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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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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上午雨停了,天色稍稍放晴,宁宁他们把衣服撑开晾干。刚搭好。宁宁看见袁谦径直向背对大门的马场边缘走了过去,宁宁跟上他
“哥,你去哪儿呀”
“小声点,到边上看看,这种废弃的马场一般都有一些围墙损坏,我们想办法出去”
两人绕道马鹏后面,这一片是如厕的地方,臭气巡天,视野也被遮挡住。
“可是,官兵不是说瘟疫查清楚了就放我们走么,于老也说没有瘟疫,城里的大夫一来我们就能走了”
“瘟疫不是小事,如果城里的府衙放在心上,昨天就应该派人来查,但是今天还没人,外面的官兵都已经换了一班了,但是没人来查。
这说明,现在官府要么是城中医务太过紧缺,还没组织足够的大夫;要么是遇到了更棘手的问题,暂时顾不上这边了;这么大一个城,不可能是因为大夫不够,那只能是后者,我们得自找生路了”
两人走走绕绕,果然给他们寻到一处围墙倾斜的地方。两人默契的上前去推动,似乎有些松动,但是再使力推半天,却没有任何效果了
“哥,要不,我们再去找点人吧,我们俩推不动”宁宁说。
“不行,不能找别人,我们进来的时候,有官兵在登记人数,少几个,他们可能为了免于责罚瞒报,但是要是少的人多了,事情就大了
而且这么多人跑出去,太惹人注意”
正说着,两人听见前面似乎有骚动,
“先回去看看”两人回到马棚前面,人群已经闪开,裴柔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黑布包,看到她俩,皱眉到:“你俩去哪了,刚刚他们发衣物和干粮,我和于大夫都没抢到”
东西是从围墙上方扔进来的,于老站在大门处,对着木碍栏外3丈外的官兵道:
“各位大人,我是永昌郡永平县的大夫,昨天那个死了的孩子是我诊的脉,不是瘟疫,是个误会。况且我们已经关了一天了,如果是瘟疫也该有爆发的症状了,目前没有。我愿意写一分陈情书,请各位官爷交于郡守大人。”
两个离得较近的官兵相互看了看,没有答话,于老于是又喊了一遍。
一个官兵不耐烦的回道:“城中已经在组织医务,最晚明天就来了,好好呆着!”
三人只好把于老又扶进棚子里。
到了下午,他们还是没有等到城里的大夫,天有转阴了,下起了雨。那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孩子到门口求饶,想给孩子要些羊奶,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们。
到了第三天,上午没有人来发干粮,雨也一直下,天气入秋已经转凉。
马场里虽然有井,但是荒废久了,很难取,5个男人一起花费小半个时辰才能合力打上来一桶,而且因为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井水有些臭味了。
宁宁只有在口渴的忍不住的时候才勉强喝两口。干粮也变得很难以下咽,而且快吃完了。
突然,宁宁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声,好像是那对年轻夫妇的方向,她心里一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坐起来跑过去。
那个婴儿已经没了气息。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见年轻母亲的哀泣。
“我跟你们拼了”那个瘦弱的父亲突然拿起身边的木棍往大门扑去。
“大家一起,不能干等着让他们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人群激愤起来,开始相互呼应,宁宁心中也腾地升起一团火
“不反抗,也是被困死,还不如拼一把”
不知哪来的力气,等宁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其他人一起,拼命的在推木门了。
“快回去禀报大人,难民暴乱了”外面有官兵再喊。
突然,在宁宁换气的时候,被人一把从推门的人堆里拉了出来。
宁宁要挣扎,袁谦在她耳边:“我们从后面走”
“那我们叫他们一起”宁宁说。
“不行,很快就会有大批的官兵过来!我们会被抓起来,这么些人,反抗不了的”
宁宁四处看去,这些人都是逃难的难民,很多老弱妇孺,就算是青壮的男人,也因为长时间饥荒、逃难变得瘦骨嶙峋。
宁宁还要挣扎,袁谦捂住她的嘴把她向后拖去。于老和裴柔也跟了上来,其他人都在关注大门那边的情况,没有人关心他们。
几人绕到了马棚后面,袁谦带他们走到那天和宁宁一起找到的围墙倾斜的地方,搬开地上的杂物,墙根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有积水的洞。
袁谦先把宁宁塞了进去,宁宁一头扎进泥水里,抬起头,从泥水洞里挣脱出来,居然已经到了墙外,墙外是一片树林,还有几个坡,看不出是在城里还是城外。
于老和裴柔也都爬了出来,袁谦把行礼包袱塞过来,自己也爬了出来,然后朝里面塞了些树枝枯草,把洞口遮掩起来。
“那他们怎么办”宁宁问;
“我们现在也只是平头百姓,没有能力管别人”袁谦整理书箱,没有抬头。
“你之前不是还教我,君子要扶人之危,周人之急么”宁宁道,
“我们现在帮不了他们,我这一趟出门的目的,是要进京赶考”袁谦整理好书箱站了起来,没有看宁宁。
于老叹了口气:“走吧,我们的确帮不了他们,放心吧孩子,那些难民只是想要口吃的,被困急了,官兵不一定会拿他们怎么样”
天色暗了下来,于老他们走到一处房屋的聚集处,看起来像个村落。于老让他们在旁边等,自己取了一些草药,到一处人家里换些吃食和干净的衣物。
于老走了快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他们正着急的时候,才见那户人家的大门重新打开,于老提着布包走了出来。
“这家说被贼人抢过,家里没有多少粮了,只有些干衣裳”于老递过来。
“那怎么去了这么久”宁宁问
“有个男人腿摔断了,看不起大夫,我帮他诊治了一番,
走吧,这家人考诉我那边山上有个野路,爬过去,能进城”
于老带着他们往山坡边找,果然找到了个可以上山的野路,只不过路很陡,而且下雨异常湿滑。几个人相互拖拉,盘着树枝石头,爬了很久才上去。
宁宁的膝盖和手都被蹭破了皮,不过比起冷饿,这点小伤都不算什么了。
到了一处山坡,天完全黑了,宁宁抬起头,天色放晴了,半轮月亮漏出来,天上有几个星子,很亮很亮。
袁谦把灯点上,带他们连夜往下爬,野路是被人走过的,所以虽然难走,但只要顺着轨迹,不至于没有路。到了下坡的后半段,袁谦背起于老,宁宁和裴柔相互扶着往下挪。
到达山脚已经是后半夜了,几人找到一处废旧的石屋,铺上衣服倒头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于老把他们推醒,于老换上从城外村民家里拿到的干净衣服,只带上药箱,做一个行医的大夫,到城里给他们买衣物吃食,他们三个的衣物都潮湿破旧,背着包袱行礼,一看就是逃难的外地人,太过扎眼了。
这天是个晴天,早早太阳升起,袁谦把书箱里湿了小半个书箱的书拿出来,珍惜的一个翻开晾干,裴柔也过去帮他摆书。宁宁手脚并用了一天,热辣辣的疼,她看到一个水渠,从山上流下来的水,表面还比较干净,就去打了水洗漱。给他们几个的水壶都装满清水。
“裴姑娘,进城之后,有什么打算?”袁谦接过她递过来的书,道谢后问。
“我。。。我找找我的家人吧”裴柔低下头。
“裴姑娘,在别的地方,还有什么亲戚么”袁谦又问。
裴柔勉强笑了笑:“其实,这城里就有,一会儿进了城,我就去找他们”
袁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裴柔又问:“你们都是要去洛京么?”
“嗯,他们跟我一起”袁谦没有抬头。
“谢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裴柔又道。
袁谦抬起头,微笑回应:“别客气,裴姑娘,遇见了也是一种缘分”
裴柔看着这个笑起来温润尔雅的书生,心中柔柔一动,转过脸去,继续帮他取书。
宁宁光着脚跳上石板,看着被凉水洗泡过的脚上的水泡,嘶嘶抽气。袁谦走过来,用干布条给她包了,套上袜子,等鞋子晾干了再穿上。
于老又是中午才回来,给他们带了干净衣裳,还带了个竹筐,让他们把书箱包袱都装进去,上面盖上树枝草药,扮成刚从山上采完草药回来。
几人在于老的带领下下了山,走着进城北的一家医馆,医馆的牌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用朱笔描的店名已经有些褪色了,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不换个新的。
宁宁门牌前认了良久,总于认出来,上面三个字是:“沉樱堂”,
医馆不大,门面不过三间房,一件药方,一件诊室,一间是休息区,也是给一些病人看私隐疾病的地方。宁宁进去后转了一圈,觉得里面的摆设莫名的熟悉,跟老家姐姐的医馆置药摆物的陈设很像,很亲切。大抵所有的小医馆都是这样的陈设。
一个年纪跟宁宁差不多的小药童接待了他们,把于老他们引到后院的草房休息,给他们端了一些面饼吃食,几人狼吞虎咽地吃了。
“这里是我早年学医的一个同行的医馆,现在是他的徒弟,陈大夫在坐堂,我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置办些干粮衣物,再上路吧!”于老说
“那,谦哥的推荐信,我们还找官府要么?”宁宁问。
“我打听过了,虽然有瘟疫的传言,城里的百姓都闭门不出,官兵也到处抓灾民,但是城北这边的医馆还没有收到官府的通知,也没征召城中医务,或许官府是真的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个时候怕是要不回来”
“那,那群灾民怎么办呢”宁宁问。
“或许,也只是城北这边的医馆没有收到通知”裴柔道。
几人坐了半响。裴柔站了起来:“时辰不早,我,这就走了,去投奔我的亲戚”
宁宁站起来,有些不舍:“那,你的亲戚离这里远么”
裴柔笑:“不远,走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到了”
“那...你小心,要不我们送你。”宁宁说。
裴柔摸了摸她的头:“不用了,光天化日,没什么不安全的”
她转过身:“祝你们一路顺风,袁公子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多谢,裴姑娘,保重。”袁谦回礼。
药童带她到路口,送了她一把伞,几人目送她离开。
几人正要回医馆,街角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宁宁回头一看,居然是个官兵,他扔下一张文牒。
“郡守大人有令,选召城西城北医馆大夫,城西平济堂集合!”
平济堂是益州郡城西最大的医馆,有两层楼。一层的堂很大,能容下百十人,以往摆满了药架,现在被清空了,摆上长凳。
宁宁和袁谦扮作于老的助手,但是没能进去大堂,只有有征召文牒的大夫才能进去听官府安排。于老拿着发给陈大夫方文牒进去了。
两刻钟后,于老出来了,让他们在平济堂等着,于老自己和20多名大夫一起上了官府的马车,向西城门去了。宁宁知道他们是去城外废马场。
已经快一天一夜了,不知道那些难民怎么样了。宁宁和袁谦对视了一眼,慢慢的跟着马车的轨迹,到了西城门附近。
临近戌时,城门终于再次打开,一辆拉着几个官兵尸体马车缓缓进了城,后面还有一辆是载着几个难民的尸体,还有一些老弱妇孺。
城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百姓,一个官兵展开公文大声宣读:“城西难民因争抢镇灾物资,结党百余人,突起暴乱,打死我城官兵5人,现抓获30人,其余人入山林逃窜,为保证城内百姓安全,即日起15天内,全城戒严,非官府通牒,只出不进。
至于,关于瘟疫的传言,虽有永昌郡永哀县有官府通报,但经城中20名大夫连诊,益州郡城中城外暂无病例,请大家放心,此外再散播谣言,制造骚乱者,严惩不贷。”
“不能让那些人进城!”城中这边百姓突然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暴乱者再引回来”
然后群声呼应起来。
“对,不能让他们进城”
城中百姓围过来挡住那些本来被羁押过来的难民。还有死去的官兵的亲人在车队前痛哭。
宁宁呆呆的看着,她想冲过去解释,但是袁谦牢牢握住她的胳膊,她一动也动不了。那些被押进城的难民,现在又被迫退出了城门,城门又关上了。
于老下了车,对着他们摇了摇头,他们又跟着于老回了城西陈大夫的医馆。于老这几天一直在奔波折腾,身体还是吃不消了,回去就躺下了,风邪入肺。陈大夫把于老接进了家中养病,宁宁和袁谦住在医馆的后院草房。
睡了一觉起来,宁宁发现袁谦不在屋内,走出院子,袁谦生了一个火堆,在哪烤他的书。
宁宁蹲下来:“哥,你的书都还好么”
袁谦慢慢道:“有几本已经不行了,被泡透了看不清字了,其他还好”。
“那些人,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继续逃难呗,这座城不收留他们,总有收留他们的地方”
宁宁心里难受,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袁谦又说:“你知道么,宁宁,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读书进京赶考的原因,我家里父亲虽然读过书,但是三代都是务农为生,也只有种地这一条生路,每一年收的粮,交了田租田赋,剩下的只够全家人一年温饱。少有盈余。
一旦遇到这样的天宅地祸,就只能背井离乡,忍饥挨饿。
而且不论你多么辛苦,怎么干活,都不会有多大改变,一场哪怕小小的意外,都可能家破人亡。”
“我要考取功名,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