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者的冠冕》睡不醒居士

3、命运的枷锁

　　“各位，久等了。”雷恩的声音依旧爽朗，他自然地松开艾莉娅，向前走去，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最后落在了芙蕾雅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艾莉娅清晰地看到，雷恩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一种近乎本能的关注和柔和，出现在他的眼底。他走向芙蕾雅，语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熟稔与关切：“芙蕾雅，魔力共鸣实验的后遗症好些了吗？我看你脸色似乎还有点苍白。”
　　芙蕾雅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足以让许多男人失神。她迎上雷恩的目光，声音清脆悦耳：“已经没事了，雷恩。只是有点消耗过度，休息一下就好。谢谢你关心。”
　　“那就好。”雷恩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这次任务凶险，我们必须保持最佳状态。”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芙蕾雅吸引了过去，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刚刚被他亲自带来的艾莉娅。
　　艾莉娅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片不安的阴云迅速扩大，化作细密的针刺感，蔓延到四肢百骸。预言……这就是预言中那个注定的伴侣吗？那样美丽，强大，与身为勇者的雷恩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垂下眼睫，掩去棕栗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但并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苦涩和认命般的平静。她本就打算放手的，不是吗？
　　然而，下一刻，雷恩却像是突然回过神，猛地转身，大步走回艾莉娅身边，重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道有些大，指尖甚至微微泛白，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甚至有些汗湿。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雷恩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晰有力，他将艾莉娅稍稍往前带了一步，目光坚定地扫过每一位队员，“这是艾莉娅·冯·霍克伯格，我的未婚妻。她会跟随我们一起行动。”
　　“未婚妻？”格隆率先嚷嚷起来，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滚圆，“雷恩小子，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还是个小姑娘？”他的目光落在艾莉娅缠着绷带的眼睛上，虽然没有恶意，但直白的疑惑毫不掩饰。
　　塞尔文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阿尔方索抚须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凯尔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关于团队纪律和危险性的问题，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莉娜吹了个口哨，兴趣盎然。雪莉则微笑着对艾莉娅点了点头，表示友善。
　　而芙蕾雅，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那双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看看雷恩，又看看艾莉娅，最终目光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脸色微微发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质问，但良好的教养和某种莫名的、对雷恩的盲目信任，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变得复杂而受伤。
　　雷恩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看着艾莉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是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有婚约。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就会举行婚礼。”
　　他像是在对团队成员宣布，更像是在对某种无形的力量宣示主权。
　　艾莉娅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她抬起头，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下颌绷得很紧，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绞痛猛地攥住了雷恩。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转向芙蕾雅，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柔和：“芙蕾雅，艾莉娅她……不会魔法，也没有武力。在旅途中，你能力出众，如果遇到危险，可能需要你多费心……关照一下。”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队长对队员的正常嘱托，但里面那丝若有若无的偏袒和关切，却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果然，随着他说出这番话，那蚀骨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深深的疲惫。
　　芙蕾雅听到雷恩的话，尤其是他语气里那丝柔和，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她看了看艾莉娅，眼中闪过一丝优越感和不易察觉的怜悯，随即对雷恩露出一个理解而温顺的笑容：“放心吧，雷恩。我会的。”
　　她自动将雷恩的嘱托理解成了他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甚至觉得这是雷恩在向他未来的未婚妻展示自己团队中重要成员的地位。
　　艾莉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了雷恩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隐忍的痛苦，她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她提出解除婚约时，雷恩或许并非完全不信她的理由，而是他早已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对劲，却无法言说，更不能反抗。
　　他不是变心了，他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束缚着。
　　她反手握住了雷恩冰凉而汗湿的手，用自己的力量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理解。
　　雷恩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细微的动作，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他低头看她，对上她那双平静而温柔的棕栗色眼眸，那里没有质疑，没有愤怒，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关切。
　　刹那间，他心中翻涌的暴戾和阴郁仿佛被一缕清泉洗涤，虽然无法根除那痛苦的枷锁，却让他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和莫大的慰藉。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注意力从芙蕾雅身上彻底拉回，对众人说道：“好了，具体情况路上再说。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北部边境。凯尔，你去补充一下物资，尤其是御寒的衣物。格隆，检查所有人的武器装备。莉娜，确保你的那些小玩意儿都状态良好。”
　　他随即又转过头询问旁边站着的几位成员：“阿尔方索大师，雪莉，我们还需要制定一个应对不死族和恶魔力量的初步方案。塞尔文，侦查路线和警戒就交给你了。”
　　他条理清晰地分派着任务，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可靠的队长。只有依旧紧握着艾莉娅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众人领命散去，各自准备。芙蕾雅深深地看了雷恩一眼，又瞥了瞥艾莉娅，才转身跟着阿尔方索法师离开，背影带着一丝落寞和高傲。
　　院子里只剩下雷恩和艾莉娅。
　　他拉着她，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仿佛要隔绝外面的一切。然后，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拥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恐惧。
　　“艾莉……”他把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如同初春青草般的清新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别离开我……永远都别。”
　　艾莉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雷恩才稍微松开她，但他没有放开手，而是捧起她的脸，炽热的吻如同雨点般落下，印在她的额头、眼睛、脸颊，最后重重地落在她的唇上。这个吻比在橡树下的那一次更加猛烈，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驱散那无形命运带来的阴影。
　　他的唇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向下，在锁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清晰而暧昧的绯色痕迹。艾莉娅微微蹙眉，却没有推开他。她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恐慌和愤怒。他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向那操控他命运的存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看着我，艾莉。”他喘息着，抵着她的额头，金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熔岩，紧紧锁住她唯一的、蜜糖般的眼睛，“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无论我对别人表现出怎样的关心，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心里只有你，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的话语直接而炽热，如同最锋利的剑，劈开她心中最后的犹豫和阴霾。
　　艾莉娅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痛苦，轻轻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我知道。我相信你，雷恩。”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那所谓的命运多么不可抗拒，她决定不再逃避。她会留在他身边，即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另一个女人，即使心如刀割，她也要陪着他，一起面对这残酷的枷锁。
　　雷恩看着她眼中的信任和坚定，心中那口郁结的浊气终于吐出了些许。他将她再次紧紧搂住，下颌抵着她的发顶，金色的眼眸望向窗外王都繁华的天空。
　　命运想要操控他？那他偏要逆天而行。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斩断这无形丝线的力量。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忍耐，必须伪装，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他早在感受到命运操控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悄然布局。而艾莉娅，是他计划中唯一的光，也是他绝不能失去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