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草坪上的秋千

19、第11天

　　午饭后，赵蓓晃到林雅房间门口，手里拿着自己的平板。“无聊死了。找点东西看？”

　　林雅正靠在床头发呆，点点头。

　　赵蓓钻进屋，反手带上门，很自然地坐到林雅床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她在平板上划拉了半天，最后点开一部评分不错的恐怖片封面。“看这个？”

　　林雅对恐怖片一向敬而远之，但看着赵蓓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还是应了声：“行。”

　　片子开头还算温和，悬疑铺垫。林雅稍微放松下来。但随着剧情推进，画面开始出现幽暗的走廊、闪烁的灯光、诡异的声音。她的背脊不自觉挺直了。

　　第一个jump scare（突现惊吓）来得猝不及防。屏幕里一张扭曲的脸猛地扑到镜头前，伴随尖锐的音效。林雅“啊”地低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一缩，瞬间抬起手死死捂住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撞。

　　几秒后，惊悚音效过去，她才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屏幕上已经切到下一个平缓场景。

　　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侧头看赵蓓。

　　赵蓓正盯着屏幕，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害怕，没有紧张，甚至连一点眉毛都没挑。她只是看着，像在看一堂枯燥的网课。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侧脸有点过分平静的淡漠。

　　“你……不害怕吗？”林雅忍不住小声问，手还虚虚地挡在眼前。

　　“嗯？”赵蓓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反应，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个？还好。”

　　屏幕上，主角正战战兢兢地探索一间闹鬼的旧屋。背景音乐阴森森的。林雅又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单。

　　又一个恐怖镜头闪过，她赶紧再次闭上眼睛，直到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音乐过去。

　　“假的。”赵蓓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平的，没什么起伏，“都是化妆，音效，剪辑。”

　　林雅睁开眼，有点窘。“我知道是假的……但就是忍不住……”

　　“嗯。”赵蓓没再说什么，视线转回屏幕。

　　片子继续。每到高能预警的段落，林雅要么提前捂住眼睛，要么干脆低下头不敢看。她感觉自己像个胆小鬼，尤其是在赵蓓这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对比下。

　　有一次，她捂着眼睛的时间有点长。赵蓓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波澜：“过去了。”

　　林雅放下手。果然，画面已经恢复常态。她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恐怖片……从来不怕吗？”她问。

　　赵蓓沉默了几秒，眼睛还看着屏幕。“怕过。”她说，“小时候看那种僵尸片，做了一星期噩梦。”

　　“那现在……”

　　“现在？”赵蓓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现在觉得，片子里的东西，再吓人，也是假的。关掉平板，就没了。”

　　片子进入最后的高潮段落，鬼怪现身，音乐和画面冲击力极强。林雅吓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几乎要躲到赵蓓身后去。她闭着眼，能感觉到自己睫毛都在颤。

　　在一片惊心动魄的音效里，她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紧抓着被单的手背。

　　是赵蓓。动作很轻，只拍了两下，就收回了。

　　林雅愣了一下，那股强烈的恐惧感奇异地被这个小小的触碰打断了一瞬。她微微睁开眼，从缝隙里看到赵蓓依旧平静的侧脸，好像刚才那两下轻拍只是她的错觉。

　　片子终于在一片混沌中结束，跳出演职员表。林雅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仗，后背都有点汗湿了。

　　赵蓓退出全屏，随手把平板放到一边。“完了。”

　　“嗯……”林雅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没意思。”赵蓓评价道，揉了揉脖子，“还不如看动物世界。”

　　林雅看着她，忍不住问：“你觉得……什么东西是真的吓人？”

　　赵蓓动作停了停。她转过头，看着林雅，黑沉沉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但很深。

　　“人。”她很简单地说了一个字。然后移开视线，站起身，“我回去了，有点困。”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有些怔忪的林雅。

　　“晚上要是做噩梦，”她说，语气随意"可以让我来你房间陪你一起睡”

　　门关上了。

　　林雅独自坐在房间里，屏幕上还停留在影片结束的画面。刚才那些刻意营造的恐怖影像已经褪色，但赵蓓最后那个字，和那个轻拍她手背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地在脑海里盘旋。

　　她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房间里很安静，下午的阳光正在西斜。刚才看电影时的惊吓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有点后怕，有点羞赧，还有点……因为赵蓓那两下轻拍，和那句“可以给我发消息”，而生出的、细微的暖意。

　　她知道赵蓓不是会温言软语安慰人的那种。那两下轻拍，和那句听起来像随口一提的话，大概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接近“我在”的表达了。

　　虽然这种“安慰”方式有点特别，但林雅觉得，她好像有点开始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