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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麻子立马住了口,接了金子转而问梦来怎么回事。梦来交代这是狎客给的定金,想要买下此处盖房子做欢乐窝。

      收到了钱,麻子便不再计较,骂骂咧咧带人出了院子。

      地上的梦来始终没抬起头,听见众人上马离去的声响后,起身就走。

      直等到飞扬的尘土再落回地上,一个老轿夫探进院里来。

      “我家主人呢?”他问道。

      拂衣指指屋内。

      老轿夫身后跟着个八九岁的小厮,二人疾步冲将上去,差点同门里挺出的滚圆肚皮撞个满怀。

      出来的人竟是王孝元。

      他面白无须,年纪不大,除了秃顶和肥大的肚子之外生的毫无特点。今天他倒是没有穿红带绿,但看起来依旧臃肿。此时正试图把阔大的花布帻冠扶正,以遮掩锃亮的头顶。

      “荒唐!荒唐!”

      由于出汗,他不得不扶着滑动的头冠,重重跺着步子往外走。

      还未走出院子又停下了。

      他斜着眼睛看向破落院子年轻的小主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你是干什么的?”

      显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采药人。”

      拂衣抬起双眼,与恭敬弯腰的体态极其不符的是,那双眼像是看向一只因为过于肥胖而要被提前宰杀的肥猪。

      虽然被看的浑身不适,可此时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只得命令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记住了吗?”

      不待回答,王孝元转身就走。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清醒。一想到自己居然被美色蒙蔽心智,以至于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他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这不亚于在刚有起色的仕途上埋下炸雷。

      他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还好,这个穷酸的黑小子定然不敢说嘴,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人走净了,拂衣径直从房里抱出几个大簸箕放在院中。揭去盖布,里头是各式药材。

      腊月的日头本就不够猛烈,此时已近西斜,他摆弄了好一会儿朝向,才勉强让每个簸箕都能完美的接受到阳光。

      刚从檐下的大缸中舀了水要洗手,院门又被推开了。

      方才凶神恶煞的麻子,哭天抢地的梦来和两个壮汉去而复返。

      方才院中发生的,确实是一场骗局。

      梦来拍着裙子下摆的灰尘,边走边抱怨麻子演技不精,差点打坏了她的脸。

      她快步上前拿起另一只水瓢咕咚咕咚喝起凉水来,麻子则嬉皮笑脸的再次坐下。

      “拂衣老弟!”他呵呵笑着唤道。

      要不人总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方才如粪皮一般的脸色,现在变作了皱巴巴的癞蛤蟆的后背。讨好的笑容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一抹诙谐,也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拂衣没有理会,只是安静的看着梦来喝水。喝完了水,二人也到凉棚坐下。

      麻子从怀中摸出一把油亮的黄豆,一边搓去浮皮一边扔进嘴里。炒黄豆的嘎嘣脆响伴随着砸吧嘴的声音响了起来。

      拂衣的头发乌黑浓密,留的不长,在后脑扎了一个包髻。古铜色的双颊上有几粒雀斑,大大的眼睛亮的好似刚从泉水中捧起来的黑色宝石。

      他埋着头,将脸转向另一边,从灶台下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

      “张哥,都在这儿了。”

      梦来将其打开,里边装着大包小包各式丹丸药粉。

      除了跌打止血的,还有帮助习武之人练块头的,壮阳的。。其中好些说是毒药也不为过。

      比如能强留住垂死之人一口气的还魂丹,虽然有奇效,但预后极差,最终还是个死。刑讯逼供时,挨打的人若因一时失手背过气去,张麻子常用此药迫使受刑的人重新张口。

      这些药里大都含有朝廷严令管制的药材,正规的医馆不敢售卖,因此在黑市里行情极好。

      麻子轻车熟路将东西递给两个随从清点。

      “我不能叫你们白忙,梦来和拂衣各拿五十钱,过几日去我那取。”

      说话间,他往梦来和拂衣凑近了些。

      “你别说,上次那玩意儿妙极了!还有没有?再给我些!前几日,我先和你嫂子试了试,那个骚娘们儿,她。。”

      梦来扶着腰,哈哈大笑着将其打断。

      “我张哥要的东西还能没有?”

      见梦来如此说,拂衣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小瓶。

      “人都说,习武之人的绝招断不可轻易示人。张哥,这生精大力丸就是我弟弟的绝招了,比先前的厉害十倍!出了这院子,凭哪也没有。”梦来将两个小瓶递过,“张哥,这生精大力丸,仍是十个钱一粒,瓶中有六粒,另一瓶还有三粒,是孝敬张哥和两位大哥的。”

      张半麻将小瓶捧在手里,一双眼死死盯着拂衣,询问的语调中带着贪欲。

      “拂衣老弟,这可是好东西啊!依我看,这点量远远不够!你得再多做些!有你张哥在,不愁销路啊!”

      拂衣移开了视线,不然他会不由自主的盯着张半麻的癞头看。

      显而易见,他对这个提议毫无兴趣。

      “张爷抬举我了,药材难得,工序也称不上简单。实在我一人精力有限,现在手头只能得这些。”

      “有限?”见拂衣对自己正眼都不瞧,张半麻嗤笑一声,“我们难道不是人吗?”

      他站起来,身体的阴影将拂衣笼罩。

      “老子看你是想留着方子当传家宝吧?别给脸不要脸!痛快些,今天就把秘方交出来!这晓山地界,还没人敢驳我张半麻的面子!”

      通常被他威胁的人,会惊慌挣扎,或是愤懑不甘。

      然而,拂衣没有。

      他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表情中甚至带着一丝得意,对于即将要说的话的得意。

      “这丸子需赤焰蜈蚣,去头足,以阳火炙焦。需五月的河西壁虎,阴干研末。辅以沙地肉苁蓉,头茬的夏枸杞,秋天的肥润锁阳,还有冰洞中的雪山石钟乳,研极细末后用作药引。”

      张半麻一愣,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盯着拂衣,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作伪的痕迹,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像在说假话。

      “张爷,我又不是今日和你做完生意明天就不过日子了,肯定不能骗你。”

      张半麻虽不通药理,但也认得几味名贵药材,拂衣方才所说的肉苁蓉、锁阳、枸杞都是壮阳名品,心中不禁狂喜,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好!好!拂衣你小子总算识相!梦来!你手脚麻利,就照这个方子,和拂衣一起做,大不了再雇几个人!凤妈妈那边你别担心,都是自家生意,我开口了,她不敢不放人。。”

      谁知听他如此说,拂衣脸色骤变。他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条凳,发出“哐当”一声响。

      “不行!梦来做不得!”

      张半麻被他的激烈反应搞懵了:“方子是你刚说的,现在又说做不得?你耍老子?!”

      拂衣额角的青筋凸显。

      “赤焰蜈蚣,生于极旱毒沙之下,至阳至毒,炙烤的火候差一分,则毒性不去,反噬心脉。还有壁虎,须得端午的纯阳之气锁住,阴干时若沾了丝毫潮气,便生阴寒异毒。石钟乳研磨时,如不慎将粉末吸入肺中,顷刻间就能让人咳血而亡!梦来不通药理,她不能碰!”

      他一边说一边挪动脚步,将梦来挡在身后。

      听他这番言之凿凿,再看他护着梦来的姿态,张半麻猛地一拍桌子。碗碟跳起,炒黄豆震得到处蹦跶。

      “那刚才我说要做的时候,你他娘的屁都不放一个!轮到女人就知道跳起来说会死人了?!”

      他吹胡子瞪眼,手指几乎戳到拂衣鼻尖上。

      “怎么着?你是存心想把老子毒死,你好独做这门生意?还是说,你眼里只有梦来的命是命,老子的命就不是命?!”

      话音未落,他便朝着拂衣的头脸狠狠掴去。掌风扑面,拂衣甚至能闻到他手上混合着腥膻与铜锈的味道。

      他毫不躲闪,手中动作快如闪电,一下就将袖袋中的毒粉紧紧攥在手里。就要张开手时,张半麻的手被截停在了半空。

      原来是曹立将他的胳膊死死钳住,一个转身横在拂衣前面将张半麻推远了两个身位,接着迅速抽出了腰后锃亮的百炼钢双锏。

      晁国境内,只有剑庐弟子和王公贵族允许佩剑,而剑的材质,以百炼钢最为昂贵难得。

      剑庐乃是当年开国帝师仲吕真人亲自开宗授业的地方,主要传授独门武学,对于弟子的选拔不拘一格。凡天资适合习武者,不论贫富,皆可习剑。

      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现今的剑庐,早已沦为供权贵子弟镀金的地方。

      祖上是官家铁匠出身的曹立有一把百炼钢双锏并不稀奇,可对于不知其身份的人,多少会吃不准他的来头。

      这么好的兵器配个二愣子简直浪费!张半麻心内有些犯怵,嘴上还不饶人:“怎么?上赶子找打呢?”

      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老榆树的枯枝里,是苏姨。定是在隔壁院中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她还是那副样子,一支素银簪子挽着青丝,脸色如冰般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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