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草坪上的秋千

12、第 7天，折纸船

　　早上是被鸟叫吵醒的。不是一只，是好几只，在窗外的树上唧唧喳喳，热闹得很。林雅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难得的晴天，阳光把窗帘都映成了暖黄色。

　　她心情莫名地松快了一点。洗漱完去餐厅，脚步都比平时轻。

　　赵蓓已经在了，坐在老位置。她今天看起来好多了，脸色虽然还是有点苍白，但眼睛里有了一点神采，正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豆浆。看见林雅，她抬了下眼皮，算是打招呼。

　　林雅打好饭坐下，发现赵蓓的餐盘里除了豆浆，还有一个包子，半个鸡蛋——东西比前几天多了。

　　“今天天气好。”林雅说。

　　“嗯。”赵蓓应了一声，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吃了，“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吃完饭，两人照例去大厅溜达。阳光透过大玻璃窗，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堂堂的，连空气里飞舞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电视没开，难得的安静。

　　“干点什么？”赵蓓问，语气里有点难得的、无所事事的茫然。

　　林雅想了想：“要不……折纸？彩纸好像还有。”

　　赵蓓挑了挑眉：“还折？上次折的鸟还在窗台上吃灰呢。”

　　“那不一样。”林雅说，“今天折点别的。”

　　她们回房间拿了彩纸，又回到大厅，找了个靠窗有阳光的桌子坐下。林雅把彩纸摊开，各种颜色铺了一小片。

　　“折什么？”赵蓓问，随手拿起一张红色的。

　　“船？”林雅提议，“纸船。”

　　赵蓓想了想：“行。”

　　两人开始动手。林雅折得仔细，边角对齐，压痕清晰。赵蓓还是老样子，动作快，但不太讲究，折出来的船身有点歪。她也不在意，拿着那只歪船看了看，说：“我这艘经历过风暴，有故事。”

　　林雅被她逗笑了。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看到赵蓓有心思开玩笑。

　　折到第三只的时候，赵蓓忽然说：“我们比赛吧。”

　　“比什么？”

　　“看谁折的船能漂得更远。”赵蓓指了指窗外楼下，“花园那边不是有个小水池吗？虽然水脏了点。”

　　林雅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手里的纸船：“怎么比？”

　　“简单。”赵蓓来了兴致，把自己折的几只船都拢到一起，又挑了几张颜色鲜亮的彩纸，“多折点，一会儿下去放。谁先沉，或者谁漂得慢，谁就输了。”

　　“输了怎么办？”

　　赵蓓想了想：“输了的人……明天早上的鸡蛋给对方吃。”

　　林雅笑了：“好。”

　　有了比赛的目标，折纸的速度快了起来。两人都不说话，埋头折，只听见彩纸翻动的窸窣声。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背上，很舒服。林雅偷偷瞄了一眼赵蓓，她正专注地对付一张蓝色的纸，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有点上扬的弧度。

　　那一瞬间，林雅觉得，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某个普通的、无所事事的下午。没有医院，没有病，没有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就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子，在一起折纸玩。

　　折了大概十几只，各种颜色，大小不一。赵蓓挑出自己觉得最结实的两只，林雅也挑了两只。她们把剩下的船收好，起身往花园走。

　　水池在花园角落，不大，水确实不太干净，漂着些落叶，但好歹是活水，微微流动着。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金光。

　　“怎么放？”林雅问。

　　“一起放。”赵蓓蹲在水池边，把自己的一只红色小船轻轻放在水面上，“看谁漂得远。”

　　林雅也蹲下，放下一只黄色的。

　　两只小船晃晃悠悠地漂了出去。开始并排，后来赵蓓的红船慢慢领先了一点。水面有小小的涟漪，船身跟着晃动。

　　“看，我的要赢了。”赵蓓有点得意。

　　话音刚落，红船撞到了一片稍大的落叶，打了个转，速度慢了下来。林雅的黄船趁机超了过去，稳稳地往前漂。

　　“哎——”赵蓓啧了一声。

　　林雅抿着嘴笑。最后，黄船漂到了水池对岸，卡在了石头缝里。红船在半路被一根枯枝拦住了。

　　“一比零。”林雅说。

　　“再来。”赵蓓不服气，又放下一只绿色的。

　　第二局，赵蓓的绿船一路顺畅，赢了。

　　第三局，两只船几乎同时到达对岸，难分胜负。

　　她们蹲在水池边，玩了快半个小时。阳光晒得后颈发热，手指被冷水浸得有点凉。偶尔有风吹过，水池泛起波纹，小船就跟着摇晃，像真的在乘风破浪。

　　“差不多了。”赵蓓站起来，腿有点麻，“再玩下去，护士该来找了。”

　　林雅也站起来。水池里还漂着几只没捡回来的纸船，颜色鲜艳，在灰扑扑的水面上格外显眼。

　　“留那儿吧。”赵蓓说，“给这破水池添点颜色。”

　　回去的路上，两人脚步都轻快了些。阳光太好，晒得人懒洋洋的，连医院那灰白的墙壁看起来都没那么冷了。

　　“明天早上，”赵蓓忽然说，“鸡蛋归你了。”

　　“你不是赢了一局吗？”林雅说，“平局。”

　　赵蓓想了想：“那就一人一半。”

　　“好。”

　　回到大厅，她们把剩下的彩纸收起来。窗台上的阳光已经移开了，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暖意。

　　“下午干什么？”赵蓓问，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林雅说。她其实有点困，阳光晒得人发懒。

　　“那就睡觉。”赵蓓说，“晴天睡觉最舒服。”

　　她们各自回房。林雅躺到床上，拉过被子。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手背上投下一小片光斑，暖烘烘的。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刚才水池里晃晃悠悠的彩色纸船，和赵蓓说“我的要赢了”时，那点难得的、孩子气的得意。

　　很平常的一个上午。折纸，比赛，晒太阳。但在医院这种地方，这种平常的、小小的快乐，就像偷来的一样，格外珍贵。

　　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