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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宫里挂满了灯笼,从宫门到内殿,一路灯火辉煌。冷宫这边也分到了一些红纸灯笼,小桃高高兴兴地挂在了屋檐下。

      黄昏时分,李公公送来了一碗元宵。

      “御膳房多做的,才人尝尝。”他说,“今晚宫里有灯会,陛下和娘娘们都在太液池那边赏灯。”

      顾知微道了谢,把元宵分成了三份——自己、陈宝顾 、周嬷嬷各一份。

      吃完元宵,天完全黑了。远处的天空被灯火映成暖黄色,隐约能听到丝竹声和笑声。

      冷宫里却很安静。

      陈宝林在灯下绣花,周嬷嬷在诵经,小桃和彩云在院子里看灯笼。

      顾知微坐在窗边,就着油灯看书。

      看的是《大齐律疏》里关于婚姻的部分。里面详细规定了各种婚姻的礼仪、权利、义务。她特别注意到了“和亲”的相关条款——公主出嫁,属于“国婚”,礼仪最隆重,但公主本人的意愿,只字未提。

      合情,合理,但不合心。

      她合上书,揉了揉眉心。

      安平公主那边还没有新消息。按照计划,公主应该在正月十二朝会后向皇帝提出那些“合理要求”,但到现在也没传来动静。

      是遇到阻力了?还是公主改变主意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桃跑进来,气喘吁吁:“才人!王美人来了!”

      顾知微一愣:“现在?上元节她不应该在太液池赏灯吗?”

      话音未落,王清珞已经冲了进来。

      她穿着妃嫔的礼服,头发有些散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顾才人……”她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顾知微让小桃关上门,扶王清珞坐下,倒了杯热茶。

      “出什么事了?”

      王清珞捧着茶杯,手还在发抖:“今天下午……陛下在太液池设宴,所有妃嫔都去了。我也在……”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宴会上,贤妃娘娘突然提起和亲的事,说安平公主年纪大了,该嫁人了。还说北狄三王子派人送来求婚书,言辞恳切……”

      顾知微心头一紧。

      贤妃。

      四妃之一,目前最得宠的妃子。父亲是兵部尚书,哥哥在边关领兵。

      她为什么要提和亲的事?

      “然后呢?”顾知微问。

      “然后……然后德妃娘娘就说,公主的婚事要慎重,不能草率。”王清珞说,“两位娘娘就在宴会上争起来了。贤妃说德妃不顾大局,德妃说贤妃不体恤公主……”

      “陛下什么反应?”

      “陛下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王清珞回忆,“后来贤妃说了一句:‘公主享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也该为国尽一份力了。’陛下听了,眉头皱了一下。”

      顾知微快速分析。

      贤妃推动和亲,可能的原因:①她父亲兵部尚书主战,但需要时间备战,和亲能争取时间;②她想打压德妃——德妃照顾王清珞,而王清珞是她“救”出来的;③纯粹为了讨好皇帝,显示自己“深明大义”。

      德妃反对,可能是因为真心疼公主,也可能是因为和贤妃不和,借题发挥。

      皇帝皱眉,说明他对贤妃那句“该为国尽一份力”不满——这话太直白,把公主当成了工具。

      “公主在场吗?”顾知微问。

      “在。”王清珞点头,“公主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后来宴会快结束时,她站起来,向陛下行了个礼。”

      “她说了什么?”

      “她说……”王清珞努力回忆,“‘皇兄,臣妹的婚事关乎国体,臣妹不敢擅专。但臣妹有一请求:若真要嫁去北狄,请让臣妹了解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北狄是什么样的地方。臣妹不想糊里糊涂地嫁,也不想让大齐蒙羞。’”

      顾知微眼睛亮了。

      安平公主按计划说了!

      虽然场合比她预想的更公开、压力更大,但她说出来了!

      “陛下怎么说?”

      “陛下看了公主很久,然后说:‘准了。让礼部安排,请北狄派使者来详细说明。’”王清珞说,“贤妃还想说什么,陛下抬手制止了。”

      顾知微松了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公主争取到了时间,也表现出了“深明大义”的姿态。

      “那你怎么……”她看着王清珞红肿的眼睛,“哭什么?”

      王清珞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宴会结束后,贤妃把我叫到一边……她说,她知道我背后有人指点,让我安分点,别跟着德妃胡闹。还说……还说冷宫里那个顾才人,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否则……”

      她说不下去了。

      顾知微的心沉了下去。

      贤妃知道她了。

      虽然可能只知道个大概——冷宫有个顾才人,帮王清珞出了主意——但这就够了。

      后宫最得宠的妃子注意到了她,这不是好事。

      “她还说什么?”顾知微问。

      “她说……”王清珞压低声音,“‘告诉那个顾才人,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插手的。’”

      顾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你笑什么?”王清珞不解。

      “我笑贤妃娘娘太心急。”顾知微说,“她这么急着警告我,说明她心虚了。”

      “心虚?”

      “嗯。”顾知微分析,“如果她和亲的建议完全出于公心,何必在意一个冷宫弃妃说什么?她警告我,说明这桩婚事背后有私利,她怕我搅局。”

      王清珞似懂非懂:“那……那我们怎么办?”

      “按兵不动。”顾知微说,“贤妃现在只是警告,没有实际行动。我们如果反应过度,反而落人口实。你回去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没这回事。”

      “可是……她会不会对付你?”

      “可能会。”顾知微很平静,“但冷宫这个地方,她手伸不进来。李公公是我们的人,赵太监那边我也打点好了。她顶多让人盯着我,做不了什么。”

      王清珞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是担心。

      顾知微送她到门口,叮嘱道:“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是个喜欢看书的怪人,偶尔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王清珞点头:“我明白。”

      送走王清珞,顾知微回到屋里。

      油灯的光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贤妃的警告,比她预想的来得早。

      这说明两件事:第一,她的行动已经开始产生影响;第二,贤妃在和亲这件事上,利益牵扯很深。

      她需要更多信息。

      关于贤妃,关于兵部尚书,关于北狄……

      “小桃。”她叫来小桃,“明天你去赵太监那里,借几本关于北狄的史书,还有……关于兵部尚书的传记之类,如果有的话。”

      小桃点头:“奴婢记住了。”

      “小心点,别让人看出来。”

      “奴婢明白。”

      小桃退下后,顾知微铺开纸,开始画新的关系图。

      中央是“和亲”,延伸出几条线:

      支持方:贤妃(动机?),兵部尚书(动机?),可能还有其他主和派或想立功的朝臣

      反对方:德妃(动机?),安平公主(自身利益),可能还有不想贤妃坐大的其他势力

      中立/观望:皇帝(态度暧昧),太后(受何人影响?),其他朝臣后宫

      她盯着这张图,看了很久。

      贤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主战。但主战派为什么要推动和亲?这不合理。

      除非……他们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练兵,需要时间筹备粮草,需要时间整顿边防。

      和亲能换来三年、五年的和平时间。

      三年后,大齐兵强马壮,再开战,胜算更大。

      如果是这样,那贤妃推动和亲就说得通了——不是真心想和,而是缓兵之计。

      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公主成了牺牲品。

      嫁过去三年,可能就要面临两国开战。到时候公主在北狄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皇帝知道这个计划吗?

      如果知道,他还同意和亲,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国家利益高于妹妹的幸福。

      如果不知道……那贤妃和兵部尚书就是在欺君。

      顾知微放下笔,走到窗边。

      夜空中烟花绽放,一朵接一朵,照亮了半个皇宫。

      美丽,短暂。

      就像后宫这些女人的青春和命运。

      她忽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心理学家的责任,不是替人做选择,而是帮人看清选择的后果,然后让他们自己决定。”

      她一直在帮别人看清后果。

      王清珞,沈容华,安平公主……

      但她自己呢?

      她在这个世界的选择是什么?后果又是什么?

      继续隐藏,安全,但永远活在阴影里。

      走上前台,危险,但可能改变更多。

      她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做出了决定。

      正月十六,顾知微起了个大早。

      她让小桃去请李公公。

      李公公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

      “才人找我有事?”

      “嗯。”顾知微请他坐下,“有件事,想请李公公帮忙。”

      “才人请说。”

      “我想见赵太监一面,有事请教。”

      李公公愣了一下:“赵太监?那个看门的怪老头?”

      “他不怪,只是不爱说话。”顾知微说,“你就说,我有个关于柳依依的问题想问他,他一定来。”

      李公公半信半疑地去了。

      半个时辰后,赵太监来了。

      他还是那副干瘦的样子,眼神锐利,进门后先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在顾知微对面坐下。

      “柳依依的问题?”他问,声音沙哑。

      “不全是。”顾知微让小桃上茶,然后关上门,“赵公公,我想跟您做笔交易。”

      赵太监挑了挑眉:“什么交易?”

      “您帮我查几个人,我帮您找全柳依依的所有戏本。”顾知微说,“包括失传的那几出。”

      赵太监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知道柳依依有多少出戏?”

      “四十八出。”顾知微说,“宫里能找到的只有三十二出,还有十六出失传了。但我可能……知道其中几出的内容。”

      这不是吹牛。前世她研究古典文学时,确实读过一些失传剧目的残本或记载。虽然记不全,但大概情节和经典唱段还记得。

      赵太监盯着她看了很久。

      “你要查谁?”

      “贤妃娘娘的父亲,兵部尚书杨大人。”顾知微说,“还有,北狄三王子拓跋弘的详细情况,越细越好。”

      赵太监沉默片刻:“这些事,你一个冷宫才人,查来做什么?”

      “自保。”顾知微坦诚地说,“贤妃娘娘已经注意到我了,我得知道她为什么注意到我,她想要什么。”

      这个理由很合理。

      赵太监点点头:“我可以查,但需要时间。而且,有些信息可能查不到。”

      “能查多少算多少。”顾知微说,“作为定金,我先给您写一出柳依依的戏——《玉簪记》。”

      赵太监的眼睛亮了:“《玉簪记》?那出戏失传三十年了!”

      “我恰好知道故事大概。”顾知微说,“明天给您。”

      “好。”赵太监站起身,“三天后,我给你消息。”

      他走了。

      顾知微松了口气。

      赵太监果然不是普通的看门太监。他能弄到那么多书,能知道那么多事,一定有自己的渠道。

      这种人,用好了是大助力。

      接下来的三天,顾知微一边写《玉簪记》的戏文,一边等消息。

      《玉簪记》讲的是一个书生和千金小姐的爱情故事,中间有误会,有磨难,最后团圆。顾知微记不全原文,就按记忆写了个大概,重点写了几个经典唱段。

      写完后,她让李公公送给赵太监。

      李公公回来时说,赵太监看了戏文,激动得手都抖了。

      “才人,您真是神了。”李公公感慨,“赵太监那种怪人,都能被您打动。”

      顾知微笑笑,没说话。

      正月十九,赵太监派人送来一封信。

      信很厚,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顾知微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看。

      信里详细记录了兵部尚书杨慎的履历:出身寒门,科举入仕,从县令做到知府,再到兵部侍郎、尚书。为官清廉,但手段强硬,在朝中树敌不少。有一子一女,儿子在边关当参将,女儿就是贤妃。

      重点在后面:

      “杨慎与北狄有旧怨。二十年前,他任边关知府时,北狄骑兵屠了他治下的一个村子,他独子(当时五岁)就在那个村子寄养,不幸身亡。此后杨慎主战,发誓要灭北狄。”

      顾知微心头一震。

      原来如此。

      杨慎主战,是因为丧子之仇。

      那他推动和亲,就真的是缓兵之计了——先假装和亲争取时间,等准备好了再开战。

      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公主嫁过去,如果两国开战,公主必死无疑。

      杨慎会在乎公主的死活吗?

      恐怕不会。

      在他眼里,公主可能只是复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顾知微继续往下看。

      关于北狄三王子拓跋弘:

      “生母汉人女奴,自幼不受重视。但此人心机深沉,善于隐忍。去年老汗王病重,他暗中联络大王子,又讨好二王子,两头下注。最近半年,他频繁派人来大齐,似乎想争取支持。”

      “有传言,拓跋弘想娶大齐公主,不是为了爱情,也不是为了政治联盟,而是为了——保命。”

      保命?

      顾知微仔细看下去。

      “北狄王庭争斗激烈,失败者通常会被处死。拓跋弘自知势力最弱,无论哪个哥哥上位,他都难逃一死。但如果他娶了大齐公主,就有了‘大齐驸马’这个护身符。新汗王要杀他,就得考虑大齐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

      拓跋弘娶公主,是为了自保。

      那这桩婚事,就成了两个“保命”需求的结合:杨慎需要时间备战保国,拓跋弘需要护身符保命。

      公主呢?

      公主成了双方博弈的牺牲品。

      顾知微合上信,心情沉重。

      她终于看清了棋局的全貌。

      但看清之后,反而更无力。

      这是国家层面的博弈,涉及边境安危、朝堂斗争、个人恩怨……

      她一个冷宫弃妃,能改变什么?

      正想着,门外传来小桃的声音:“才人!王美人又来了!”

      顾知微赶紧把信收好,开门。

      王清珞这次神色更慌张了。

      “顾才人!不好了!”她进门就说,“贤妃……贤妃去太后那里告状了!”

      “告什么状?”

      “她说……说德妃娘娘在后宫结党营私,拉拢失宠妃嫔,干涉朝政。”王清珞声音发抖,“还特意提到了冷宫,说有人在这里搞小动作……”

      顾知微心头一紧。

      贤妃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狠招——结党营私,干涉朝政,这都是后宫大忌。

      “太后什么反应?”

      “太后很生气,说要查。”王清珞说,“德妃娘娘已经被叫去慈宁宫了。我怕……怕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顾知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贤妃这一招,表面是打德妃,实际是敲山震虎,警告她。

      但贤妃不会真的把她扯出来——至少现在不会。因为如果把她扯出来,就要解释为什么一个冷宫弃妃能“干涉朝政”,那就会暴露贤妃自己在和亲问题上的私心。

      所以,贤妃只是在施压。

      让她知难而退。

      “别慌。”顾知微说,“贤妃不敢真把我扯出来。她现在只是吓唬我们。”

      “可是……万一太后真查呢?”

      “查不到什么的。”顾知微说,“我在这里,就是看看书,偶尔跟你们说说话。德妃娘娘那边,也就是照顾一下失宠的姐妹。这些事,都在规矩之内。”

      王清珞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是担心。

      顾知微送走她后,开始思考对策。

      贤妃已经出招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但直接对抗是不明智的——她地位太低,力量太弱。

      她需要借力打力。

      借谁的力?

      德妃?德妃现在自身难保。

      安平公主?公主还年轻,斗不过贤妃。

      皇帝……

      顾知微眼睛一亮。

      皇帝。

      整个后宫,唯一能压住贤妃的,就是皇帝。

      但怎么让皇帝介入?

      她不能直接去找皇帝,那会暴露自己。

      需要迂回。

      顾知微在屋里踱步,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铺开纸,开始写信。

      不是给皇帝的信——那太直接。

      而是给安平公主的信。

      信里,她详细分析了和亲背后的利害关系:杨慎的丧子之仇,拓跋弘的保命需求,公主成为牺牲品的必然性……

      但她没有直接说“不要嫁”,而是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

      “若公主真要为国立功,不妨换一种方式——不嫁人,而是作为大齐使节,出使北狄。名义上是‘考察’,实际上是收集情报,了解敌情。既能拖延时间,又能展现公主的胆识和能力。若做得好,将来公主在大齐的地位将完全不同,不再是待嫁的皇室女,而是有功于国的宗室成员。”

      这个想法很大胆。

      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公主出使的先例。

      但正因为没有,才显得新颖,才可能引起皇帝的兴趣。

      顾知微写完后,让李公公想办法把信送到安平公主手里。

      “一定要亲手交给公主,不能经第二人之手。”她叮嘱。

      李公公郑重地接过信:“才人放心,我有办法。”

      信送出去了。

      顾知微坐在屋里等。

      她知道这是冒险。

      如果皇帝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她可能会惹祸上身。

      如果贤妃知道她在背后出主意,一定会更狠地对付她。

      但她别无选择。

      要么被动挨打,要么主动出击。

      她选择了后者。

      正月二十,阴天。

      顾知微一整天都在等消息。

      下午,李公公回来了,脸色凝重。

      “才人,信送到了。但是……”他压低声音,“公主看完信后,被太后叫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顾知微心头一沉。

      太后叫公主去,多半是贤妃又说了什么。

      “知道为什么叫去吗?”

      “听说……是贤妃娘娘跟太后说,公主最近行为反常,总是打听朝政,怕是被人带坏了。”李公公说,“太后最讨厌后宫干政,所以把公主叫去问话。”

      顾知微握紧了拳头。

      贤妃动作真快。

      这是要把公主也拉下水,一网打尽。

      “才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公公问。

      顾知微沉思片刻:“等。”

      “等?”

      “等公主从慈宁宫出来。”顾知微说,“如果公主平安出来,说明太后只是敲打,事情还有转机。如果公主被禁足或受罚……”

      她没有说下去。

      但李公公明白了。

      如果公主受罚,那说明贤妃占了上风,他们这些人都会倒霉。

      天色渐渐暗下来。

      顾知微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从灰白变成深蓝。

      她想起了前世第一次做危机干预的情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站在天台边缘,她在电话里跟他谈了三个小时,最后把他劝了下来。

      那时候她也很紧张,手心全是汗。

      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因为她相信,人心再黑暗,也有一丝光。

      现在也一样。

      她相信安平公主的勇气,相信皇帝不会真的牺牲妹妹,相信这个棋局,还有变数。

      戌时初(晚上七点),小桃跑进来:“才人!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公主从慈宁宫出来了!”小桃喘着气说,“听说太后训了她一顿,但没罚她。而且……而且公主出来后,直接去了养心殿,求见陛下!”

      顾知微眼睛亮了。

      公主去了养心殿!

      这说明她没有屈服,反而按计划行动了!

      “然后呢?”她问。

      “然后奴婢就不知道了。”小桃摇头,“养心殿那边消息紧,打听不到。”

      顾知微点点头。

      已经够了。

      公主去找皇帝,说明她要摊牌了。

      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所有的分析,都告诉皇帝。

      让皇帝来做决定。

      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把问题抛给最有权力解决问题的人。

      而她,只需要等待结果。

      这一夜,顾知微没睡好。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想着养心殿里正在发生的对话。

      皇帝会怎么想?

      会生气公主干涉朝政?还是会欣赏公主的胆识?

      会继续推动和亲?还是改变主意?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已经尽了全力。

      剩下的,交给命运。

      正月二十一,清晨。

      雪又下了起来。

      顾知微刚起床,李公公就来了。

      他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昨夜公主在养心殿待了一个时辰,出来时眼睛红肿,但神情坚定。

      第二个消息:今日早朝,皇帝突然宣布,暂缓和亲之事,派使团出使北狄“考察”,使团正使由礼部侍郎担任,副使……是安平公主。

      顾知微愣住了。

      皇帝真的同意了!

      不仅暂缓和亲,还让公主当副使出使!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还有呢?”她问,“朝臣什么反应?”

      “听说杨尚书当场反对,说公主出使不合礼制。”李公公说,“但陛下说:‘朕的妹妹,有为国效力之心,朕为何不成全?’杨尚书就没话说了。”

      顾知微笑了。

      好一个“有为国效力之心”。

      皇帝这句话,既肯定了公主,又堵住了朝臣的嘴。

      而且,派公主出使,比嫁公主和亲,在政治上更主动——出嫁是被动的,出使是主动的;出嫁是牺牲,出使是立功。

      皇帝果然不简单。

      “贤妃那边呢?”她问。

      “贤妃娘娘今日称病,没去给太后请安。”李公公说,“听说脸色很不好看。”

      顾知微点点头。

      这一局,贤妃暂时输了。

      但她不会罢休。

      接下来的斗争,会更激烈。

      但至少,公主暂时安全了。

      而且,通过这件事,皇帝应该会重新审视后宫的力量格局——德妃和贤妃的争斗,公主的成长,还有……冷宫里那个可能存在的“高人”。

      顾知微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

      雪花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但她仿佛看到,雪中有一条路,正在缓缓展开。

      一条她从未想过,但或许可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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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文章要大改,配角也会有变动,发现存的章节不太符合作者的大纲,会努力更新的。1一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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