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草坪上的秋千

5、第五章

　　团体活动后的那个下午，林雅如约去了赵蓓的病房。
　　门关着。她抬手想敲，又停住了。会不会在睡觉？正犹豫着，门从里面拉开了。

　　赵蓓顶着一头有点乱的头发，手里拎着个空水杯，看样子是要去打水。看见林雅，她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哟，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得磨蹭半天呢。”

　　林雅脸一热，小声说：“说好了的。”

　　“进来吧，自己找地方坐。”赵蓓侧身让她进去，自己趿拉着拖鞋往水房去了。

　　林雅走进来，轻轻带上门。赵蓓的病房果然和看起来一样“空”。除了医院标配的东西，几乎没什么个人物品。床铺不算整齐，被子团在一角。唯一有点生气的是窗台，上面放着两个苹果，一个啃了一半，另一个完好无损。

　　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椅子腿有点不稳，轻轻“吱呀”了一声。

　　赵蓓很快回来了，手里除了水杯，还多了两盒酸奶。她把一盒扔给林雅：“护士站顺的，原味，将就喝。”

　　林雅接住，酸奶盒子凉凉的。“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买的。”赵蓓把自己摔进床里，靠着床头，撕开酸奶盖，舔了舔盖上的凝固层，“上午那活动，无聊透顶。陈老师说话那调调，跟我小学班主任一模一样，听得我脑仁疼。”

　　林雅小口喝着酸奶，嗯了一声。确实有点无聊，但她没说。

　　“你以前……常参加这种活动吗？”林雅问。

　　“没法子的事，不去就要被念叨，会更烦。”赵蓓用吸管搅着酸奶，“不过我以前那家医院更离谱，还让我们对着镜子夸自己，说什么‘建立积极自我认知’。我夸了三天，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林雅忍不住笑了，很轻的一声。

　　赵蓓瞥她一眼：“笑什么？你试试，每天对着镜子说‘林雅你真棒’，看你能坚持几天。”

　　“我可能……一天也坚持不了。”林雅老实说。

　　“是吧。”赵蓓像是找到了同盟，语气愉悦了一点，“所以咱俩算正常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喝酸奶的细微声响。窗外的云层好像薄了一点，透出些朦胧的光。
　　赵蓓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自顾自的刷起来。一旁的林雅坐在那儿找了本书看
　　过了会儿，赵蓓突然把屏幕转向林雅：“哎，你看这猫，胖得像头猪。”

　　林雅凑过去看，是只圆滚滚的橘猫，表情呆滞地卡在纸箱里。她也笑了。

　　“我想养猫。”赵蓓说，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又找出几张猫图，“但我妈不让，说脏，有细菌。她连我床上多放个玩偶都嫌占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提到“妈妈”，语气依然很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规定。

　　“我也喜欢猫。”林雅说，“但我姐姐动物毛发过敏。”

　　“哦。”赵蓓应了一声，没问林雅姐姐的事。她好像对别人的家庭也没太多探究的兴趣，只是又翻了翻手机，然后锁屏，扔到一边。“没劲。这儿的网速慢得要死，刷个图都卡。”

　　下午的时间过得慢，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散漫：吐槽医院的饭菜太淡，回忆学校里最奇葩的老师。赵蓓说话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偶尔蹦出一两句的点评，让林雅忍不住想笑。
　　六点左右的时候，天色更暗了，看来是真的要下雨。赵蓓跳下床，走到窗边，伸手试了试窗缝里漏进来的风。

　　“要下雨了。”她说。

　　“嗯。”

　　“下雨好，睡觉香。”赵蓓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响，“晚上要是打雷，我就过来。”

　　林雅看向她：“你怕打雷？”

　　“不怕。”赵蓓回答得很快，然后咧嘴一笑，“但我可以假装怕，然后过来蹭床。你这床比我那软点。”

　　林雅知道她在胡说，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赵蓓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得更开了：“逗你的。晚上护士查得严，溜过来风险太大。”她走回床边，把团着的被子抖开，胡乱铺了铺，“行了，你回去吧。晚饭时间快到了，去晚了没好菜。”

　　林雅站起身，把空酸奶盒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走到门口，她回头说：“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赵蓓背对着她挥挥手，“晚上要是无聊，发消息。虽然我也不一定有啥好说的。”

　　林雅走出病房，带上门。走廊里已经亮起了灯，白惨惨的。她慢慢走回自己房间。
　　这个下午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发生。
　　但林雅心里那块始终悬着的、空荡荡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不是填满，就是一种……知道那里有另一个人的感觉。这个人也有不喜欢的规定，也有想要而不得的东西，也会对着手机里的胖猫傻笑。

　　她回到自己床上，拿起平板。赵蓓的头像依旧是一片黑。

　　窗外的天空，终于沉沉地压了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闷闷的，像遥远的鼓点。

　　第一个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后，雨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