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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温梨初没想到,五年一别,居然会在不知名的偏远山区再次遇见燕惊澜。

      本以为两人该此生不复相见,现在看来,他们确实如当年寺庙僧人所言一般有缘无份。

      那句仅有四个字的话落下,冷得温梨初的胃像扎进了绵密的针似的,密密麻麻的痛滲入骨子里。

      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如泉,却又陌生得让人心寒。温梨初站在诊室门口,看着坐在桌后的男人,白大褂一尘不染,胸牌上“燕惊澜”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认识他的时候,这个小洋人甚至都不会讲自己的中文名,现在却连口音都听不出来了

      八年过去,记忆的雨好像下到了这个南方小镇,潮湿的酸涩扑面而来。

      见燕惊澜不认得自己,她也不好意思装作熟人似的叙旧,声音有些发飘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燕惊澜几不可察地扫过她发白的脸,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温梨初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哪里不舒服?”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医生对标准病人的询问,让听的人指尖发凉。

      温梨初像个提线木偶,一一回答着他的问题:“胃疼,今天早上吐了。”

      “最近一直这样吗?”冷漠的医生低头记录,问话从口罩后传来,温梨初听着有些模糊,不确定摇摇头。

      “最近饮食有什么异常?”

      “昨晚吃了海鲜。”她停顿一下,下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莫名心虚,“还有冰啤酒。”

      燕惊澜的笔尖在纸上流畅滑过,闻言顿了顿,抬眸看她一眼:“一个人?”

      这个问题有些超出常规问诊范围,对于医患关系而言不太恰当,温梨初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嗯。”

      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温梨初以为是错觉,随即又落回病历上:“先去验个血。”他开了单子,对刚刚略显冒犯的问题没有回应,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温梨初麻木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吓得她立马缩了回去,倒是燕惊澜见她反应过大,睨她一眼。

      温梨初装无事发生,头低垂着。

      她记得,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也曾在寒冬时嘴硬心软地把她的手塞进宽大的风衣口袋依偎取暖,可现在却只有她还记得。

      走出诊室,温梨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疾病混合的气味,令人窒息。

      胃部的绞痛还在持续,但远不及心里的难受。世界那么大,华国那么大,就连这座偏远小镇也那么大,大学时就分开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重逢?

      可她偏偏就碰见了燕惊澜,对方就像根本没认出来她似的。

      结果出来,温梨初回到诊室,医生又换了个人,是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医师,戴着眼镜,态度温和。医生看了看化验单,有经验地判断:“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

      “好。”
      温梨初低低应了一声,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心有余悸,她既怕面对燕惊澜,又为他的离开而感到莫名的失落。

      “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特别是输液类的。”
      她的心神早已飘远,闻言只是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确实很少记得自己有什么药物过敏,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而且症状轻微,从未被她放在心上。就像她刻意遗忘的许多事情一样,被塞进记忆的角落,不去触碰就不会疼。

      温梨初对比起医院的其他病人,只能算是作息不好的小毛病,医生很快就开好处方让她拿药和缴费。

      温梨初整个心神都不在医生的话上,浑浑噩噩地按照流程进行。缴费窗口前排着队,她盯着地面瓷砖的裂缝,想起当年不告而别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
      父亲在电话里语气严厉:“立刻回来,温家需要你。”

      她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能好好说。

      当药房窗口递出装着输液袋和药品的塑料袋时,温梨初看着里面那瓶透明的液体,某个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片段突然闪现——
      很多年前,她似乎因为注射某种含有“头孢哌酮”成分的药物,手臂起过一片红疹,医生当时说过她对此类药物过敏。

      她看着那瓶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问一问,可是燕惊澜已经不在诊室了,那位女医生也很忙。

      镇医院确实很忙,病人多但医护人员却严重缺乏,看着行色匆匆的护士,温梨初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失误麻烦其他人。
      一点小过敏,忍忍就过去了。

      正当她踌躇时,一位面容和善的护士小姐主动走了过来,微笑着说:“是温梨初小姐吧?您稍等,我们查看了您过往的电子病历记录,发现您对头孢哌酮钠舒巴坦钠过敏,我们已经为您更换成安全的替代药物了,我这就去给您换过来。”

      温梨初愣住了,这医院服务态度那么好,还主动查看过往病历?

      “谢谢。”她轻声说,心里却升起一丝异样。这所乡镇医院,医疗资源有限,真的会有如此细致入微的服务吗?

      护士很快换好了药,递给她:“可以了温小姐,请去三号输液室。”
      说完便匆匆离开,投入到其他工作中。

      温梨初拎着药袋,慢慢走向输液室。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老人扶着墙慢慢走,有孩子哭闹着不肯打针,有家属焦急地询问病情,人间百态,在这小小的医院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期间,温梨初坐在候诊室冰凉的长椅上打点滴,看着窗外突然变得灰蒙蒙的天空,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医院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爸爸和一堆所谓的联姻对象。

      最近一通是十分钟前,父亲发来的短信:“末末,陈家的儿子下周末有空,你们见一面。别再任性了,温家需要联姻。”

      她烦躁地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包里。

      八年前,她撇下和燕惊澜的约会不告而别独自回到华国,曾以为那会是永别,毕竟他们没有正式的告白,稀里糊涂就谈起了恋爱。

      他是当时在留学生那一个圈子里就颇负盛名的人物——
      出生英国顶级老钱世家,祖辈都是贵族,父母从商产业遍布各个领域,虽然留学圈多少都是富二代,但对于燕惊澜这种有钱有权到令人发指的,还真算不上有多少。

      而燕惊澜本人更是成绩斐然,在最顶尖的医学院里常年霸榜第一,斩获多项专利成绩,有人嫉妒他就越想成为他,那时的女孩们都趋之若鹜,就连远在意大利的温梨初都忍不住飞到伦敦只为看看传说中的男神。

      有些人天生就是注定功成名就的。
      不过现在,他再怎么都与自己无关了。

      温梨初侧眸,在坚持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实在无法忍受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跟护士打了声招呼,举着输液架,慢慢挪到了门诊楼外的小院子里,想透透气。

      院子不大,种着几棵高大的樟树,傍晚的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拂过来,终于驱散了些许胸腔里的浊气。

      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温梨初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随意地踱步到院子角落的一棵大树下,刚想找个石凳坐下,目光不经意地一转,却猛地定住了。

      就在不远处,医院侧面的一个小巷口,背对着她的方向,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

      刚见过不久的男人又再次出现。

      他脱下了外面的白大褂,只穿着里面的浅蓝色衬衫,身姿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渐暗的灯光里明明灭灭,淡淡的青色烟雾缭绕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莫名地有种落拓的孤寂感,与他之前在办公室里的清冷严谨判若两人。

      他正对着手机低声讲着电话。

      距离不远不近,温梨初能隐约听到他低沉悦耳,却依旧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嗯,药换好就行,麻烦了。”

      通话很简短,他似乎只是确认了某件事。
      说完这句,他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塞回裤袋,然后抬起夹着烟的手,漫不经心地掐灭。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

      暮色四合,天光暗淡。
      两人之间,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骤然拨动,发出嗡鸣。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院子里樟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一滴积蓄在叶片上的雨水恰好落下,“啪”地一声打在温梨初的输液架上,清脆而突兀。

      他灰旅色的眼眸在茫茫丝雨里显得愈发深邃,烟卷在他指间安静地燃烧,缕缕青烟模糊了他一丝一毫可能存在的情绪。

      温梨初不小心听到对话,很难不自作多情地想,燕惊澜说得换药是自己那个过敏药,但他不认得自己,这样又显得她有些可笑了。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医院对所有病人都会如此细心。

      偏偏,燕惊澜也没移开目光,眼尾一掠,直直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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