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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河里飘着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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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香怔了怔,月光不算是亮,透过马车小窗挂着摇晃的麻布遮,一晃一晃的细条光映在着眼前女孩脸上。
羡清川长得漂亮,眼睛随她娘。
数来,绛霞,已经故去八年了啊。
“嗯,我们是去新的地方,安一个新的家。”
许明香温柔的笑着,微凉的指尖略过羡清川的侧脸,垂落在侧的发丝被她撩到耳后,“天亮还早,清清睡一会吧,婶婶给你唱歌好不好?”
羡清川应下。
路不算是难走,偶尔车轮碾过几颗石子,羡清川又不是什么七八岁的小儿,如今也有十二了,待夏日,便十三,不需什么歌谣哄睡。
月光好像冰凉的很,分明将五月了,还是这样冷,马车前帘不算破旧,可经了颠簸,摇晃起了一角,挂在马车里的钩索角上,马车里头满满当当,家伙什吃穿用的堆满了,留出一小点空隙,来坐两个女眷。
羡清川倚在许明香的肩头,马车帘内勾了一角,外头黑漆漆人影瞧不真切,一大群人走在这夜色里,竟沉寂的很,听身边婶婶低声唱着陈年的旧曲,羡清川有些昏昏欲睡。
‘叹我梦里仙人走,玉白垂裙广袖纱。’
朦朦胧胧曲调里掺着未曾见过的魇笼罩,一顶华轿,上头的流苏一下下晃着,鸾鸟鸣叫让人觉得吵。
真是吵闹,羡清川拼尽了力气挣脱,只觉得有人在摸她的额头。
“这孩子,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待羡清川清醒过来,天已大亮,也不知走到了何处,料想一夜之间也不会走太远,淅淅沥沥下着雨,此处山间林密,真是难为他们,单个的马驴走这山间小道也算是容易,这马车还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左右的树生的高大,掩蔽算是好的。
一十二教头,两徒弟,一馆主,两女眷。
一十七个人,两个女眷暂且不算,这余下的一十五人可是实打实的武馆铁汉,那干起活来相当的麻利。
密林里寻了细些的树稍一砍伐,长树枝将外头的马车印遮掩,油纸挡一顶,简易棚子便搭好了。
“儿啊,是做噩梦了?”
羡清川坐在马车里,瞧着这小小的马车帘被掀开,凑上前几张大脸,没忍住笑了笑,“没事,没有做噩梦,就是有些热了。”
外头‘咚’的一声,羡清川往外瞧去,见是萧叔萧二牛的流星锤砸落在地,未过两秒,萧二牛便翘着兰花指小跑过来,那两条眉毛近乎二指粗,模样极为煞人,声音却带着一丝有些俏皮的勾人意味,“清清,饿不饿啊?”
羡清川微笑:“我还不饿,萧叔。”
萧二牛翻了个白眼,“我可饿了!那么一大堆人,跑了一晚上,滴水未进,哼!都来吃饭啊~咱们就算是流浪,也不能饿着肚子流浪吧?”
庄辛身边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袭黑色劲装,长相漂亮,只是眉眼带着一丝戾气,“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瞅瞅你那样,咱们武馆哪个爷们不是精壮身子,就你站那跟一扇门似的。”
萧二牛不乐意了,“嘿!刘期粮,好你个翻脸不认人的小白脸啊,上个月老子刚割的猪肉,让你小子吃去了一半多,你还在这里挑上理了,敢不敢跟老子比划比划?”
刘期粮道:“怎么不敢?要我说,你那流星锤就是不如我这长枪好用,瞧瞧那书上说…”
说着,刘期粮又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就说历史上参战的,用流星锤的少之又少…”
萧二牛不乐意了,怒道:“你懂什么?越是少的越是难,你一个耍枪的还点评上我了?”
二人推推搡搡便往旁边走去,众人早已习惯。
这刘期粮在武馆里可以说是个典型,先不说他平时为人怎样,这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喜欢找人切磋。
喜欢就喜欢呗。
都是一个武馆的,同吃同住,亲如兄弟。
切磋就切磋。
但是他只要一旦赢了,少不了嘲笑对方一番。
要是输了,那他又得闹一番。
典型的玩不起。
逐渐的就没有人跟他切磋了,这又不行,他捞不着切磋又手痒。
那便隔三差五去挑衅。
这萧二牛是武馆里憨厚的。
但是也没憨厚到哪去。
上次刘期粮喊他娘娘腔,萧二牛气急,跺了跺脚,直接一拳把刘期粮的后槽牙打掉了两颗。
还没过多久呢,那两人就在远处打了起来,羡清川问道:“爹,咱们这是到哪了啊?”
羡寻朗脸上挂着笑,“这山名叫鼠鱼山,过了这山,再过一条叫丘长的大河,便出了咱们槐北的地界了。”
羡清川心底有些落寞,忍不住远远的看了一眼,又好似安抚也好似强行将自己的心思带到旁处,道:“爹,这山的名字还挺有意思。”
羡寻朗不知是解释,还是给自家小女讲故事:“它名字里带个鼠字,是因这山总有落石,我们槐北的祖宗们就想啊,这山上总有落石,是不是住着鼠大王?有了鼠大王,那鼠子鼠孙也多了,到处跑,才总有落石。”
羡寻朗拖了个长腔,“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叫鼠鱼山而不是鼠王山吗小清?”
羡清川还未来得及接话,羡寻朗马上答道:“那是因为这山脚下还有一条小溪流呢!”
庄辛在旁边乐呵呵道:“早上我们去抓的鱼,这鱼可比咱们家门口的肥啊!过来吃饭吧,需得吃饱了肚子才行。”
几人吃完了,远处那俩人还在打。
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两声鸟叫,昨日贪吃的那只小雀也没再跟着羡清川,留在了羡家武院里,这时候许是停在那棵青梧桐的树枝上?
羡清川没有吃太多,远处两个师哥已经练起了功,武馆中教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商议着,无非就是这鱼怎么样,处理的也好,没放多少料子用这砂锅煮着也好吃。
要不就是说那边的树砍得真好,留出来那么一块空地,正好堆了堆柴,将那锅里的水煮开。
上头撑着油纸,雨水打在上头发出沉闷的响来,下头人忙活着,嘻嘻哈哈,还真就没一个说以后该如何的。
没人想提,也没人开这个口。
羡寻朗手中拿着一卷地图,羊皮做的,在这天气里泛着潮,摸上去有些湿乎乎。
羡寻朗鼻腔发着酸,瞧着眼前苦中作乐的一群人,忍不住道:“弟兄们,是我对不起你们,要不是我犯下了杀头的死罪,怎么会叫你们跟着我一起奔逃?”
有人接话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狗官谁不想杀之后快?要是俺也在场,俺恨不得把那狗官脑袋打到他腚里去!”
一群教头围坐在一起,两个弟子张良武与公予收拾着地上的鱼骨,一个戴着蓝头巾浓眉大眼的男人憨憨道:“不说那老妇,说旁的也是这般胡闹,什么税都要收,地也要占,县里的女娘也抢,那些狗官丧尽天良,大哥你杀他们便是替天行道!”
说着,那男人气得攥拳,“要是我张宗也跟着大哥去买东西,定要跟着大哥狠狠给那些狗官一个教训,叫他们去了地府也夹着尾巴,看他们来世还敢不敢欺负我们老百姓!”
羡寻朗瞧着武馆里的教头,心道这都是过命的兄弟了,“你们信得过我羡寻朗,跟我一同奔逃,踏上这颠簸的逃亡路,我今以水代酒,敬各位兄弟一杯,咱们一同习武多年,一日行个三十里不在话下,咱们往南去,找寻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过安生日子。”
羡清川不是个能坐住的孩子,一群人围坐了一圈,她便起身往远处走去,路过打的正欢的刘期粮与萧二牛,还问了句,“两位叔叔,你们不吃饭?”
刘期粮手中长枪挑着萧二牛的流星锤锁链,将他往下压去,还分出神来回复道:“瞧好吧小清川,看刘叔把你二牛叔打的满地找牙!”
萧二牛咬牙切齿,“小白脸!你忘了你的牙是怎么被老子打掉的吗?”
转头萧二牛又对羡清川道:“小清啊,你练功可得打好基础慢慢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要不然就跟你刘期粮叔叔一样,三两式花拳绣腿,练武练的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耍的溜!”
刘期粮被说了一句不乐意了,“萧二牛!切磋便切磋,为何要这样说!”
萧二牛道:“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就你矫情!”
刘期粮怒极,后撤两步,冲打上前,“就是不准你说,不准你说!”
瞧着两人又扭打在一起,羡清川干笑两声,往旁边走去,远处的小溪正好淌过一断处,一小截瀑布冲刷,声音也大,找这瀑布倒是容易。
雨没有方才那样大了,毛毛落在脸上,溪流里的鱼偶尔跳一跳,羡清川瞧着那水里的鱼发呆。
身后长辈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耳朵里却有显得极其模糊,羡清川将手伸进水里。
从此以后,她就回不了家了吗?
正想着这事,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沿着水飘了下来,羡清川站起身子瞧看,那东西一块块的,有黑有红,浑浊着水,待那东西飘近了,羡清川忍不住惊呼道:“爹,快来看啊!”
“小河里头飘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