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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操场死寂。

      夕阳的光线仿佛被那七道身影带来的无形压力扭曲,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刘鑫和他那几个同伴,包括那两个外校的混混,此刻面无血色,腿肚子都在打颤。他们想跑,但四面八方都是围观的人群,那七个男女看似随意站立,却隐隐封住了所有退路。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那种“玩真的”的气场,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视他们如草芥。

      穿着黑色皮衣的桀骜男子——秦家老三秦烈,往前踱了一步,皮鞋落在塑胶跑道上几乎没声音,却让刘鑫猛地一抖。“就这几个?”他语气轻蔑,像在评估一堆垃圾。

      “看着就没什么筋骨,”酒红色丝绒衬衫的沈家“疯子”沈确,伸出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毫无温度,“不知道能玩几下。”

      “别玩坏了,何儿说了,别弄死。”高马尾的赵家老五赵霓,撩了一下头发,笑容明媚却冰冷,“不过,断几根骨头,住几个月院,应该不算‘弄死’吧?”

      另外四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兴味和残忍如出一辙。他们是真正的顶级纨绔,从小在权力的最中心长大,见过、甚至参与过更残酷的游戏。萧何是他们圈子里特殊的存在,曾经是耀眼的核心,后来是沉寂的禁忌。如今萧何开口,对他们而言,不是麻烦,是久违的、值得认真对待的“乐子”。

      一个老师壮着胆子想上前:“同、同学们,这里是学校,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手……”话没说完,就被秦烈一个眼神钉在原地。那眼神里的漠然和警告,让这位中年教师脊背发凉,再也不敢出声。

      萧何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再看刘鑫他们一眼,仿佛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不值得浪费目光。他操控轮椅,转向萧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还能走?”声音依旧冷淡。

      萧酒从巨大的冲击和持续的疼痛中勉强回神,点了点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吸了口冷气:“能……”

      “跟上。”萧何不再多说,操控轮椅朝着操场外滑去。他没有理会那七个朋友如何“处理”,也没有在意身后即将发生的事情。这种绝对的信任和漠然,更凸显了他与那个圈子关系的紧密,以及他本人此刻心性的冰冷。

      萧酒踉跄了一下,赶紧跟上,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轮椅旁。他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无数道目光——恐惧、敬畏、震惊、羡慕、嫉妒……复杂得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更在意的是身侧轮椅上这个人。

      “萧何哥……”他声音干涩,“他们……真的会……”

      “会。”萧何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沈确懂分寸,秦烈下手有轻重,赵霓看着疯,心里有数。其他人……也不会太过。”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让他们痛,让他们怕,让他们和他们的家族记住这个教训,比单纯打一顿有用。”

      萧酒哑然。他想起萧何之前说的“一次性解决,省事”。原来,这就是萧何的解决方式。雷霆万钧,不留余地,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所有权和底线。

      他们穿过操场,走向校门口。身后隐约传来压抑的惨叫和求饶声,但很快被其他声音盖过,或者被距离拉远模糊。没有人敢拍照,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低低的、恐惧的抽气声。

      校门口,那几辆造型夸张的跑车静静地停着,像几头蛰伏的巨兽。萧何的轮椅滑到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旁,副驾驶的车门自动升起。这辆车明显经过特殊改装,副驾驶座椅可以旋转并降低高度。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相对温润(但眼神同样锐利)的男子从驾驶座下来,他是七人中的顾家长子顾言。“何儿,送你回去?”他问,顺便对萧酒点了点头,态度还算平和。

      “嗯。”萧何应了一声,在顾言的协助下,以一种熟练且并不显狼狈的方式,从轮椅转移到了副驾驶座上。轮椅被折叠收起,放入前备箱。

      萧酒站在车边,有些无措。他一身伤,衣服也脏了。

      “上车。”萧何坐在车里,目视前方,淡淡开口。

      顾言已经替他打开了后座的门。萧酒犹豫了一瞬,弯腰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冷的皮革和木质香气,与萧何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却又更加昂贵和疏离。

      车子平稳启动,驶离了南城一中。后视镜里,校门和那几辆色彩鲜艳的跑车迅速缩小。萧酒不知道操场上的“处理”进行到了哪一步,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南城一中的处境将彻底改变。不再是需要小心躲避欺凌的转学生,而是“萧何用最极端手段护着的人”。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顾言打开了舒缓的音乐,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

      “疼得厉害?”萧何突然开口,依旧没有回头。

      萧酒摸了摸嘴角的伤,老实回答:“有点。”

      “活该。”萧何冷声道,“被打了不知道跑?不知道叫人?蠢。”

      萧酒低下头,没反驳。他确实没想到刘鑫敢在校内、在刚被警告过之后这么快就再次动手,还带了外校的人。

      “下次,直接报我名字。”萧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或者,打给顾言、秦烈他们任何一个,号码我会给你。再让自己这么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透出一丝森然,“我就亲自‘教’你怎么不被人打。”

      这不像关心,更像是所有物被损坏后的不悦和警告。但萧酒的心却莫名地颤了一下,一股酸涩又温热的情绪涌上来。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言从后视镜看了萧酒一眼,笑了笑,对萧何说:“你这弟弟,胆子不算小,挨打了也没哭爹喊娘。”

      “没用。”萧何评价,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倦意明显。“送他回去,让吴妈找家庭医生看看。”

      “行。”顾言应下。

      车子驶入萧家那一片幽静的别墅区,停在了主宅门前。顾言帮忙将萧何挪回轮椅,萧酒也下了车。

      “谢了,言哥。”萧何对顾言说。

      “跟我还客气?”顾言拍了拍他肩膀,笑容真诚了些,“有事随时。那几只小虫子,沈确他们会处理干净的,放心。”他又看向萧酒,“小酒是吧?以后有事也可以找我。”他递过来一张质感极佳的名片。

      萧酒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顾言开车离去。萧何操控轮椅进入大门,萧酒默默跟在后面。管家和佣人看到萧酒的样子,都吃了一惊,但见萧何面色不虞,没人敢多问。

      “吴妈,叫陈医生过来。”萧何吩咐了一句,便径自操控轮椅往电梯方向去,似乎不打算再管萧酒。

      “萧何哥,”萧酒在他身后叫住他,鼓足勇气,“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萧何的背影顿住,没有回头。过了几秒,他冷淡的声音传来:“知道是麻烦,就学聪明点。”

      轮椅继续向前,消失在电梯门后。

      萧酒站在原地,身上疼,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握紧了口袋里顾言给的那张名片,冰冷的金属质感硌着掌心。

      家庭医生很快来了,给萧酒做了检查,都是皮外伤,上了药,叮嘱好好休息。继母苏晴闻讯赶回,心疼得直掉眼泪,追问怎么回事。萧酒只说是同学矛盾,已经解决了,没提萧何和那七个煞神般的朋友。苏晴还想细问,但见萧酒疲惫,也没再逼他。

      夜深人静,萧酒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的伤处隐隐作痛,但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却是夕阳下萧何那张冰冷阴鸷的侧脸,是他拨通电话时平淡却令人胆寒的语气,是那七个朋友降临操场时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有萧何最后那句“学聪明点”。

      他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别墅很大,他的房间窗口斜对着主宅另一侧,那里是萧何独居的附楼,此刻二楼某个房间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渗出。

      萧何……现在在做什么?他身上的伤,还疼吗?他今天动用了那么大的“阵仗”,会不会对他自己有什么不好影响?那些人……真的只是他的“朋友”吗?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震撼,太多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堵在萧酒心口。

      他知道,自己踏入的这片水域,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暗、更湍急。而萧何,是这片水域中心,最神秘也最危险的漩涡。

      但同时,也是这片水域里,唯一向他伸出过手的人。尽管那双手,冰冷,强势,甚至沾着未可知的血腥气。

      萧酒望着那点暖黄的灯光,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萧酒脸上的青肿消了一些,但痕迹依然明显。他有些忐忑地去上学,不知道学校会变成什么样。

      走进校门,他就感受到了异样。所有遇到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小心翼翼,远远就自动让开道路,连低声议论都几乎没有。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珍贵品,或者……危险的传染源。

      论坛上关于昨天事件的帖子全部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刘鑫和他的那几个跟班没有来上学,据说请了长假。那两个外校的混混怎么样了,无人知晓,也没人敢打听。

      课间,萧酒去洗手间,里面原本热闹的聊天声在他进去的瞬间戛然而止,几个人飞快地洗完手离开,留下诡异的安静。

      他回到教室,自己的桌椅上被人细心地垫了软垫,桌上还放着一盒未开封的伤药和一瓶水。没有署名。

      萧何的座位是空的。他一上午都没来。

      萧酒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也空了一块。他不知道萧何是身体不适,还是单纯不想来。昨天那样大动干戈,对他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消耗?

      午休时,萧酒忍不住,给萧何发了条短信(号码是之前萧何不耐烦地丢给他的,说“有事发短信,别打电话吵我”)。

      【萧何哥,你还好吗?今天没来学校?】

      短信石沉大海,直到放学都没有回复。

      萧酒收拾书包,独自走出校门。夕阳依旧很好,操场上还有人在活动,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这正常之下,涌动着对绝对力量的恐惧和沉默。

      他慢慢往回走,路过一家药店时,犹豫了一下,走进去,买了一些据说对缓解神经痛和肌肉僵硬有帮助的药膏和贴剂。很贵,几乎花光了他这个月剩下的零用钱。

      回到家,萧何依然不在客厅。附楼那边很安静。

      萧酒在客厅徘徊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拿着买来的药,走向附楼。附楼有独立的入口,但通常不锁。他轻轻推开门,里面很暗,很安静,弥漫着更浓郁的药材和萧何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

      他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亮着灯的房间门虚掩着。他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声,以及什么东西掉落地上的轻微声响。

      萧酒心里一紧,也顾不得礼节,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是套房。他进入的是类似书房兼起居室的地方,风格冷硬简洁,黑白灰色调,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另一面是落地窗,此刻窗帘紧闭。地上散落着几本书和一只打翻的水杯。

      而萧何,就在房间中央。

      他并没有坐在轮椅上。轮椅倒在一边。

      他整个人摔倒在地毯上,长发凌乱地铺散开,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他一只手死死攥着地毯,指节用力到发白,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腰腹,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咬出了血印。他紧闭着眼睛,眉头拧紧,从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的、极力压抑的痛吟。

      他试图靠手臂的力量撑起上半身,挪向不远处的轮椅,但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更剧烈的颤抖和更沉重的喘息,显然双腿完全无法提供任何支撑,反而成了沉重的负担。

      那不是平日里的冰冷疏离,也不是发怒时的阴鸷慑人,而是一种剥离了所有外壳和伪装后,纯粹的、无处遁形的脆弱与痛苦。

      萧酒僵在门口,手里的药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萧何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冰冷的凤眸此刻因为疼痛而蒙着一层水汽,却依然锐利如刀地射向门口。看到是萧酒,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和狼狈,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暴怒覆盖。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骇人的怒意,“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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