……是楼玉陵靠近时,那带着血腥气和薄荷清冽的灼热呼吸。

      醒来时,头痛欲裂。窗外天光已大亮,曼谷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嚣。

      陆天像往常一样,在晨光中驱车前往公司。

      车窗外的城市刚刚苏醒,街边小贩支起摊位,空气里飘荡着椰浆和香茅的味道,一切如常,只是当车子经过“鲸落”酒吧所在的街口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需要处理的文件。

      西岸码头仓库的“意外”需要善后,与本地家族新一轮的利益划分谈判即将开始,还有下个月与苏婉那场必须举行的订婚宴……千头万绪,每一件都需要他全神贯注。

      他强迫自己沉浸在工作里,用繁重的任务塞满所有思绪。

      会议,邮件,合同,谈判……他处理得井井有条,冷静果决,仿佛昨晚那个在佛龛前流露出脆弱的人从未存在。

      接近中午时,秘书内线电话响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陆总,有一位楼玉陵先生来访,没有预约,他说……您应该会见他。”

      陆天签字的钢笔尖在文件上顿住,洇开一小团墨迹。

      他沉默了两秒,声音平稳无波:

      “请他到小会客室。”

      该来的,总会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楼玉陵,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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