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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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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山庄回来后的周末,按照近期的惯例,小团体又聚在了顾言的公寓。这一次,萧何的精神明显比之前任何一次聚会都要好,虽然依旧清瘦苍白,但眼神明亮,甚至能参与到一些不那么耗费心神的牌局里,偶尔还能精准地“坑”秦烈一把,惹得秦烈哇哇大叫,其他人则笑作一团。
气氛是许久未有的轻松愉快。茶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和水果,没有酒,只有温热的养生茶和果汁。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萧何毕竟是久病之躯,精力有限。热闹了一阵后,倦意渐渐上涌。他靠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顾言递来的薄毯,眼皮开始打架。
“何儿,累了就去里面睡会儿?”顾言轻声问。
萧何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动。顾言和林薇对视一眼,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他背后的靠垫,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些。很快,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响起,萧何睡着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和声音。秦烈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再发出什么动静。沈确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萧何安睡的侧脸上,神色柔和。赵霓和林薇相视一笑,带着欣慰。
萧酒一直安静地坐在萧何旁边的地毯上,看着哥哥沉睡的模样。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苍白的脸颊在光线下几乎透明,但神情是平和的,甚至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放松的弧度。
看着这样的萧何,再想起温泉那晚哥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萧酒心里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疼,有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想要分享的冲动——分享哥哥那隐秘的、别扭的,却无比珍贵的“坚持”的理由。
他抬起头,看了看围坐在周围的、这些将哥哥视若珍宝的哥哥姐姐们。他们正用目光无声地交流着,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的关怀。
萧酒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在温泉的时候……哥哥跟我说了些话。”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带着询问。
萧酒看了一眼熟睡的萧何,确定他没有被吵醒,才继续低声说,尽量模仿着萧何当时那种平淡又带着一丝倦意的语气:
“他问我,‘怕吗?’”
“我说怕,但我更怕他放弃。”
萧酒顿了顿,目光扫过秦烈、沈确、顾言、周慕、楚风、赵霓、林薇,每一个人的脸,然后缓缓复述:
“哥哥说:‘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疼的时候,会想死。’”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的呼吸都滞了一下,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萧酒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但……想到有些人会哭,’他当时……看了我一眼。”萧酒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吸了吸鼻子,“‘有些人会骂娘,’他指的是……你们。”
他看向秦烈他们。
秦烈的眼圈瞬间红了,猛地扭过头,肩膀微微耸动。沈确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顾言垂下眼帘,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周慕和楚风沉默地对视,眼神震动。赵霓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林薇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就觉得……好像还能再撑一会儿。’”
萧酒复述完最后一句,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近乎窒息的沉默。只有萧何平稳的呼吸声,在阳光和寂静中轻轻回响。
“这个……傻子……”秦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心疼到极致的恼怒,“谁他妈要他为这个撑了……他自己好好的就行……”
沈确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他声音低沉:“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疼不说,难受不说,连……连活下去的理由,都跟我们扯上关系,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顾言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看向萧何沉睡的脸,目光复杂:“他是在告诉我们,也是告诉他自己……他不是一个人。我们,还有小酒,是他和……那些念头之间,最后的防线。”
赵霓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林薇轻轻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无声滑落。
周慕低声道:“我们……得让他知道,他这么想,是对的。我们永远都会在。”
楚风郑重地点头:“嗯。”
萧酒看着大家因哥哥的话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心里那块沉甸甸的东西仿佛也松动了一些。他擦了下眼睛,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不是萧何的原话,却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感受,也是他觉得哥哥内心深处或许也有的念头:
“哥哥他……这辈子,能认识你们,真的……没白活。”
这句话像最后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最深的涟漪。
秦烈猛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大家,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沈确别过脸,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顾言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酒的肩膀。
赵霓扑到林薇怀里,压抑地哭出声。林薇抱着她,眼泪也落得更凶。
周慕和楚风都红了眼眶,默默地看着沙发上安睡的萧何。
阳光依旧温暖,客厅里弥漫着茶香和点心甜腻的气息,与此刻汹涌澎湃的情感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他们知道萧何活得艰难,知道他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黑暗。但他们从未如此直接地、从萧何自己的“口”中(哪怕是经过萧酒转述),听到他对“死亡”念头的直言不讳,以及……将他们视为“撑下去”的理由。
这分量太重,也太珍贵。
珍贵到让他们心疼得无以复加,也让他们守护的决心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不知过了多久,秦烈转过身,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定,甚至更添了几分狠厉(是对命运和萧振邦的):“听到了吗?哥几个?咱们就是他妈的何儿的‘撑一会儿’!以后谁他妈都不许掉链子!他疼,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不疼!他想死……呸!想都别想!有我们在,他就得好好活着!活到七老八十,变成个脾气更坏的老头子,咱们还得接着被他骂!”
沈确推了推眼镜,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医疗资源,我继续找。商业上的事,顾言你多费心。安全,秦烈你看着。其他的,咱们各自发挥。目标只有一个:让何儿‘撑’得容易点,‘撑’得久一点。”
顾言点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萧何身上:“他会好起来的。有我们在,一定会的。”
赵霓和林薇也擦干眼泪,用力点头。
萧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他知道,他把哥哥的话说出来是对的。这不仅让哥哥的心意被理解,也让这群深爱着哥哥的人,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
沙发上的萧何,似乎睡得更加安稳了。或许在梦中,他也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将他紧紧包裹的守护与爱意。
阳光静静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生命,更是一个骄傲又脆弱的灵魂,一份在绝境中依然顽强闪烁的微光,以及……他们彼此之间,用岁月和风雨淬炼出的、生死相托的深情厚谊。
这辈子,能遇见彼此,能共同走过这段最黑暗也最珍贵的时光。
或许,真的没白活。
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