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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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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上油热。
石夷将番茄丢进锅里，几铲子将其切成六瓣，揭下起皱的茄皮，番茄汁汇入融化的黄油，刺啦炸开，激发酸甜的奶香。
他拧开矿泉水瓶，往锅里添水加盖，待水沸腾，再丢入面饼，撒上调料。
水汽蒸腾，面饼与酱料混合的浓香，将整座渔屋陈腐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霸道的人间烟火气。
上次，那恶女人说要割他舌头下酒，下一刻，袖子一挥，他就跌进手划船旁边的湖水里，猝不及防呛了好大一口水，差点没淹死。
石夷倒觉得新鲜：哦豁，居然被人当成垃圾，扫地出门了。
又试几次，他便掌握了窍门：只要不与倒影中的她对视，别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这座破渔屋，他想待几天，就待几天。
三个月是吧，反正将死之人，死哪儿不是死。
石夷带来斧子，在渔屋四面的墙上，寻挂画空隙，各开了一扇窗，里头空气太差，增加对流方便通风，说不定他还能多活几天。
月光明晃晃洒进来，灯都不用点。
石夷揭开盖子，敲进去一个荷包蛋，蛋壳随手往地板缝隙一塞，打着旋沉入湖底。
一只红尾大头鱼悄无声息地浮在渔屋地板之下，巨大的鱼眼死死盯着那锅沸腾的泡面，连同那颗诱人的荷包蛋。
鸡蛋壳擦着侧鳍落下，它一摆飘逸的长尾，跟了几步，又转回水面，依旧巴巴朝面锅窥视。
这条鱼次次煮面都来，石夷余光早瞄见了它，红灿灿的一大坨，想不注意都难。
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用筷子搅动面条，散出更大的香气。
然后自言自语，实则说给水下的观众听：“真香啊，总吃泡面有点腻，明天得把我的顶级钓具搬来，听说这陷湖里的红尾鲤鱼，又大又肥，鲜香滑嫩，用来煲鱼头汤，剩下的做成水煮鱼片，撒上芝麻和干辣椒，浇上滚烫的热油，一定是人间美味。”
“噗噜噗噜”，水下吐泡泡的声音由近及远，肥硕的身影慌乱地甩着尾巴，逃似的，眨眼就不见了。
石夷哈哈笑得开怀，冷不防脖子一抽，剧痛卷土重来。
他拿起止痛药的手又放下，不能再吃了，止痛药吃多了有副作用，万一还有救呢，变成傻子活下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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漙鱼慌不择路冲进来时，禾木一身劲装，正在演武台角落练功。
那里竖着一排武馆中常见的木桩人偶，她没有施展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每一次出掌、劈掌，动作极致内敛，带着寸劲爆发的破空声。
漙鱼语带哭腔：“他要拿顶级钓竿来了！还要把我做成鱼头汤！”
同一时刻，禾木恰好一掌印在一具桩人的脑门上，砰——
一声钝响，那具桩人身上迸出细密裂纹，随即轰然炸开，木屑四散纷飞。
禾木缓缓收势，额角不见汗迹，唯呼吸微沉。
漙鱼左躲右闪避开飞屑，紧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禾木换上一袭宽松的裙子，偎在榻上，悠哉悠哉翻阅一本《尸体变化图鉴》。
漙鱼焦躁地转圈，见禾木无动于衷，急得用脑袋拱她拿书的手。
“禾木！他明天就要来钓鱼了，要钓红尾大头鱼做水煮鱼片呢！那些都是我的子子孙孙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尾陷湖的胖头鱼祖宗，体质如冰似玉，触手温润微凉，禾木翻转手腕，一撸到底，揉搓它腮下腹上软肉。
漙鱼顺势躺倒，大喇喇敞出莹白的鱼肚皮，嘴里含糊不清：“呜噜噜......我饿了，噜噜......往左一点，他煮得面真香啊，呼噜噜......禾木你给我煮碗面呗，你最好噜......”
它的尾音彻底融化在享受的哼唧里，鱼子鱼孙的命运早忘在九霄云外，整个意识都被美妙的搔痒感占据。
禾木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它一记脑门。
“啵”的一声脆响，把漙鱼从云端敲回现实。
身体扭转过来，鱼眼恢复清明，舌头还有些打结：“呃......你就这样放任他霸占渔屋不走？听说他在湖边布置了封锁线，其他人都进不来，撇开他来的十五天不算，你都多久没开张了。”
禾木慢悠悠翻页：“他最多三个月就死，三个月而已，他耗得起，我还等不起么。”
漙鱼奋力朝墙边一面高耸的博古架游去，架上放着成百上千只盒子，因气流扰动，盒盖不安分地开阖，磕磕作响。
“非也非也，纵使你是我千百年来遇到最勤奋的话事人，一千条业力之鱼哎，按你这种搏命的干法，也得足足干满41年，人间五十岁也就退休了，你要干到58岁！”
它摆尾悬停在空中：“同龄人已经游遍了大好河山，你呢，黄土埋了半截，还得为自由打拼。”
禾木又翻一页：“大不了下次出去，我多发布几条软广，多吸引些人来就是。”
漙鱼摇头：“说得轻巧，净是些没影的事，千里迢迢的，没见着真东西，不把你当骗子就不错了。结熟的果子就吊在眼前，你偏视而不见。”
禾木抬眉瞪它：“说！”
“看到他头顶的业力之鱼没？少说八十条呢，做完这单，你至少可以提早四年退休！”
八十条？
尚未与委托人达成约定，禾木是看不见业力之鱼的，这个数量着实让她一惊。
好一个人间渣滓，竟结下如此庞大的业债。
禾木略微思索，冷笑：“不接，这种垃圾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漙鱼恨铁不成钢：“看，又着相了不是？任务是任务，情绪是情绪，不是你说的么，工作要和个人喜恶分隔开。”
见她神情似有松动，连忙拱火：“难不成他在这守三个月，你就三个月不出门？没网没电的，多无聊啊，一整排桩人全砸烂都没条件补货。”
它瞥一眼禾木手边的书：“喜欢研究尸体？这书你都翻过好几遍了。别翻了，等他死在渔屋，你可以零距离接触，到时候尸身吸饱潮气，得肿成橡皮人吧？万一爆了，又是苍蝇又是蛆虫的，太恶心了，呕......”
漙鱼浑身鱼鳞片片炸开，显然被自己的描述恶心得不轻。
禾木捋捋胳膊，忽地起身，裙摆一甩，气势汹汹跑到灶下往炉膛里塞了把柴。
“快闭嘴吧你！吵死了，不就一碗面吗？我给你煮！”
不消片刻，面条浮了起来。
漙鱼用短短的鳍捧着清汤寡水的挂面，吃得长吁短叹，叹出九拐十八弯。
禾木冷眼瞧着，不耐烦道：“行了！别吵了，再叹气我先把你吃掉！”
“我去会会那个渣滓，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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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夷完全没有身为渣滓的觉悟。
他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来了一颗止痛药，等药效发作，精神抖擞地给皮划艇打足气，窝进睡袋，美滋滋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皮艇晃悠悠漂荡在湖面。
禾木白白在栏杆处守了一天，气得将漙鱼捶扁搓圆，发誓若它再劝，就立马将它做成松鼠鱼。
次日晚，石夷拖着比他还大的包裹下水。
刚游到渔屋边，便被一条红尾大头鱼拦住去路。
“你小子，可长点心吧！在陷湖话事人跟前还敢大放厥词，嫌命长么！”
鱼还会说话？石夷吓一跳，很快恢复镇静。
他将包裹托上岸，两手一撑，坐到岸边木板上：“你家主人呢？想明白没，救我还是放我在这养老等死？”
漙鱼呲出一条水柱，精准砸在他脸上：“主你个屁！老子才是陷湖之主，禾木是话事人，不是我主人，我看你小子不是被业力之鱼压死，而是学不会闭嘴，被自己的嘴臭死的！”
业力之鱼？看样子头顶的邪门玩意，就是它所谓的业力之鱼。
真来对地方了。
他腆着脸拱手：“抱歉抱歉，陷湖之主，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冒昧了。”
漙鱼想学禾木翻个白眼，奈何翻不上去，只得挥挥鱼鳍，豪迈道：“好说好说。”
石夷问：“既然你是陷湖之主，我看也不必找那劳什子话事人，你来帮我解开业债，如何？想要什么报酬都成，尽管开口。”
漙鱼将鱼肚白往上一挺：“不就几十条业力之鱼嘛，要是我出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天道有则，你这种小角色，交给禾木就行了，还轮不到我上场。”
石夷笑：“那话事人呢？叫她出来见我。”
漙鱼重重叹气：“好不容易给你劝出来，你倒好，呼呼睡了一夜，这下彻底把她惹毛了，不好哄不好哄。”
石夷眼珠一转，从防水袋中掏出炉子和煎锅：“吃荷包蛋吗？拿猪油煎到六、七分，淋上生抽，味道好极了。”
漙鱼眼睛一亮，硕大鱼眼立时又睁大几分：“六、七分是什么？吃吃吃！”
动火的功夫，它在水里起码转了几百圈，活像个饿死鬼，一口气连吞三个荷包蛋，吸溜完一整锅面，撑得直打饱嗝。
石夷翻着锅底面汤，旁敲侧击地问：“依你看，我该如何补救？”
漙鱼抚着肚皮咂嘴：“心诚！心诚最重要！你这几天别睡了，每天守在渔屋边等她，我从旁相劝，总能把她等出来的。”
石夷面露难色：“我倒是想等，奈何身体每况日下，头顶的劳什子鱼压得我都快精神崩溃了，没有止痛片根本撑不过去。”
漙鱼沉思：“被业力之鱼压得？”随后一拍肚皮——咚！
“吃什么止痛片呐，我有办法，业力之鱼是吧，我是它祖宗！还治不了它......”
石夷半信半疑，佯作洗耳恭听状。
只见它伸出一只短胖的鱼鳍。
“一般人我可不说的，看在你给我煎蛋煮面的份上，还你个人情。”
它将鱼鳍大方地往水面上送：“嘬吧，嘬完就不疼了，比止痛药管用一百倍。”
见石夷满脸不可置信，它有些羞赧，转过身去，扬起尾巴。
“别嫌小呀，我还有尾巴，尾巴大，量多管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